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冒险
半个时辰后,谢空青心满意足地出了御书房。
他跟左峰擦肩而过时脚下顿了顿,含笑道:“左将军怎么不拦着本王了?”
左峰憋气似的咬住了腮帮子,别扭地扭过头不说话。
吴阁老眼神晦暗地看着满脸带笑的谢空青,沉沉道:“王爷所言,当真句句属实?”
“是真的能如何,是假的又能怎样?”
谢空青笑得肆意张狂,弯着眼尾说:“有些钉子一旦落下,痕就不可再消,皇上的性子本王或许看不透彻,吴阁老也看不分明吗?”
他今日逼迫得紧,皇上为了自己的颜面大概率不会屈服。
可皇上是个多疑多虑的人。
他这辈子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觊觎自己的皇位,有人不安分的伸手。
今日疑点落下,假以时日就会发酵膨胀成不可控的野草,这些点滴最后都会演变成杀人索命的藤蔓,慢慢的送太子上路。
他含糊其辞懒得多说,吴阁老听完眼中忧色越浓。
皇上子嗣不丰,太子是原配皇后所生,为嫡为长,是唯一一个养到成年的孩子。
如今皇上膝下只剩下两个幼子,良妃所出的二皇子未满八岁,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堪堪两岁。
一旦太子被废,余下两个幼儿如何能抵挡得住权臣的压迫?
有谢空青这样的皇叔,这……
吴阁老忧心忡忡,谢空青见了只是好笑。
担心有什么用呢?
在他们大智若愚的皇上面前,所有的忠心都只是个笑话。
他看着天边逐渐落下的晚霞惋惜似的叹了一声,感慨道:“听说本王在江南负伤时,二位在皇上面前为大军粮草一事为本王说情了?”
“王爷误会了,我可不是在为谁求情。”
左峰硬邦邦地说:“身为武将,家国有难时自当出手,我为的是无数将士的生死,为的是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跟谁都无关。”
“是么?”
谢空青笑道:“那也无碍。”
“二位这份情本王记下了,来日有机会再报,告辞。”
他彬彬有礼地颔首走远。
吴阁老浑身僵硬地抓住了左峰的手,用极低的声音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
“是真的。”
左峰难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闷着嗓子说:“淮南王把证词扔给我的时候,我趁机看了几眼,上头写的是太子为发展自己的势力,为收敛金银不惜与大邺的细作合作,三江之乱确有大邺细作活动的迹象,也的确有人在为这些人保驾护航。”
只是证词所言,跟他们事先所想的差距犹如天差地别。
谁也没想到,勾结外贼的祸首不是谢空青,而是大乾的储君。
贪财好色尚有可说之处,也有挽救之机。
可这回不一样。
太子摊上的罪名是叛国。
吴阁老心中猝然一凉。
他想得更深些,沉吟片刻忍不住说:“可我觉得,太子不见得会糊涂到这份儿上。”
太子再糊涂也该知道什么是不可触碰的底线。
他当了十几年的太子,底下两个弟弟也很难成为他的威胁,只要不作出怪来,他的太子之位就是稳的。
敛财庇下作孽尚可有些说头,可叛国这罪他怎么会……
左峰满是讥诮地哈了一声,微妙道:“淮南王敢说,太子敢认,到了这一步就是大罗金仙都拉不回来了。”
“你我是怎么想的又有何用?”
谢空青对尺度的拿捏到了极致,一根弦的松紧被他绷得想随心所欲,谁也救不了太子。
左峰杵着憋火,索性扭头去了演武场撒气。
吴阁老若有所思地往外,锁紧的眉头始终不见松开。
宫门外的一条小巷口,乔装打扮过的青竹利索地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马车。
他进去就说:“王爷,吴阁老可能是起疑心了。”
有些人好糊弄,是因为天生就没脑子。
可有些人能屹立风浪尖头半辈子不倒,是因为有真本事。
吴阁老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谢空青不以为意地说:“不打紧,他查不出什么。”
他敢冒这个险,就不怕被人怀疑。
青竹见状无声叹气,梗着脖子小声说:“您这次实在是太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