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美好与恶意
夏日的风缓缓的吹过每一个角落，两个身形突然闪现在黑夜中。
江问感觉到浑身一阵轻松，虽然四肢有些无力，但是精神却在压抑后异常愉悦。
周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江问打了打身上的灰尘，梳理了一下乱了的刘海，勉强的扯出一丝笑容。
他打量起救了自己的人，此人长相平平，皮肤有点偏黑，却又有些许清秀，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
江问一向最关注别人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人的贪婪，喜悦，憎恨，都在一双明眸中。
但是这个人的眼睛很奇怪，他的双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的手里握着那一把来去如风的匕首。
“多谢。”江问道了一声谢，“要不是阁下出手，我就命丧黄泉了。”
看似二十多岁的人轻轻一笑，带着善意：“在如此的险境里，多一个同伴，就多一份希望。”
“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您的救命之情的。”江问是发自肺腑的，他被保安鬼全方位压制，连黑色铃铛伤不伤敌不论，自损百分百的灵异物都使不出，当时确实是命悬一线。
“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他问道。
江问点了点头：“我叫江问，江河万里的江，没问题的问。”
不过他可不像二傻一样没有见识，只是淡淡一笑：“你可以称呼我为杨先生。”
杨先生？没有告知全名吗？不过江问也不太在意，名字这种东西你说出来，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杨先生，你知道刚才的那只鬼是什么情况吗？”江问问道。
杨先生双目古井无波：“我也不清楚，那只鬼是昨晚突然降临的。你知道的东西挺多的，你应该不是调派员。”
听到杨先生提及调派员后，他没有多么吃惊，能够在一只完全压制自己的人恐怖厉鬼手中，还携带着自己逃脱，杨先生的实力不低，不可能像是自己纯小白一个。
“为什么您就能判定我不是呢？”江问笑着反问，他在怀疑杨先生就是调派员。
杨先生忽然发出笑声：“那自然是因为我才是调派员啊。”
江问不清楚调派员的制度，失声道：“调派员只能有一个？”
“一个地区的调派员有许多，但是只有一个掌管者，他清楚各个调派员的身份，而你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个掌管者，也就是我。”杨先生带着打量的目光扫过江问。
江问还想要扯个谎，杨先生就已经先行开口：“你不用担心，最近莫名其妙成为本命物主的不在少数，只要你之后去调派局登记一下就好，我们也会评估你是否有资格加入调派局。”
杨先生的双眼很有魔力，他看穿了江问所有的小心思。
江问想到要是杨先生要害自己，早就可以在保安鬼袭击的时候袖手旁观，这份善意值得让江问相信他。
“你很年轻，上大学了吗？”杨先生忽然问道，而目光则是移向了远处的黑暗。
只听见周围躁动声一片。
江问也注意到了村子像是炸开锅了一样，但还是好好的回答杨先生的问题：“刚刚高考完。”
杨先生略有所思：“这么说，过两天就要下来录取通知书了？”
江问纠正道：“成绩还没出呢。”
杨先生也是对江问的成绩不太关心，江问猜测在杨先生心里，一个合格的调派员应该比一个大学生重要的多，毕竟调派员可是处理鬼出没事件的人，而且听墓地里的神秘人提过，调派员也负责调和本命物主之间暴力斗争的问题。
“我之前看到了你和一只鬼的搏杀，很精彩，很有潜力。”他夸赞着江问，但是江问却并无一点喜色。
“可惜了最近灵异事件频发，没想到领域如此恐怖的厉鬼都现身了。”杨先生无奈的说着，“以后想要正常的生活，难啊。”
江问听出了杨先生的暗示，虽然杨先生有救命之恩，可是江问依然装傻没听懂。
“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吧。”
杨先生伸出了手。
“我们现在可是队友了。”
江问握住了杨先生的手。
“我实力低微，刚成为本命物主不久，可能一切要仰仗前辈你了。”江问主动说出自己的情况。
“刚成为本命物主就解决了一只鬼，咝~你小子可以啊。”杨先生没有问江问的本命物是什么，怎样成为本命物主的，毕竟这是秘密。
“先去你家落脚吧，我不是村子里的人，也没个住的地方。”杨先生随即解释道，“我只是来你们村子处理灵异事件的，没想到刚来就被困在了领域之中。”
“在去我家之前，还有些事情有些处理。”江问沉思道。
“什么事情？”
“老太太的后事。”
“是她的嘱托吧？她的故事我也听见了，是个悲剧。”
江问有些意外，杨先生能看到他和鬼搏杀，又能听到神婆讲故事，整个期间，他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默默的注视他。
“先等一等吧，我们别一会去正好撞见保安鬼。”
“保安鬼？”杨先生反应过来那只凶狠的厉鬼似乎就是穿着保安服，“很合理的命名，档案上可以这样命名。”
街道上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家家户户都出来人，他们的交谈中还能听出恐惧的颤音。
“村里这是乱起来了吗？”江问看到路灯下，人影绰绰，一个接一个的身影晃过，有些人甚至打算离开村子。
杨先生在旁边解释：“这次的灵异事件太诡异了，人心惶惶，之前我让村主任发布了一则虚假通知，说是县里在实验高科技技术，暂时稳住了局面，可每家每户也要上班，再加上这不是长久之计，仅仅一上午就被识穿了。”
江问点了点头。
恐惧已经开始蔓延。
二人返回了神婆家所在的巷子，神婆家的巷子里就只有寥寥数人，此刻这间巷子出奇的安静。
一进到里面，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借着惨淡的灯光，江问看到路面上躺着数个人影，而在人影周围，有着一圈圈发黑的痕迹。
江问有不好的预感，而杨先生则是沉默的一言不发。
手电筒的光打在躺在地上的人影身上，江问赫然发现，地上躺着的人，脸上全都呈现痛苦的神色，瞳孔翻白，脸色铁青。
江问还发现他们的脖子上都有青色的淤痕，显然是被掐死的，这让他不禁想到保安鬼当时也试图掐死自己。
他们都已经死了，所以这条街上才寂静无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死人失去了所有的生命特征，他们的生命被瞬间榨干，身体已经硬化，像是在北极冻了三天三夜，只有流出的血还保留着余温。
横尸遍野的场景并没有将涉世未深的江问吓到，他只是对保安鬼感到一阵阵惊悚，而对于怪异的死状始终保持着平静。
“这些都是保安鬼杀死的人吗？”江问问道。
杨先生冷漠的看着一具具尸体：“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逃掉了，这些都是不幸的人。”
江问点点头，发现躺在地上的尸首不少他都认识，没想到前些天好见到过的面孔，今天就撒手人寰了。
江问小心的潜入，路灯正常的光线已经证明了保安鬼的离开，他们两人没有任何阻碍的再次回到神婆的房子里。
院子里，那口水瓮没有任何变化，里面可是装着一只可以随时潜入人类社会完美伪装的鬼。
似乎院子没有任何变化，而神婆的尸体也躺在原先的位置，江问小心的走到跟前。
神婆的尸体与巷子里其他的尸体一样，全部冰冷冷的，唯一的不同则是散发着尸臭，她的脸上也写满了安逸，并不是在惊恐中狰狞而死，而是解脱的乐观。
她走的很安详。
脖子上依然残留着青色的淤痕，江问再次看到青色的淤痕，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杨先生冷不丁的走来：“她死了。”
江问点点头，随即走向屋子里，开始翻箱倒柜。
杨先生很自觉的在门口把风。
江问很快就翻到了一个笔记本，上面满是岁月留下的刻痕，泛黄的纸张像是散落的碎末，稍微吹口气，一层层的尘土卷起。
他小心的翻动，第一页上写着许许多多扭曲的文字。
其中有一行：奶奶长命百岁。
后面跟着一个对号。
这是神婆孙子遗留下来的心愿笔记本。
最上面一行已经被涂了。
他继续往后面翻动。
有一张自己的床，后面跟着一个对号。
揍李凯，后面跟着两个对号。
江问为李凯默哀了两秒。
江问继续翻着，发现后面只有零星的愿望难以实现，比如：去苏安外旅游。
紧接着他又在橱柜中找到了几张陈旧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除了黑白没有任何色彩。
一个是神婆，看起来和现在苍老的模样差不多，她的跟前有一个小男孩。
江问眼睛咪住，不得不说，照片里的小男孩和他小时候长的太像了，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小孩是小孩，或许小男孩长大了后，完全没有江问帅气。
对于，小男孩和他相似的模样他并未多在意，反而是驾驭起黄金面具的灵异，一个古怪的黑影落在照片上。
过了一会，几张照片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都是正常的照片吗？”
江问喃喃自语，随即收起自身的灵异。
江问继续在橱柜里面翻着，意外的发现了几个银镯子，他也同样小心翼翼的用黑影覆盖。
很快他就把橱柜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
神婆放在里面的几个硬币都被他小心的收起来。
此时杨先生突然走进来，惊讶的看了江问一眼：“你不会仔细的对着一个柜子翻了这么长时间吧？”
江问摇了摇头:“我还看了看一个笔记本。这些东西你看有问题吗？”
江问把照片，硬币，银镯子一起交给杨先生。
杨先生仔细的打量了打量，摇了摇头：“许多灵异物都不是随便能被发现的，我也不是专精于搜查灵异物的，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可能只是普通的物品。”
很严谨，江问心里默默评价了杨先生一句，果然是调派员的掌控者，做事滴水不漏。
“找到照片了，就烧给这个可怜的老太太吧。”
江问却说道：“再搜搜看，神婆故事里有许多的灵异物，我们目前都没发现。”
杨先生叮嘱了一句：“不要走了歧途，本命物主的强大主要在于自身灵魂位阶，否则许多灵异物根本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威力。而且灵异物之间，可能会发生矛盾冲突。”
江问点了点头，但还是继续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浪费了三十分钟的时间，他依旧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就连神婆故事里的神像都没有出现。
在一旁的杨先生也是很有耐心，他一直在观察着江问。
“唉，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江问失望的坐在老舅的沙发上。
杨先生向上指了指：“一切自有定数。”
江问抬头看了看屋顶，若有所思。
“杨先生的意思是自有天意吗？”
“不不不，他指的是屋顶。”
“他指的是地面。”
“地面？是不是油饼。”
江问脑子里吵了起来，搬着梯子在上面四处寻找，中间的夹层被他一一打开，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东西像是一张纸，慢悠悠的飘下，正巧掉在杨先生的脚下，杨先生微微弯腰捡起来。
江问看到果真有东西后，立刻凑上来。
掉下来的居然也是小男孩与老太太的合影。
二人挨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居然还藏了一张。”杨先生不解的看着掉落下来的照片。
江问主动把照片要了过来，杨先生见照片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也就交给了江问。
现在江问已经收集到数张照片了，接下来只要他烧给神婆，就能完成她的遗愿。
江问站在死去的神婆身前，他冷漠的注视着没有任何生命特征，发出腐臭气息的神婆，最后无奈一叹。
“杨先生，水缸里面有一只鬼，我一会会打开，您能防止它逃出来吗？”江问转头问杨先生。
杨先生点了点头：“一只小鬼而已，但是我这次没有携带灭杀鬼的灵异物。”
杨先生没有问江问要打开水缸做什么。
江问点头，只要能防止里面的鬼逃脱就好。
“对了，这水缸真的能关押一只鬼吗？”江问忽然反应过来。
杨先生摸了摸水缸，点了点头：“关押力度有限，可惜不能关押游荡在村子里的保安鬼。”
得到确认后，江问的怀疑才放下。
两人做好准备，江问抬起盖住水缸口的白瓷砖。
原本没有动静的水缸中，发出挣扎的声音，那是咕咕冒泡的声音，像是有人淹在了水里。
之前江问将鬼扔进水缸里时，还没闻到异味，这次有一股极其恶臭的气味散发开来。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迅速冲出水面。
江问一只手拿着照片，一只手拿着白瓷砖。
一个黝黑的手掌拍来，直接将从水面冲出的黑影拍了回去。
而与此同时，江问也将手里小男孩与神婆的合影扔到了水缸里。
随着白瓷砖的落下，原本的臭味声音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杨先生惊讶的看了看江问，显然没想到江问居然会把没用的合影照片扔到水缸里。
“你没有相信这个老太太？”
江问摇了摇头：“我当然相信一个带有悲伤色彩的美丽故事。”
但是从杨先生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根本不信。
他随即背对着杨先生，面对着神婆的尸体。
“我愿意相信世界上一切的美好。”
“但我常怀有最大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