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不要脸有钱,不要命有权
次日一早,景稚月怀揣着敛下无数金银的目标出发。
而他们刚走半日,一直风平浪静的江安便出了乱子。
有乱民反了。
大乾自打下江山后安稳近百年,经历过无数天灾,却从未起过人祸。
变故发生在猝不及防的瞬间,可听完后却又让人有一种命该如此的恍惚感。
见景稚月眉心紧锁,福子无声叹气。
他宽慰似的说:“江安自来与江南几地同气连枝,是大乾盐税粮仓重地。”
“可近几十年朝政混乱,上有朝廷苛收加税,下有蛀虫欺压百姓,层层重负至当地百姓头上,愣生生把百姓的血汗化作了白花花的盐和沉甸甸的米粮。”
“世人都说江南豪富,可谁知道那是多少百姓的血泪铸成的金银,此乱看似突然,实则积压许久,王妃不必为此忧心。”
景稚月听完一时呐呐,沉默良久后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
福子说的一句都没错。
在江安的这段时间,她无事时也出去溜达过。
与她想象中的水乡之景不同,此地的百姓活在肉眼可见的两极分化中。
当地富绅挥金如土,甚至不惜一夜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可更多的人却更像是活在人间炼狱。
明明是大乾有名的国库粮仓,可为了能缴得上苛刻的重税,百姓不得已家家户户走上了冒险的求生路。
偏僻的小巷中,家家打水晒盐煮盐,所得近九成被官府苛收,百姓手中所剩无几。
为了活命被逼着去制造私盐,为了做私盐被迫荒芜了耕地,可手里所剩无几的私盐半点不敢变卖,地里也不出半点粮食,对这里的百姓而言,温饱成了活下去最大的问题。
老无所依,幼无所养。
看一眼便知那是活人的地狱。
可就算是这样,当地官员和富绅也并未停下过对百姓的摧残。
这些人无法抗拒私盐带来的巨大利润,变着法子的把重负压在了百姓的头顶。
长此以往,日复一日,会陡出今日之乱,当真是不需要半点意外。
景稚月百感交集地揪了揪袖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政定于民,也乱于民,一粒春风火种起,顷刻间便可起燎原之势。”
“日子长了,这一方水土也就毁了。”
朝廷可采用重典强行镇压。
可压下去的民怒,伪造出的只是一时的平静。
等这股愤怒再折返而来时,那便是可席卷摧毁一切的力量。
若无良好的措施,那一处乱可掀万重山,这一场看似不起眼的民乱早晚会演变成更大的变故。
可不管变故与否,说到底苦的也是底层的百姓。
这些人何其无辜?
谢空青没想到她还有对朝政的敏锐,缓缓合上手中棋谱,淡声道:“依你看,此地的民乱该如何平息?”
景稚月有些意外他会跟自己谈论朝政,顿了顿苦笑道:“王爷是在跟我说笑?”
身为女眷,言论朝政可是逾矩的。
谢空青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王妃,你逾规的地方很多,不在乎多这一项了。”
景稚月转念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索性仗着四周无他人,撇撇嘴就说:“依我看,怎么办都没用。”
腐朽根深,积年累月。
坏的是根子不是一处。
就算是另外派了人来又能如何?
没用强有效的牵制管辖,在这片滋生腐败的土壤上只会接连长出更多的无耻之人。
“不要脸有钱,不要命有权,敢在这片地头上作奸犯科的,那都是既不要脸又不要命的狠人,除了一个两个两个顶什么用?剜表皮不去内腐,折腾一圈也都是全白费。”
景稚月说得无限唏嘘,谢空青听完静然沉默。
就在景稚月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谢空青突然说:“不破不立。”
“内里既是腐了,那就从内部打破,大不了将整个江南的盘子全都掀了,如此总会好的。”
景稚月被这听起来云淡风轻,内里却暗藏了无数血腥的话惊得飞起了眉毛。
被重税牵连一带百姓共计近乎百万,牵扯地方横纵数十处,大小官员无数,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处处要紧。
朝廷倒是有心想严查,可总是投鼠忌器。
若非如此,此地的隐患也不会积存几十年之久无法解决。
要真是把这里全盘掀了,大乾国库的根基也就毁了一小半。
哪儿会有他说得那么轻巧?
这人到底是来查盐税案的,还是来毁朝廷根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