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抔黄土
随着半空中出现一道波纹，孟沙鸥和江浊清的身影凭空出现。
这是一座小山丘，杂草丛生的半山腰上鼓起一道道坟茔。
“这里是？”
江浊清狐疑道。
“常城，陈强父母已经带着陈强回家了。”
孟沙鸥揉了揉江浊清的脑袋，轻声道。
江浊清没再说话，四下打量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一男一女两位老人的身影，正是陈强的父母。
他们手拿着铁锹，锄头，默不作声的在半山坡上挖着坑洞。
是的，他们正在埋葬自己的儿子。
江浊清就要往前走，却被孟沙鸥一把拉住。
“此刻不去打扰，是对他们的尊重。”
看着孟沙鸥眼神中的认真，江浊清不明所以的停下了脚步。
足足两个小时后，二老才挖出一个坑来。他们四下打量后，又动手拔去了周围的杂草，这才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认真的抱了起来。
陈母紧紧的抱着骨灰盒，伸出衣袖抹去了上面的浮土，坐在地上不住的呢喃着：
“强子，回家了。”
“爹娘没用，都没钱给你置办一套寿材”
话没说两句，泪水无声，夺眶而出，陈母脸色惨白，身体不住的哆嗦着。
“让孩子早点安息吧。”
陈父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看着老伴儿悲切的模样，他叹了口气，伸手去取被紧抱在陈母怀里的骨灰盒。
这时，陈母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失声痛哭起来。
“强子，我的儿啊。”
“到头来你都没留下一具全尸。”
陈父也被触动，坚毅苍老的脸庞上满含悲色，颤颤巍巍的取下来骨灰盒，挪动着步子，缓缓地将其放在刚刚挖好的坑洞中。
静静地注视着骨灰盒良久，陈父还是蹲在了陈母的身旁，伸出胳膊搂住了老伴儿，喃喃道：“好了，别哭了，让孩子看到，他心里难受。”
“你来了。”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江浊清的耳畔响起。
看着一脸严肃走向自己的女子，江浊清愣了愣，旋即掏出笔记本看了看，说道：“你是吴警官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听着江浊清古怪的话语，吴桐秋一愣，陡然间想起之前江浊清为自己作画时说的话，不由得想到：他真的不记得我了？
“嗯，没错，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吴桐秋。”
吴桐秋语声冰冷的说道，说罢，他不给江浊清说话的机会，就转身望向了陈强的父母，说道：“真相似乎并非如你之前所讲的故事一般，王兴华承认了侵犯白贞贞的罪行。据他说，陈强也参与其中。另外我们找到了陈强自己的手机，也就是发威胁照片的那部。被包裹在陈强自己的衣服下，摔得粉碎，好在手机卡还完好无损。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所谓被王兴华胁迫至死，是陈强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吧。”
江浊清皱着眉头看着吴桐秋，惊讶的说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这个回答已经印证了自己猜测的真实性，吴桐秋摇了摇头，随后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网页，对着江浊清说道：“我们搜查了陈强生前的出租屋，在他的电脑里找到了他在个人空间留下的日记。”
江浊清皱着眉头拿起手机端详起网页上的内容，就看到了标题为《齿轮》的一篇篇日记。
“陈强把这个世界比做一个复杂而庞大的机器，而他只是这个机器亿万齿轮中的一个。他每天重复着被倾轧的生活，预见了自己平淡无趣的一生。他的凌云壮志化作不甘，不甘又化成无尽的哀怨。尤其是王兴华对他的鄙夷和漠视，更是刺激到他。他把王兴华视作了苦难的源头，视作了阻碍他成功的敌人，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崩碎，换来这座庞大机器片刻的停顿。”吴桐秋面无表情的陈述着这篇名为《齿轮》的文章内容，轻轻的叹了口气。
江浊清将文章读完，就把手机还给了吴桐秋，说道：“没错，他一开始就知道王兴华的计划。只是王兴华设计的极为缜密，所以他要把自己当作漏洞，用来揭露王兴华的罪行。所以，对于白贞贞所承受的伤痛，他本来有能力阻止，可是却选择了无视。不仅如此，为了在保全父母的同时，能让王兴华彻底倒台，他选择了上演一场被胁迫至死的戏，强行给王兴华冠上杀人的罪名。”
“呵呵，值得吗？”
吴桐秋目光望向了正在埋葬自己儿子的陈父陈母，喃喃道。
“因为他的心已经陷入了深渊，所以看到的东西都是黑暗。”江浊清想了想，继续说道：“把自己的不得志归结到别人身上本就是错的，这个社会是一个复杂且庞大的机器不假，他是一颗齿轮也没错，可是谁又不是齿轮呢？陈强的悲剧究竟是谁的错？是社会的错？是王兴华的错？还是陈强他自己的错？呵呵，依我看，谁都有错，又谁都没错，最关键的是如何选择！陈强总是在选择的分岔路口走上一条最错的路，大概这就是他的悲哀吧。只是可惜了白贞贞，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无端的碰上了这样的祸事。好在真凶被抓住了，这也是陈强千错万错中唯一一个令人欣慰的点。”
“呵呵，真的是这样吗？”吴桐秋嘴角一撇，露出了一抹讥笑，出声道：“你知不知道王兴华的审判结果？”
江浊清闻声一愣，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了？”
“五年。”吴桐秋面露悲怆，呢喃道。
“什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新邦集团不计代价的请出了国内最顶尖的律师团队为他辩护。审判现场，王兴华推翻了在警局的供述，还说是警队刑讯逼供。呵呵，随后，他的律师团队声称白贞贞下身的撕裂伤是因为之前就有过性行为，呵呵，最终审判庭以证据不足为由，给出了五年有期徒刑的审判结果。”
吴桐秋说着，气愤之下，身子不由的微微发抖。
“混账，为了钱财居然如此污蔑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如此判决，如何能使世人人信服？”江浊清脸色冰寒的说道。
“世人？呵呵，王兴华下台了，儿子王大柏又继任，新邦集团依旧高高在上，并且还是姓王。五年后，王兴华出来后依旧身居高位，逍遥快活。即便心有不甘，谁又敢与这个新邦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公然对抗呢？明面里律师函警告，背地里对家人耍耍小动作。呵呵，单单是想想，就足以令绝大多数的愤愤不平者闭嘴了。”
吴桐秋说着，看向了江浊清，喃喃道：“你不知道，在那个圈子里，有属于那个圈子的规则。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人成鬼！”
江浊清闻言双拳紧握，怒意难消，厉喝道：“或许，我该去找某些律师团队好好聊聊了。”
“别做傻事，虽然在道德上我们无法接受，但是在法律上他们的确滴水不漏。”说着，吴桐秋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真是悲哀啊。”
说话间，陈父陈母已经将坟坑填平，又堆砌出一道小小的土包来。
二老拿出一块木板，上面歪歪捏捏的写着：“儿陈强之墓”五个字。
“我们过去看看吧。”
吴桐秋看着陈父陈母结束了对儿子的埋葬，对着江浊清喃喃道。
“陈强的事情，他们知道吗？”
江浊清忍不住问道，如果说丧子之痛对陈父陈母而言是透骨的伤疤，那么非议和白眼就是蚀骨的毒，会永不停歇的带给二老伤害和痛苦。
“王兴华作为案犯，他的话不能够成为证据。而且陈强已死，就目前的线索而言，虽然都指向陈强参与了本案，但毕竟缺少确凿的证据，所以警方的通报中并非描述关于陈强在本案中所发挥的作用。对于陈强的死，我们的结论是心理疾病和压力过大。”吴桐秋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死者已逝，我们应该多为生者想想。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二老做的事情了。”
通报了白贞贞案的真凶，又未通报关于陈强的线索，也算是为陈强变相的平反了。
“希望二老能安度晚年吧。”
江浊清叹了口气，喃喃道。
谁知吴桐秋摇了摇头，说道：“怕是难了，二老的房子已经卖了，目前他们无家可归。我联系了当地政府，想让把二老安置在附近的养老院，可是二老不同意，说是死也要死在儿子旁边。”
“真凶并非陈强，难道白峰峻没把二老的钱还回来？”江浊清诧异的问道。
“还是还了，一分不少，可是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再买回来就不是七万，而是十三万了。”吴桐秋解释道。
“这不是欺负人吗，同样的房子卖出去就是七万，买回来就要十三万了？难道你们就不管管？”江浊清有些气愤的说道。
吴桐秋瞥了一眼江浊清，不悦道：“七万本就是情急之下贱卖的，按照本地的房价估算，那房子卖十五万都不止。在我们看来，陈父陈母可怜，七万块能把房子赎回来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我们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要求他原价卖回来！都说农村民风淳朴，呵呵，多半是没牵涉到钱，尤其是金额较大的时候。”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陈父陈母的身边，简单的问候几句后，江浊清和吴桐秋都站在简陋的坟茔前默默的站定。
风吹过，卷起了纷飞的黄土，落入陈父陈母的眼中，又惹得泪眼盈盈。
在二老的送别声中，两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山下走去。
“江浊清，你可知道一位叫做吴克荣的警察！”
吴桐秋忽然开口问道。
“吴克荣？”
江浊清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
“那你可还记得十年前宁镇的灭门惨案？”
吴桐秋眼神有些冰冷，再度问道。
“没印象。”
江浊清坚定的回答着，可脑海中没缘由的闪过那场梦中见过的大火。
“那你从哪里来？”
吴桐秋面色不悦，声调提高了几分，再度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浊清察觉到了吴桐秋情绪的变化，脸色有些凝重的问道。
“十年前，我父亲为了给一位定了罪的犯人平反，失踪了。而那个定了罪的犯人，就是”
“啊”
吴桐秋话还没说完，就见江浊清身后忽然浮现出一条黑猫的虚影。与此同时，江浊清脸色惨白的瘫倒在地，手捂着脑袋，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哀嚎。
下一刻，孟沙鸥的身影出现。她看了吴桐秋一眼，随后一把抱起了江浊清，虚空中一阵涟漪泛起，两人旋即钻到了空间涟漪中，消失不见。
“孟妈，这是怎么了？”
“刚接到消息，小阎君在返回阎罗殿的途中，遇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