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32
“——那边出什么事了?”
老警察指着对面楼,刚刚还灯火通明,霎时间就变得漆黑一片,骚乱声和尖叫声紧随其后。
“停电了?”老警察又问。
年轻警察摇了摇头,两人同时走到窗边,用力拉开了窗户,探头一看,就看到对面的每层楼忽地亮了不少,看样子打开了备用电源。
每层楼都有人来去匆匆。
这栋楼最上面两层是icu,往下是骨科和产科,如果停电,受冲击最严重的应该是icu和手术室。
“你去看看吧。”老警察思索了一会,对年轻警察说,他怕这个突然停电会造成医疗事故,到时候医生和家属肯定会有冲突。
“好。”
年轻警察往门口走,一边望向病床,丁正咬着牙抬起上半身,往窗户口看,忍不住警告道,“你老实待着!别想玩什么新鲜花样!”
说完这句,才大步迈了出去。
此时他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老警察还对着窗外摇着头嘲讽道,“老医院就是这样,设备老化不更换,还找理由说什么年年亏损,荒谬至极!”
丁正也不太懂这方面,只是就着医院的问题咨询道,“警察叔叔,其实羿咱们这栋楼关犯人不是很危险嘛,万一跑出去——”
“跑什么跑!凭什么跑?!从五楼跳下去啊?!”老警察回过头,怒瞪着丁正。
丁正倒是没被喝住,他思忖道,难道只有五楼用作狱外医疗?那几个流氓岂不是就关在这一层?
老警察感觉丁正似乎在打什么主意,立刻走上前,“你可别想着逃跑,到时候摔下去直接小命都没了。我告诉你,生命是最重要的,名声、荣誉、小情小爱的……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你要觉得冤枉可以不停地上诉,公道自在人心!”
“说得轻松,你来试试被人冤枉……”丁正勾着头嘀咕了一句,被老警察听到了,他突然笑了出来,拍了拍床尾的铁杆,“怎么?小鬼头,从小到大没被人冤枉过?”
“那怎么同?我这是坐牢,一辈子的名声都毁了,甚至影响什么三代考公,你们、你们赔得了吗?!”
丁正见老警察似乎蛮好说话的,爬到床尾,靠近老警察问,“你们多多少少也经手过冤案吧?最后会赔偿的对么?赔得多么?”
听到这里,老警察眼色一变,扬手呵斥道,“哪有那么多冤案,证据链完整就不会存在什么冤案!”
说完这句,他背过身去,往窗边走,懒得理会这个小鬼头。
刚探头往外看,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接。
三秒钟后,老警察的脖子到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冲电话里喊,“什么?怎么会这样!”
丁正吓得脊背一抖,眼睁睁望着老警察拔腿往外跑。
“咔哒。”钥匙反锁门的声音。
丁正觉得奇怪,立刻拔掉输血针头,从床上爬起来,蓦地听到门外好多脚步声都在往楼梯那头跑。
对面出什么事了?难道这一层的警察都走了?
他挪到窗边,往外一看,楼下的草地聚集了一批人,像是在把病人往另一栋转移,他嗫嚅道:“看来停电还真挺耽误事。”
看完楼下,他又往隔壁的窗户上看,发现两扇窗户中间只隔了一米宽的墙。
考虑了整整三分钟,丁正才咬了咬牙,爬出了窗外,踩在十公分的过梁,爬到了隔壁的窗户下。
幸好这是一间空房,没有嫌疑犯,也没有警察。
丁正爬了进去,再悄摸摸地走到走廊。
走廊空无一人,丁正往每间房的铁窗里看,终于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看到了熟悉的脸,警察给他看四个流氓照片的时候,这四张脸十分清晰地刻在他的脑子里。
给丁正输液的那个雪白的护士正在给这个流氓换药。
这时,丁正的眼睛被一个银色东西晃了晃。
哦豁!那是手铐,流氓被铐在了床头的铁架子上!
哼,活该!
丁正转了转门把手,卧槽,居然没反锁!
他立刻冲进去,经过一辆护理车上,从废弃物的小箱子里抽出一根使用过的针筒,径直朝床边扑去。
护士这才看到丁正,“啊”了一声,流氓翻身一看,吓得腿在空中乱蹬,“你他妈谁啊!要做鸡毛啊!”
丁正冲到流氓床头,一只手卡着他的脖子,尖锐的针就停在他的眼睛上方一寸,“你他妈不认识我??不是说我指使你的吗?”
护士退到一边,劝道:“丁正,你别这样!别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流氓见护士站在自己这边,被铐住的手在铁架子上使劲晃了晃,“就是你!丁正!就是你指使我!”
丁正怒从心头起,将针筒往下了一分,对着流氓唾了一口,“我他妈的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当着咱们白衣天使的面说,到底是不是我指使你的!要是敢说谎,我就把这个不知道有什么传染病的针直接插爆你的眼睛!”
因为过于用力,丁正额前的白纱布全被鲜血染红了,护士吓得不轻,偷偷用手机给老警察拨了个电话。
流氓瞳孔一缩,嘴比石头还硬:“你敢……你敢?!这里都是警察!”
丁正又唾了一口,“我呸!反正我都要死了,不如拉着你一起死!你到底说不说?!!”
因为激动,针头几次碰到了流氓的睫毛,流氓吓得举一只手投降:“我说……我说……”
“说!”丁正龇牙咧嘴道。
流氓哭丧着脸,“确实不是你,是另一个人……”
“是谁?!说他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要问老大,我们只负责听命令做事!”
“老大是谁?!听什么命令?!”
流氓指着床架后,“老大在隔壁,听命欺负一个小姑娘,如果被抓到就嫁祸……”
他忽然顿住了声音,因为窗外传来了警笛声。
又有警察来了!
与此同时走廊传来了多个人匆忙的脚步声。
丁正刚回头,就见到六个警察举着枪,冲着他跑了过来。
“放下针筒!”
丁正不松手,指着流氓兴奋地说,“警察叔叔!他刚刚承认不是我指使的!护士姐姐可以作证。”
老警察显然没有之前的好脸色了,他走过去,一把抓住丁正的手腕。
“啊!”丁正疼得松了手,针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几个警察同时看向护士,护士立刻点头道,“他确实这么说的。”
谁知道老警察将丁正双手背过来,铐上手铐,“你用暴力逼迫别人承认,这个无法作为正常供词。”
丁正使劲回头喊,“不,怎么可能!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
“闭嘴!”年轻警察压着他的肩膀,吼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丁正还是被押回了病房,他躺在床上,输血的针头重新被插上,头上的纱布也换了一张新的。
但他依然不死心,用仅存的力气和希望问:“第四个流氓呢……你问了没有……”
几个警察都紧闭着唇,他怎么可能承认第四个流氓到现在还没找到。
更重要的是,就在十分钟前,他们的眼皮底下,发生了一起极其残忍的谋杀案,最恶劣的点在于,凶手如入无人之境,损坏电闸,轻易地了结了icu里十个以上的生命。
老警察站在窗户边摇着头,从业三十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罪犯。
·
昏暗的地下室,一个浑身赤/裸的人被吊在一个铁十字架上,他的脸、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鞭痕,地上团着脏污的牛仔外套和裤子。
他的对面有一张古旧的太师椅,上面坐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却是少年的脸庞。
丁正和警方苦苦寻找的第四个流氓——牛仔男,就在这里。
在这里,他的罪名仅仅是调戏江小暖,嫁祸的事情跟这里没关系。
“饶命……咳咳!饶……命!”
太师椅上的少年不出声。
“我、我全招了,你们还想、想怎么样?”
听到这句,少年站起身,他的脸在一盏古旧的灯盏下变得清晰。
一张端正好看的脸。
他向牛仔男走去,阴影覆盖在对方的头顶,用一种“你不该伤害江小暖”的目光,打量着对方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
“你说的不算,我要的是……证据。”
牛仔男剧烈喘息着,“证据,全都销毁了。”
啪,一拳打过去,牛仔男的脸都被打歪了。
他转过脸,吐了一大口鲜血,“我真的……没有证据,这都是老大给的任务,我只负责给江小暖一点教训,不是我策划的。”
老大就是纹身男,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把你的老大从监狱里带过来?”少年用讲笑话,却又不是不可能的语气问。
“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牛仔男垂下头,不知道怎么说,他太累了,实在想要歇息一下。
这一天过得太漫长了,原本逃到家里准备带点装备逃到外省,没想到被这个少年堵在了家门口,带到这个全是变态的鬼地方!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牛仔男猛地抬起头,惊恐地喊:“不要!不要开门!求求你,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少年没有出声,门从外打开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端着一个铁盆进来。
“羿哥哥,盐水……”
羿眼眸一动,指着地上,“小娥,先放——”
牛仔男的吼声打断了羿的话:“变态!你是变态!滚开!滚开啊!”
端着水盆的小娥一听,脸色忽变,直接走过去,“唰”地一下,将一盆浓度超标的盐水泼在了牛仔男头上,盐水从头顶流进了牛仔男的每一道伤口里。
羿:“……”
“啊啊啊啊——我艹,啊啊啊啊——变态啊!杀了我吧!!”
小娥冷笑一声,执起地上沾满血的皮鞭,“咻”一抽,牛仔男的嘴直接裂了一道口子,“啊啊!”
小娥仰着头,发出尖利的大笑声,“叫你欺负女孩子!”
下一秒,她又挥鞭一甩,带着无数颗小铁粒的鞭头,狠狠地落在牛仔男血肉模糊的脸颊上。
“你、你好可怕——”牛仔男眼珠一瞪,头一歪,疼得晕了过去。
小娥满意地丢下皮鞭,回过头朝羿一笑,“谢谢羿哥哥把他带给我。”
“我不是——”羿的话堵在喉咙口,人是他带回来的没错,可他是想问出所有信息后送给警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折磨。
小娥走到牛仔男的身边,从头打量到脚下,打量完了,她才找到感兴趣的地方,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单膝跪在地上。
“小娥!”羿喝了一声。
小娥顿住手,几秒钟后回过头,以一种天真无邪,又带着一丝阴鸷的目光望着羿,“羿哥哥,你不该阻拦我,而是鼓励我。”
说完,她的匕首在空气中重重一砍,一团血肉啪嗒一声掉了地上。
羿浑身一紧,瞳孔骤然紧缩。
“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牛仔男尖叫起来,被这种牵扯到每根神经……难以言喻的强烈的痛,直接痛醒了。
小娥将肉团拎起来,在牛仔男的眼前晃了一圈,“小小一个,喂狗都不够吃!下一步,割哪里好咧。”
“杀、杀了我吧……”
牛仔男终于完全意识到自己是进了魔窟,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要跟着老大到处欺负女孩子。
“杀了你?那我拿谁练习……凌迟?”
“……凌迟?”
牛仔男只恨自己没有立即晕过去,冰凉的匕首沾着他温热的血,嵌入他的皮肤里,一层又一层。
他一会感觉自己痛到快要升天了,一会又完全失去了知觉。
血流了满地,羿退到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但身体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完全呼吸不过来了。
到底谁才是恶魔?
到底还有多少条通往地狱的路?
·
“敏敏!醒醒!”
在熟悉的呼唤下,杨敏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一张焦急的脸,出现在她的瞳孔里,是丁克。
“——老公!”
杨敏扑进丁克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珊珊没了,那个混蛋拿着刀……经过我的身边,可是我却没有认出来,让他跑了!!”
丁克坐在病床上,紧抱着杨敏,哽咽地安慰道:“好了,乖,别哭了,警察一定会抓到这个畜生!”
怎么不是畜生呢,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一起杀了……
“他是谁?!”杨敏仰着头,泪水打湿了丁克的白衬衣。
她这才发现白衬衣下摆有很多血迹,而自己已经换了一套病号服,先前染血的衣服估计已经被丁克处理了。
丁克摇了摇头,恢复供电后,找到了停电前的监控录像,完整地拍到了他,可是却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个人很狡猾,全程戴着手套,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就连他丢在医院门口的白大褂也没有任何皮屑,就像是个假人。警察说,从来没遇到过反侦查意识这么强的罪犯。”
杨敏抽泣了几声,又问:“如意呢?她还好吗?”
如果说杨敏都晕倒了,那王如意的情况一定更糟糕。
“被灵知接到酒店去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敏敏,你要保重身体,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丁克像是父亲安慰女儿一样,抚着杨敏的背,“你好了,咱们就先回家,你需要好好休息。”
杨敏被丁克安抚后,心思镇定了一些,“老公,你说,那个男人为什么这么恨珊珊,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而且珊珊还、还怀了他的……孩子,你说他知道吗?”
“这样的畜生,我还真猜不到他的想法,简直反人类!”
丁克说这句话也只是为了安慰杨敏,想当年,他又何尝不是用一种反人类的手段去抢杨敏呢?
“老公,我还是先去酒店,看看如意和灵芝吧,就算是回家,我也不会安心。”
丁克亲了一口杨敏的额头,犹豫了好一会才答应,“好。”
他关上病房门,从门口提着两个纸袋走到床边。
“这是什么?”杨敏探头看。
“新衣服。”
丁克先给杨敏换上,再自己换,绝口不提衣服上的血迹。
两人办完手续,去了医院对面的酒店。
此时刚好深夜十二点。
漫天星光下,羿骑着自行车,裹着清凉的风,如一颗流星般,倏地从彩云森林的一条小路穿了出来。
“江小暖,我要见江小暖。”
因为这么强烈的想要见江小暖的心思,原本一个小时才能骑到的路程,他仅仅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疯狂蹬车的腿都快抽筋了。
他把自行车停在楼道里,发现了一辆很新的,龙头贴着“小太阳”贴纸的粉色自行车,心里像是被一根缝衣服的针轻轻一刺。
他慢慢爬上四楼,甚至没有惊扰到任何一盏感应灯。到了四楼,他靠在江小暖门边的墙上,轻喘着。
大门里没有光。
这么晚了,江小暖和她的家人肯定睡了。
……
待了几分钟,羿还是回到隔壁的房子里,但他没有回卧室睡,而是铺了一条毛毯,躺在客厅墙边,离江小暖最近的地方。
江小暖,你的梦里都有什么,有没有可能出现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