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中央星，恢弘气派的宅邸，唐家。
唐和平窝在气派的檀木书桌后打电话，面前摆着一份律师名单，前边的十几个都被划掉了，只剩下最后的几个。
前边的划线还只是轻轻的一道，越往下，划线的力道越重、越乱，甚至把纸都划破了，仿佛划线的人对那些名字背后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他妈不要再给老子找借口！接不接！你给句痛快话！”唐和平突然暴怒。
“唐和平！你他妈的冲谁大喊大叫的呢？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我也明确地告诉你，不接！老子不接！”电话那头的人也瞬间一反温和态度，吼完就啪地撂了电话。
唐和平被摔得一怔，意识到自己在轮番拒绝下已经情绪失控了，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上屏幕，想重播回去，停顿半晌，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秘书顾礼戳在一旁，不敢大喘气。
“阿初回来了吗？”唐和平问。
顾礼急忙答道：“大少爷那边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耽搁了，现在应该在去安特泰曼星看守所的路上。”
唐和平重重叹了口气，仰靠进椅子里，“上诉期，只剩五天了吧？”
“是，老板。”
唐和平垂眸看看那份名单，叹息道：“世态炎凉啊。”
他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顾礼，“想说什么，说。”
顾礼低头谦逊道：“老板，我觉得，他们不肯接小少爷的案子，倒也谈不上‘世态炎凉’，或许，只是因为，这案子于这些大律师而言，是一柄双刃剑。照现在的舆论态势，赢了，他们怕是要被民众唾骂一辈子，输了，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职业生涯的一大败笔。这些声名在外的大律师负累太多，不敢、也不能放手一搏。”
“那你说怎么办？”
“有句俗话说，‘高手在民间’。咱们不如来个——广发英雄帖？”
老唐摸出一根烟来，抽掉半支，这才道：“你去办吧。要低调！想办法避开媒体！不能再引发新的舆论热潮了。”
“是，我明白，老板。”
安特泰曼星，看守所会见室。
披着一头散乱红发的唐季无精打采地拐出来，一瞧对面坐着的是他大哥唐初，立马转身要回去。结果被警察扯住，直接给按在椅子上。
唐季瞪那警察一眼，“给了你多少钱啊？”
唐初急忙起身打圆场，叫警察别跟他这个混账弟弟计较。
“小弟，你……”
唐初话没说完，被唐季仰着下巴打断，“谁是你‘小弟’，跟你们唐家没关系，别乱认亲戚。”说完还扭过头去狠狠翻了个白眼。
唐初控制情绪，把话说完，“你觉得你早八百年前跟唐家脱离了关系，可别人不这么看！你再这么胡搞下去，是要拉着整个唐家陪葬吗？”
唐季翻了个白眼嘟囔，“谁管你们。”
唐初庆幸自己的老爹没一起来，否则现在的场面，要么是被气出心脏病，要么是把唐季这小兔崽子按地上胖揍——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小弟，你今年24了吧？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你恨唐家，你自己的命，你就不珍惜吗？为什么不肯上诉？”唐初颇为不解。
“人是我杀的，上诉有个屁用，早死早超生。爷活腻了。”唐季歪着脑袋没好气。
“小弟——”唐初还想说什么，又被唐季无情打断：
“行了，别一口一个‘小弟’了，你们不就是怕我牵连唐家吗？等我被执行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到时候唐家还是那个唐家。与其在这劝我上诉，不如去买几篇新闻稿，说唐家从来就没有过第三个儿子。”说完，唐季起身就走。
“父亲是真心想救你！”唐初起身拍桌子，“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唐季站住，背对着唐初，没回头。
“他是你父亲，不是我父亲。就贡献了一个精子，也好意思自称父亲。”唐季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唐初站了一会，颓唐地坐下去，最后恨恨锤了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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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诉时限一天天逼近，辩护律师找不到，当事人自己不肯上诉。唐和平觉得自己从没如此焦虑过。
“老板！老板您看看这个！”顾礼托着一个平板电脑过来，急得门都没敲。
唐和平略有不愉地看了顾礼一眼，没说什么，接过平板电脑。
是一封应聘给唐季做辩护律师的邮件。
唐和平本来是漫不经心地扫着，可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坐直身体。
“去！派专机！立马把人给我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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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沧律师到了。”顾礼进入会客室，俯身贴近正在会客的唐和平耳边低声道。
“先把人带去别的房间休息一下。”唐和平低声吩咐。
来客很有眼力见地问道：“唐总，原来您早有安排？冒然拜访，是我考虑不周。”
“哎哟方总您这是哪门子的话！您这个大忙人，我想见一面可是太难了！今儿是我招待不周。改日！改日我一定登门回拜！”唐和平顺势起身，热情地拉住对方的手开始告别寒暄。
“这可不敢当不敢当！”来客急忙道，“我这次啊，就是给您登门谢罪来的，哪儿还能让您再回访呢，您这日理万机的，要说忙啊，我可比不上您！行了，我啊，不耽误您会客了，这就告辞。”
二人一路兄友弟恭地来到唐宅的停机坪上，直到那人登上小型飞行器，唐和平这才在飞行器升空卷起的强风中折返回别墅。
别墅三层的另一间会客室里，一扇侧窗刚好对着停机坪，沧月明站在窗帘后，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是……赛普特集团的方思远？”他问。
赛普特集团是帝国最大的媒体集团，甚至可以说是处于垄断地位。虽然是私人的，但半官方性质，因此也被誉为“政府麦克风”。方思远子承父业，是赛普特集团的现任ceo，也就是帝国舆论权的实际掌控者。
在这个战争只在个别星域小规模爆发的时代，舆论才是政治斗争最有力的武器。因此，即便是掌控帝国最强军事力量的唐和平，面对这个看起来温文儒雅、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晚辈，也会礼让三分。
但眼前这个小律师却直呼方思远的大名，且听不出一丝敬畏之意。顾礼忍不住抬眼又打量了沧月明一番，应道：“是方总。”
“哦——”沧月明拖长上扬的声音，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顾礼觉得那双摄魂夺魄的碧玉色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唐和平踏进会客室，见到沧月明的一瞬，愣了一下。
虽说之前已经见过沧月明的照片，但此时见到真人，仍是倍感冲击——
首先就是那令人惊为天人的美貌。
虽说证件照总是会对颜值形成一定程度的封印，但在看到邮件里附的证件照时，老唐就觉得沧月明的容貌简直堪比全星际最美貌的生物——鲛人。现在见到真人，老唐觉得，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鲛人，大概也就不过如此。
其次，是太过年轻。
简历上写沧月明今年28岁，但如今见到真人，老唐很怀疑对方是不是只有18岁。律师是吃经验这碗饭的，而经验是靠年龄熬出来的。那些大律师基本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十岁还在干助理的大有人在。看到简历上的28岁时，老唐已经有些心里打鼓，现在真人看着如此年少，老唐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不是为了接下这个案子偷偷篡改了年龄。
最后，则是对方这大风一吹就能倒的清瘦身形……
老唐军人出身，在他的潜意识里，只有身材孔武有力的男人才靠得住，这种“排骨精”有一个算一个，要么是怂蛋、要么是娘娘腔，总之都不太靠得住。
本以为抓到救星的老唐，心里瞬间凉了一半。
不过想想对方邮件的内容，老唐又重新振作起来，上前热情握手道：“沧律师，可把您盼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唐老板，您客气了。”
美妙的音色响起，唐和平颇为失态地握着沧月明的手顿了一秒钟，这才缓过神来。
传闻中，鲛人的声音具有魅惑人心的力量。眼前这个虽无鱼尾，却堪比鲛人般美貌的青年，似乎也具有同样的魔力。
唐和平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沧月明的信任更坚定了几分，手上也更用力了些，“明天就是上诉的最后绝限日了，时间太紧。沧律师，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真的有办法说服犬子上诉？”
沧月明笑得胸有成竹，“唐老板，我怎么会有那个胆子骗您？就不怕自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吗？”
唐和平没有否认反驳什么，只是哈哈一笑，然后道：“我知道星航穿梭旅途劳顿，但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老父亲的急迫——沧律师，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安特泰曼星吧？”
沧月明痛快应下，随老唐登上前往星航站的小型飞行器。
扎好安全带后，沧月明忽然问道：“唐老板，恕我冒昧。我瞧见方思远刚刚来过。不知道他来，是跟您聊些什么？”
小律师怎么这么没深没浅，上来就打听别人的访客？唐和平有些戒备地看向沧月明。
沧月明笑了一下，解释道：“小唐少爷的案子引发如此铺天盖地的舆论浪潮，怕是与方思远的幕后操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唐和平神色一凛，先是暗自思忖片刻，而后谨慎问到：“沧律师，你这样说，可是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