第3章 通过考核
见着三位大人的反应，另一侧数名记录官纷纷纳罕。
公主写了什么让他们这么焦灼？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相同的讯息——看来他们拦不住公主了。
他们从来不曾想过，传言里的草包美人，认真起来后，竟然如此逻辑缜密，灵感敏锐。
诚然，他们的题目对于官场老油条来说不算难，但对于初出茅庐的年轻小姑娘来说，其实很难的。
想要从看似合情合理的卷宗里找毛病，这不仅考验公主的观察力、敏锐度，甚至还有阅历。
这些本来都应该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公主所欠缺的，她不可能答出来才对。
然而公主的表现让他们大为震惊，依照她给出的答案，通过考核已经是件毋庸置疑的事情。
但是真让公主通过考核，文武百官岂不是
庄成手里拿着颜素最后写的那个卷子，上面还沾着墨渍。
那团墨渍仿佛重现了当时的惊慌和急迫。
旁边两位大人疯狂拿眼神示意他，让他赶紧拿个主意。
庄成沉默了。
他只是在想，他明明是绣衣阁掌院，直接听皇帝令，为什么要在乎其他大臣们怎么想？
而且，不是公主，也会有其他人来担任这个阁主之位，届时换个更有手段的来，对他也不是好事，所以他为什么要阻止？
旁边两位同僚的眼神过于炽热，庄成吸了一口气，忽的抬头向颜素问道：“公主方才看了七册书卷，其中一本因为被水打湿了，所以临时换了别的，那公主可还记得那则卷宗的内容？？”
此时颜素已经擦完汗洗过手了，因此心情好了点。
听到庄成的问题后，她挑眉笑道：“大人为何这么问，这是额外的问题吗？如果单论本次考试的话，我的试卷应该已经达标了？”
庄成也不否认，温和一笑：“这算是下官给您的加赛，若您再答一题，下官立刻宣布您通过考核。”
他意味深长地瞄了眼另外两位大人。
两位大人一个捻须，一个单指敲桌，思索片刻最后没反对，显然是权衡过后选择赞同庄成的处理方法。
他们本人对二公主是否入主绣衣阁的事情无所谓，但身在官场，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他们不能得罪背后那些大人物，但同样的，他们也不能公然与帝姬唱反调。
此时，庄成加赛一题的做法就挺妙的，他们也很快明白了庄成的打算。
此举，既向文武百官表露出“我的确有在刻意为难二公主”这样的态度，以堵住其他大臣们的嘴，又给了公主机会。
她既然能找出六处问题来，这道加赛题不过是走走样子罢了。
颜素并不知道他们的内心博弈，听到他的要求后多少还是有些不爽的。
但她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当下不是矫情的时候，抓住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颜素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回答道：“那我再说一个吧，《尹翠案》中，娘家舅舅状告尹翠的夫君虐待他侄女，卷宗里查案的人虽然判了牛家人无罪，却没有为牛家人洗清冤屈，但据我推测，他们并没有虐待尹翠。”
颜素语气肯定：“根据牛家村村民口供，尹翠宛若稚儿，天生痴傻，疯疯癫癫。她在娘家时尚且会因为没人照顾而跌伤，嫁到牛家后却被照顾的体态丰腴，手脚嫩白。可见平日里被照顾得妥帖，虐待一说可能性很小。”
“这只是我觉得不合理之处，至于尹翠到底是怎么死的”
颜素托腮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单从卷宗里给到的线索来看，牛家人说得有可能是真的。”
尹翠死时正是农家里最忙的时候，恰好那时田地欠收，又逢尹翠疯病发作，他们着急之下只能将尹翠锁在屋内，不让她瞎跑，却没想到尹翠发作起来无意中撞在桌角，一下子送了命。
“公主很敏锐。”
庄成眼含赞赏，肯定了颜素的回答：“有时候一个案子的确就是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复杂。后来几番查证，尹翠母亲忍不住说了实话，证明了牛家人确实对她女儿很好，不可能存在虐待行为，此案的确就是个意外。”
既然连加赛题都做好了，就彻底没有理由阻止了。
庄成悄悄的松了口气，当下，他也不多加为难，只认真同颜素说道：“公主通过了考核，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下官也要准备和其他两位大人一起将结果告诉皇上。”
颜素这回没有阻拦。
三位大人收拾好东西便准备进宫。
经历完一次考核宛如历劫，因为伤口有点疼，颜素没急着走，一来她想缓一缓，二来，她还有件事要做。
过了一会儿，蒋良来提醒她：“公主，官邸外面围着的百姓已经离开了。”
“嗯，麻烦你了，顺便帮本宫叫一下马夫，备好马车就走了。”
颜素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起身。
先前她虽然放心地没跟着三位大人一起进宫，但还是留了个心眼。
蒋良是个机灵聪慧的，当时见她眉头紧皱便提出愿为她分忧。
于是颜素就让他去屋外疏散看热闹的百姓，顺便“不经意”间把考试结果告诉他们。
二公主在民间根本没有名声可言，百姓们来看戏前就已经提前预设了“她肯定不行”的结果。
若是过了几日他们从别人口中得知她二公主成为绣衣阁阁主，只会觉得官官相护，二公主使了手段才通过考试，很难对她信服。
但现在立刻将结果当堂告知，而且在蒋良的叙述中：“大人一看答卷，震惊于公主竟然答对了题目，心里一想，莫非公主作弊了？！”
此言深得百姓认同，正要赞同附和，蒋良又道：“庄大人不信，于是当场又出了一题，只说公主再答对这一题他才信。”
一惊一乍，宛若唱戏，众人也忍不住跟着他的节奏走。
百姓听得十分惊奇，纷纷伸长了脖子，问他：“然后呢？公主答不出来是不是恼羞成怒了？还是羞得哭了！？”
见蒋良神秘兮兮，百姓震惊：“莫非公主答对了？！”
蒋良做出一副我也没想到的样子，夸张描述道：“本来公主在考试时突发恶疾，肚子疼痛难忍，脸色煞白，甚至还险些被掉下来的牌匾砸到，还是我救的……”
他指了指自己一瘸一拐的腿，众人瞧见后更觉得可信度增加了。
蒋良神秘兮兮地继续说道：“然而没想到的是，公主都被砸伤了，竟然还要拖着伤躯继续考试，结果考完之后明明已经通过了，几位大人还要故意给她加赛……啧啧，公主当时呐……”
他欲言又止，众人自觉地脑补出了下半段。
公主这回指定要被欺负哭了吧？！
“你们以为公主退缩了吗？不！她没有，她咬咬牙还是答出来了！”
蒋良唏嘘不已：“也是我等偏见，她竟然真的是有实力的！三位大人也震惊不已，当堂以同僚之称唤起了二公主！”
众人皆不可置信。
见百姓态度松动，蒋良忙招呼他们速速散开，不要再围观了。
看热闹的百姓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的时候还在自我怀疑，三三两两结伴聊起这件事。
公主如果轻轻松松通过，百姓会觉得有猫腻。但如果公主得到的过程充满艰难和转折，百姓反而听的津津有味。
当一件严肃的事情被娱乐化后，大众反而更能接受它。
“做的不错。”临走前，颜素赞赏地拍了拍他肩膀，非常看好他。
蒋良眼神一亮，忙表忠心：“能为公主做事，奴不求赏赐。”
绣衣阁外，那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石狮不远处。
颜素看了眼马车，心底叹息。
今早她出门才发现，宫里所有能用的马车都出问题了，不是马儿生病，就是被人提前用了。
迫不得已之下，颜素才从一个准备出宫采买的宫人手里借来了这辆无比朴素的马车。
也是因为这种无形的阻力，才导致她的迟到，当时她还没多想，以为自己倒霉，此刻才知道有些事情原来早就有了伏笔。
也是此刻，她意识到原身经历过的倒霉事件只会比她多，不会比她少。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股阻止她的神秘力量应该就是所谓的“天道”，或者说是“剧情”。
这股力量在一丝不苟地按照既定命运监视着事件的一切，一旦有超出设定的人或事情，都会被处理。
而她，就是那个被盯上的人。
做女配真惨，做女主的对照组女配就更惨了。
她都还没和女主正面接触，就被‘剧情’这么打压，回头要是和女主日日相处，怕是更惨。
怎么想未来都布满了坎坷呢……
“回宫吧。”
临走前，颜素从马车窗里瞄了眼绣衣阁侧门处排起的长长队伍，眼神坚毅。
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她就不信自己会像原剧情那样被女主比下去！
想让她给女主做猪队友衬托对方的优秀？
不好意思，她只会是让女主闻风丧胆的神对手:)
《花间探案志》是一本披着悬疑破案的皮，实则谈恋爱的古风言情爽文。
优点是故事背景和女主黑莲花的设定，缺点是除主角外其他形象过于纸片化，浪费了那么大一个世界背景。
男主有着令全京城女子爱慕的长相和能力，霸道冷酷，偏偏对女主温柔宠溺。
女主身为罪臣之女，为了给父亲翻案而进京，目标就是让自己拥有话语权，然后重审父亲当年的案子。
她虽然不是最美的女人，但气质高冷，才华横溢，有着不输男人的见识，在京城一众温婉美人里格外得显眼。
更特别的是她的性格，不同于大多数女主的温柔善良。她目标明确，为了复仇结交各方权宦，一心只想变强，连爱上男主也是因为男主足够强，对她足够好。
也是因为她的特别，哪怕知道她另有目的，所有接近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她的魅力折服。
男女主在一个个案子里逐渐交心，成为所有人眼里最般配的情侣。
唯一的遗憾就是颜素这个未婚妻的存在。
这个未婚妻处处彰显她的存在感，屡屡纠缠男主，破坏男女主感情，还自不量力非要插手正事，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本来水到渠成，眼看就能把凶手抓个现形，所有人都安安静静藏着，偏她突然摔个跤，弄出动静让凶手跑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绣衣阁上上下下都讨厌这位蠢而不自知的公主。
后来公主死了，据说是被凶手推下了悬崖，大家都不觉得惋惜，反而觉得活该。
圣上震怒，要怪罪当时作为队长的男主。却没想到所有人为男主求情，甚至连百姓知道消息后也一齐跪到宫门口，为指挥使大人求情，民心所向。
皇帝无奈，只能恨恨的地饶了男主。
后来，即便皇帝想要暗中打压他，却也没了机会，因为定王起兵谋反，对皇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皇帝根本抽不出手来对付他。
而男女主两人则携手破了一桩陈年旧案，替女主的父亲翻了案，女主也摆脱罪臣之女的身份，顺利嫁给男主。
往后，男主又顺利解决了定王造反一事，彻底赢得民心，皇帝也再也没机会对他动手，他成了庆国名副其实的镇国大将军。
在这极其励志和甜蜜的剧情里，公主只是个连颜素看了也忍不住想要吐槽的猪队友。
但究其根本，公主的所有人设，都是为了衬托女主服务的，命运不由己，可悲可怜。
当下，颜素只有两个目的。
一，避开原剧情下场。
二，有余力的话帮原主报仇。
由于早上做了那个梦，颜素私心觉得相比起报仇，原主可能更想摆脱自己的命运。
回程的路上，颜素回忆起当初看过的剧情，试图扒拉出对自己有利的因素。
首先，皇帝是个强大的靠山，而且从头到尾他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其次，哪怕到大结局，庆国也是她的父皇做皇帝，没有因为定王造反一事引起动荡。政局稳定，这是个好事。
最后，虽然原身在剧情里被对比得很惨，但起码她活到了快要大结局的时候，占据了全书百分之九十五的进度条，证明她身体没病没灾，只要苟住，不会那么容易领盒饭。
一番合计，颜素欣慰了，自己还是很有赢面的嘛！
正美滋滋想着呢，忽然只感觉车厢猛烈震荡起来，她猝不及防一头撞到了车厢壁，匆忙中抓住了车窗边缘才将将稳住身体。
这时，只听外面马夫一声惊呼。
“快让开！惊马了！”
惊马了？！是我的马惊了还是我的马车被受惊的马给撞了？
颜素无暇思考，因为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很危险。
马车持续震荡中，外面马儿惊慌长鸣，发了疯般地往前直冲。
车内的流苏疯狂地摇晃，最后失控的掉落在地。
颜素咬咬牙，剧情的恶意扑面而来，宛如一桶凉水浇在了她的头顶。
就好像有个人在她耳边呢喃：既然无法阻止你参加考核，无法阻止你上位，那我就让你无法上任。
你看，这就是和剧情作对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