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这位殿下怎么还一言不合就动手?
她有不服气。
有惶恐有忐忑。
甚至还有怕被抛弃的惊惧,在得知景稚月要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要去笼络肖家,生怕自己至此会沦为弃子。
可那又怎样?
不服气的地方可以去用行动证明自己,输了的地方可以等着来日方长,设法再搏回一局。
她敢想着去赢。
她也绝对输得起。
只要她骨子里的傲气仍在,她就永远都不输于任何人。
而她证明自己的方式,永远都不包括勾结外敌。
桑念悦用实际行动狠狠打了吴成信誓旦旦的脸,随之而来的就是足以撼动整个一线天的漫天杀气。
“岭南将士听令!”
“杀!”
一线天上方设伏,先以乱石滚阵,后续以浸透了火油的箭矢猛攻。
而通往一线天两端的进出口全都被事先埋伏下的人堵截住了。
此时的一线天相当于是一根两头通风的管子,管子两端唯一可以逃出生天的路,还都林立了无数杀机四伏的刀刃。
从一开始,桑念悦就没打算让这些人活着回去。
而从吴成等人被利益驱动冒死进局的那一刻起,也注定了此战的结局。
这是一场占据了天时地利的碾压式的屠杀。
峡谷中传出的厮杀声渐弱,桑念悦面上的血痕未擦,就急匆匆地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临时搭建出的营帐当中。
营帐里,一身白衣的吴非正在举杯子泡茶。
他是文人世家里精心养出来的世家公子,哪怕只是坐着不动,一举一动间自然流淌出的也都是不可言说的雅致风流。
桑念悦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能腾得出心思泡茶,看着桌上那套堪称精巧的茶具,表情无比微妙。
“吴公子倒是好雅兴。”
自家亲大哥峡谷里生不如死,不对。
应该马上就死。
可他还能在这里听着谷底的厮杀声闲情雅致,这份儿情趣的确是一般人欣赏不来的。
吴非闻言淡淡一笑,把冲泡好的第一杯茶摆在了桌上。
“殿下如若不忙,不如也坐下喝一杯?”
桑念悦一言难尽地抿抿唇,说:“行。”
“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大忙的份上,我喝两杯。”
吴成临到死的那一刻或许都不知道,今日的所有绝望其实都来自眼前的人。
大乾的人找到桑念悦不久,吴家就来了人传话,说想跟桑念悦见一面。
桑念悦同意了。
而今日之局,多是出自眼前人之手。
文雅俊秀,狠辣无双。
桑念悦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吴公子是怎么确定,吴成一定会上套的?”
吴非第一次对她提起这个诱敌之计的时候,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滑稽。
合作的事儿可以说,令牌也可以当做信物给。
可设伏在一线天这种一看就不能进的地方,吴成怎么可能乖乖上套?
可吴非面对她的质疑,却坚定地说:“他一定会来。”
直到此刻计划真的成了,桑念悦想想还是觉得很恍惚。
吴家不是号称大乾第一文人世家吗?
怎么脑子全都长在小儿子的身上?
吴非被她对吴成直白的嫌弃弄得无声一嗤,淡淡地说:“因为他不甘心太久了。”
“一个长时间觉得自己被压在谷底的人,一旦见了半点可抓的渺茫,都会不惜代价的想要抓住。”
他很了解自己的亲大哥。
文人才气是有,可志大才疏,目光过于短浅。
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执意阻拦吴成入朝。
因为他真的不适合。
只可惜,老爷子爱子之心拳拳,最后换来的却是如今的恶果。
桑念悦听完不知被戳中了心中哪一处,玩味一猝后笑笑说:“那你找到我合作,就不怕我是第二个不甘心的吴成?”
若是设身处地,在很多人看来她如今的处境跟当年的吴成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吴非要笑不笑地挑起了眉梢,轻飘飘地说:“殿下知道,我是王妃的人吧?”
桑念悦笑容微滞,冷笑道:“知道啊。”
想想就更气了。
一个二个的能耐人,怎么全都是景稚月的人?
吴非对她眼中的恼怒不以为意,重新给她续上一杯茶,温和至极地说:“所以如果殿下有朝一日想不开,误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吴成这样的人,那今日在谷底的人就会是您。”
“呵!”
桑念悦黑着脸抓起茶杯一饮而尽,砰的一下把茶杯杵在桌上,伸手捏住了吴非的下巴,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那你这辈子只怕是都看不到本殿如此狼狈了。”
“还有,本殿不是你那个蠢货大哥,所以在谷底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是我。”
岭南的繁文缛节本来也比不上大乾的多,桑念悦自小在军中磨炼,举手投足间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些习气。
简单地说,不太优雅。
吴非看着她牛嚼牡丹负气而去,摸着自己被捏得有些疼的下巴,内心好一片百感交集。
说话就好好说话,这位殿下怎么还一言不合就动手?
动了手的人甩手就走,收割下来的都是战场的胜利。
这一战,岭南的损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随着吴成的愚蠢野心一起葬送在这里的,却是大乾将近二十万的兵马。
这里的动静很快传入王城,原本焦灼不安的苏城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他和唯一知情且一大早就跑来纠缠的刘长史四目相对,两人都非常局促。
苏城尴尬地看着岭南王,干巴巴地说:“王爷……”
岭南王也有些恍惚,怔了下才说:“别说你们,就连我也没想到。”
谁能想得到呢?
桑念悦神神秘秘的折腾许久,还险些让自己背负上了奸细的罪名,最后却在一线天打出了如此漂亮的一个翻身仗。
他也很意外。
刘长史揪着自己本就稀疏的胡子小声说:“是臣狭隘了。”
早知道二王女会如此作为,他就不该在心里骂了那么久了。
岭南王被他俩的表情逗得好笑,撑着额角默了许久才说:“这孩子的心里憋着一股气。”
一股想证明自己的锐气。
毕竟多年未见的姐姐刚回来,就打出震惊天下的胜仗,可她没有。
她是岭南王亲自教导的,也掌权多年。
但是她却缺了一份儿在景稚月的面前抬头的底气。
可现在她也有了。
苏城死也想不到桑念悦全程隐瞒的原因可能是这个,顿了下茫然道:“二王女这不是在耍孩子脾气吗?”
这么大的事儿就这么干了。
但凡岭南王对她少几分信任,她不等事成现在就应该下大狱了!
岭南王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声,无奈地说:“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她有的不是孩子气,还能是什么?”
不过万幸结果是好的。
岭南王想了想,立马就说:“苏相。”
“臣在。”
“你即刻出发,把之前设在王城边上的人派出去,协助二王女打扫战场,顺带告诉二王女,大兵自瓮安往前推进,趁平江县兵力空虚,一举将平江县拿下。”
“等她大胜归来,我会亲自到王城门口迎她。”
苏城领命要走,走到门口却被岭南王出声叫住:“还有。”
“帮我告诉她,稚月得胜归来,本王会亲自为她举办庆功宴,她也一样。”
“在父亲的心里,她和姐姐都是我的骄傲。”
苏城走了,刘长史想着自己一度的小人之心十分坐不住,也想找借口走。
可就在他准备脚底抹油的时候,岭南王却突然说:“这次协助二王女设伏的人,似乎是吴家的少爷?”
吴成已死,往后吴家唯有一个少爷。
那就是吴非。
刘长史唏嘘着说:“王爷所言不错。”
“吴非是当时淮南王暗中庇护送往岭南的其中一人,据说此人在大乾时已饱有盛名,是吴家少有的英才青俊。”
岭南王若有所思地说:“吴非现在似乎是在稚月的麾下办事儿?”
刘长史愣了下,茫然道:“这个臣就不清楚了。”
岭南王看着桌上的战报微妙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那你说,吴非会在这种时候恰如其分地出现,稚月会不会早就知道这里的事儿?”
刘长史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说:“王爷的意思是,王女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