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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五十二回 成君教三组复式 推荐连成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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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岭分校有八个教学点。伊岭屯、段家屯、甸子屯,这三个教学点都是完全小学,多班授课,伊岭屯有中学。另外还有五个单班学校,复式授课。共有十八位教师。有人戏称曰:五点三大处,十八大人物。

    七一年春季开学,段家屯小学校教五年级的老师车福兴想返籍,缺一位教五年级的教师。关士发把尹成君调到段家屯小学校教五年级,四年级由宫尚臣老师来教。

    甸子屯小学校去年打了翻身仗之后,段家屯小学校就变成了比较落后的教学点了。关士发把尹成君和宫尚臣派来,也有改变段家屯小学校落后面貌的意思。段家屯小学校由孟林贵老师具体负责日常管理工作,他明白关士发的意图。但他觉得尹成君年青,只有一年的教龄,哪有什么经验,只是有一股冲劲而已,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至于那个宫尚臣,要是让他教一年级、二年级的还行,教四年级恐怕难以胜任。

    段家屯小学校的校舍紧张,没有房间做教师办公室。尹成君与宫尚臣来到了学校报到,孟林贵领着他俩围着学校转了一圈,又到各个教室看看。来到四年级教室,宫老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谈自己如何管理好四年级,为改变学校的落后面貌,四年级应有大的贡献。孟林贵冷冷的眼,抽抽着脸,还没有等宫尚臣说完,就截住话头说:“这个学校没个好,派谁来,也没有个好!”这一句话一出口,把宫尚臣的话给噎了回去。

    宫尚臣老师的眼睛近视,只顾兴奋,只顾说,也没有仔细观察孟林贵的脸色和眼睛。他刚说话的时候,孟林贵的脸就开始走样变形。因为近视,就是看着人家的脸,也看不真切。人家说话不高兴了,他才听出来。他停住了嘴巴,看了看尹成君,尹成君也看了看他。屋子里顿时寂静下来,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孟林贵喘着粗气,也可以看到他胸前的衣服在一鼓一鼓地起伏着,那脸堆起了肉疙瘩,由滚动变成了抽搐,难看极了。

    只见孟林贵推开教室的门,旁若无人的样子,挺着胸、昂着头,迈着大步扬长而去。他是军人出身,有军人的气魄。他是走了,屋里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说什么好哪?

    宫尚臣看着孟林贵怨气冲天,牢骚满腹地走了,那脸也变了形,抽抽着鼻子,刚才说话的神采荡然无存,好一会才喘上来一口气。他对尹成君说“就这个熊样,还能当领导?”尹成君没有接下他的话茬,只是笑。两个人心灰意冷地从四年级教室走了出来。把教室用锁头锁上。在外面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骑上自行车各自回家吧。

    尹成君一身的冲劲,满腔的热血,让孟林贵的话给冷了下来。在自行车上边骑边想,怪不得段家屯小学校搞不上去,毛病都在孟林贵身上,哪有向部下泼冷水的领导。

    第二天,尹成君来上班,进五年级教室给学生讲课。午间放学的时候,孟林贵站在领操台上整理学生放学的队伍。他刚说声“齐步走”,队形就乱了套。这个时候刚好尹成君走到领操台的北边。头前的学生跑,后面的学生吵,这个阵势确实让他忍受不了。他跑了几步,迎住了前面的学生,大喊一声:“都站住!”这一声喊,如同晴天霹雳,响在了学生的头顶上,把学生给震住了,都原地站住,谁也没有敢向前走半步。一百五十多名学生的眼光,都集中在这位新来的,身材高大、面目严肃、喊声震天的老师。

    尹成君看着有些害怕的学生,知道声音太高了,说:“这样不行,重新整队。还没有出校园就跑,就是出了校园也不许跑。重新站队,快点,重新站队。”声音虽然低了,但很威严。

    学生们规规矩矩地站好队,尹成君站在领操台上,向全体学生提出明确要求,并且安排了各路路长,路长在学生前面带队。他俨然成了段家屯小学校的负责人。学生们走了。学生们整齐的队伍,唱着歌,很有秩序地向家的方向走了。

    时间很快,两个多月过去了。尹成君、宫尚臣等几位老师,团结在孟林贵的周围,通过不懈的努力,学生的组织纪律明显好转,学校的各项工作蓬勃向上。为了迎接大队运动会和公社运动会的召开,尹成君除了要上好五年级的课程外,还分担了训练运动员的任务,每天早晨在上课前一个小时,领着运动员跑三千米。

    尹成君被调到段家屯小学校,家仍然在甸子屯。他工作认真、勤奋,起早贪晚,除了星期天之外,甸子屯的社员群众谁也看不见他的影子。社员们都说,那个尹老师调走了两个月,没有看见他上班,也没有看见他下班。是什么时候走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谁也不知道。

    赵振河老师七零年被平反后,七一年调到外地。他在段家屯住的两间老式土房,想卖掉,可一时又找不着买主,就问尹成君买不买。尹成君说,想买,不知你想卖多少钱。他说,不能贵的,给二百五十元就行。尹成君回到了家与齐东华商量,两个人一算计,还差九十元钱。她回娘家借来了九十元钱。尹成君把这二百五十元钱交给了赵振河,房屋交易就算成了。没有几天,赵振河搬走了。尹成君找了一辆车,把家搬到了段家屯。

    搬家后的一个星期,传来了车老师没有调走的信儿。他调转没有成功,只得回来上班。关士发考虑他是中师毕业生,送走了几个五年级啦,是出了名的把关教师。就把尹成君调到后伊岭小学校去教学。

    这所小学校离段家屯有七八里的路程,他的自行车又派上了用场。他仍然起早贪晚、披星戴月。

    这所小学校是单班三组复式,校舍只两间房,教学、办公都在一个屋子。一个教师教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共三个年级的课程。上课了,给一年级学生上课,二年级、三年级的学生上自习或做作业。给二年级上课的时候,一年级、三年级做作业或上自习。如此循环反复。复式教学,首先要把时间与内容分配合理;第二,每一节课、每一个年级、每一个学生都有课程学习,好学生够学,差学生能学;还要注意观察,及时适当增加好学生的作业要求,指导差生完成作业;再一个就是组织纪律要好,听讲课的学生可以向老师提问题,另两个年级的学生不能向老师提问题,只能默默地学习,独立完成课程要求,说话不行,打闹更不行。另外,音体美课程、劳动课程也都是一个人的。一天下来,有时真是疲惫不堪。

    虽然有些劳累,但有时也很有意思,叫你哭笑不得。一年级的学生是最有风趣的,什么都陌生,什么都新鲜。尹成君的首任老师全诚已经调到别的大队,当分校主任去了。但他的家还没有搬走,他的二儿子全卫红,三儿子全卫泽都在这个班级读书。全卫泽刚掉牙,说话漏风,发音不准。他看见有的同学在下课的时候,打闹起来。就跑到教室去告诉尹成君:“老西、老西,秃子和老丫猇起来了,都猇哭了。老丫给那掉眼泪哪,眼睛都红了。”他心里笑着,看见这个学生一本正经的样子,就严肃地说:“你把秃子叫来,我非得狠狠批评他一顿不可!”他跑到了外面去喊:“秃子、秃子,老西找你哪,让你回教细!”他一看秃子呆立不动,又跑了回来。眼睛瞪得老大,气得那脸都白了,对尹成君说:“老西、老西,秃子不来!”尹成君说:“等一会的,我去叫他,看怎么样收拾他!”他听了老师这样的语气,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有一回,招呼他站起来回答问题,他居然站在了凳子上,问他,站在凳子上干什么,他说,老西,您不是让我站起来吗?咋还错了哪!逗得学生们哄堂大笑。

    对学生有时、有理、有据,耐心说服教育。适当的敲山震虎,雷声大而雨点稀也是必要的。

    每个教学点不论大小,都有学农基地。学生种地,一是贯彻国家的教育方针,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二是解决办学资金,书呀、本呀、铅笔的费用都要从学农基地的收人中解决。学农基地在土龙岭的东坡,小学校在西坡。土龙岭在伊岭小学校和学农基地之间挺立着。

    尹成君有了在甸子屯小学校种甜菜的经验,来这所学校学农基地也种了甜菜。苗长得好,间苗、铲蹚,几场雨过后,那叶子像蒲扇一般在地上铺开,看不见垄沟。在垄沟里走,青翠的叶子发出被折断的响声。间苗、产地是学生的活,蹚地去找生产队帮忙。

    夏锄的季节,甜菜地里长出一些高草。尹成君担心高草欺负甜菜,掠夺应该是甜菜的水分和养分,就领着小学生们,顶着烈日炎炎去拔地里的高草。拔草看似简单,其实,不仅仅是拔草,也是在锻炼思想,塑造灵魂,培养劳动人民的感情,品尝获得劳动果实的艰辛。

    学农基地的旁边是生产队的谷子地。生产队长古尚进正领着男女社员间谷苗。出于礼节,尹成君走过去与他搭话。他听到尹成君的声音,站了起来,直了直腰说话。尹成君担心耽误他的活计,蹲下来与他一起间谷苗。两个人边劳动边说话,都很高兴。

    忽然间,古队长岔开话题,指着近处的两个姑娘,问尹成君:“你能看出她俩是姐俩吗?认为是姐俩的话,哪一个是姐姐,哪一个是妹妹?”

    尹成君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看,其中有一个长得好看。脸白嫩,水灵灵的两只杏核眼,弯弯细细的两道黑眉,身材苗条、穿着可体。认得她,是白晓梅。另一个姑娘脸色微黑,团脸大眼睛,身体粗壮结实。不认识她。

    白晓梅听到古队长的话,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仰起脸,微笑着,送过来得意的神气和美丽的眼神。她和尹成君说话:“大哥,你领学生劳动来啦?”他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尹成君又认真地端详了一番,问白晓梅:“你们俩是姐俩?”她点了点头。“你们俩谁大呀?”“我大。”“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叫白晓花。”姐俩名字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梅花。毛主席的诗句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他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把目光投向白晓花。只见她低着头,眼睛紧盯着垄上的苗,微黑的脸有些泛红,呈现出复杂的神色。是懊恼、是羞愧、还是自卑,或许是兼而有之吧。

    这引起了尹成君无限的遐想:父母给的躯壳只是外表,外表是不可能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外表固然重要,是不可忽视的首要人身资源。尤其是女人,当今的女人。外表的华美不能代替内在的实力,也不能代表心灵。人生最重要的是用什么思想,什么观念来支配自己。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在实际中追求和奋斗,重新塑造自己,重新完善自己,积累才华,积累才干,书写满意美好的人生。外表美者不可高傲,外表丑者不可自卑!再好看的花朵都有凋谢之时,再娇美的容颜也有衰老之日。孜孜不倦,失去的可能从另一个途径得来;坐享其美,得到的也会慢慢变空,在空虚中接受煎熬。

    他看见白晓花头不抬,也不说话。感到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他站了起来,向古队长告辞。

    尹成君为了教育好学生,取得家长的配合,经常去家访。每天六节课,再加上备课、批改作业,虽然忙,也要抽出时间去家访。一个人在一个地方,没有领导在面前,但周围有群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工作认真不认真,对他们的孩子是不是负责,都看得一清二楚。群众的眼睛和心就是一把尺子,天天在量你的所作所为。

    他眼中有学生,心里有家长。他去家访,家长都欢迎。冬天,往热炕头一坐;夏天,往透风的地方一坐。说学生的前途,说农村的发展,那热心、那情绪,家长很受感动。一般的家庭都有一个烟笸箩,你一去,学生家长就把那烟笸箩拿过来。把学生的旧作业本拿过来,撕下来一条纸,把烟放在那一条纸上。烟大多是叶子烟,也有蛤蟆烟的。把纸卷成筒状,那烟就卷成了。递给你,让你自己把纸的缝用唾液粘上。粘好了缝,家长要划着火柴给你点上。这是礼节,是招待客人的礼节,但不是一般客人的礼节,受尊重的客人才能享受的礼节。入乡随俗,只要学生家长卷来的烟,他都高兴地接过来,装模作样的、有滋有味地吸着。这也是为了加深认识、沟通感情。其实,他不会吸烟。正吸烟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过了一会,那烟劲儿就上来了。他就赶紧岔开话题,借口有点作业没有批完,明天第一节课还要用哪,就赶快往学校走。学校东山墙不远处有一个取走了土留下的大坑。他蹲在坑边呕吐。喝酒能喝醉,抽烟也能抽醉。他抽烟醉了好几回。学生家长知道了这个情况,奔走相告,咱们这个老师教书实在,为人处事也实在,抽烟都抽醉了。有了几回教训,再抽烟的时候,尤其是那蛤蟆烟,不能真抽,而是假抽,做个样子吧,烟进到口中全吐出来。

    斗转星移、四季更替。秋季的一天,尹成君接到关士发从县城捎来的信儿,让他去县城一趟,会面的地点是县师资班食堂办公室。他猜不出是什么事情,骑着自行车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指定的地方。关士发正在开会,他来到了师资班的食堂看望曾当山。

    七零年寒假在隆兴办教师学习班的时候,得到了一个信儿,县里准备办师资班,聘用做饭做菜的人员,考试录用,学校工人编制,与教师享受同等待遇。尹成君与曾当山在一起工作一年,知道他厨房方面有一手,就鼓励他报名参加考试。他脸红了,说:“能行吗?”尹成君说:“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自古没有考场外的举人。”关士发也在旁边帮腔,说:“把名报上试试,明天我去给你报名,你要是不好意思张口的话。”报上了名,那一手一露,果然相中。他就成了国家工资的工人师傅,每月工资四十二元,把家也搬到了城里来住。

    曾当山看见尹成君来了,满面笑容,把他让到了值班室。值班室的南面是炕,北面有一张办公桌和一把靠椅。曾当山让他坐在炕上,听他叙说来意。

    曾当山听完了他的叙说,眨了眨眼皮,笑了,问:“你也别瞒着我,关士发到底是咋说的?”他说:“也没有怎么说,就是说,让我来一趟县城,会面地点是师资班食堂办公室。我也猜不到是什么事情。”曾当山说:“上级有文件,在民办教师中直接转正一批,上学三个月培训后转正一批。在三个月的培训班中,还有下乡回乡知识青年,与民办教师各一半的比例。指标直接分到基层,由大队和分校把关。关士发有这个权力。让你来,你本人有啥能力,得他说话。”他听了曾当山的话,似乎醒悟一些,说:“那您帮我说几句话呗。”曾当山又笑了,说:“我的话能说,那事情得他去办。我同他工作那么多年,那个人,鬼门道眼的,他说什么,千万不要轻信。”

    当天的会议结束了,曾当山找来关士发,进了值班室。曾当山拿来茶壶茶碗,沏茶倒水。关士发提起话题,说:“让尹成君来的用意,就是知会儿一声,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有一个充分的准备,能不能求到人帮忙。”曾当山开门见山,说:“文件上说,指标下放到大队分校。你是分校一把手,那一亩三分地你说了算。权力在你手里,你让他去求谁呀?首先得求你,你要是帮忙,事情就好办了。你帮忙就行!”曾当山的话,可是斩钉截铁、入木三分。听了这样的话,关士发的脸掠过一丝阴影,也有点变形。但是转瞬即逝,立刻就恢复了常态。这样的变化,在尹成君的眼里是滑不过去的。

    三个人喝着浓茶,也没有睡意。曾当山翻来覆去地变换着句式和语气,强调关士发这一关是最重要的,是关键的关键。关士发听了这样的话,一针见血、泄露机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始终没有表达明确的态度。

    当夜有写材料的人吃夜饭。夜饭是白面条,酸菜卤子。曾当山招呼他俩吃夜餐,说:“我告诉了,带了你们俩的份啦。”他俩来到了餐厅,吃着面条非常可口。尹成君问:“是谁做的卤子?”“是我。”“吃这面条,卤子的味道这样的鲜美,就猜到了。一定是您做的,别人不会有这么高的手艺。”曾当山笑了,没有往下说话。

    尹成君从县城回来,走在路上,看着一望无边的原野,心里想,这件事情顺其自然吧,也不能强求谁呀!关士发从县里回来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他也没有向关士发提出什么要求。因为在县城,曾当山的话都已经说透了,琢磨着办吧!

    秋收过后,学校的甜菜丰收了,卖了二百多元钱。单班小学校来说,是比较高的收入了。这么多的钱,一年花不了,两年也花不了。尹成君想,学校学农基地丰收了,这是贫下中农支持的结果,是队长古尚进支持的结果。应该以贫下中农座谈会的形式表示感谢。尹成君把这个想法写成报告,给了关士发。关士发支持他这个想法,并且表示到时候来参加座谈会,在座谈会上演讲。

    尹成君去请示队长古尚进。他也非常支持这个提议。他提出,生产队出一只羊,不用学校花钱,老师领着那么小的学生,挣那点钱不容易,学校出点烟钱、茶钱、酒钱,就行啦。再说了,学校是谁的,都是贫下中农的,有你这样的好老师就心满意足了。

    尹成君听了古队长的安排意见,喜出望外。他去找贫下中农管校代表张焕奎,商量具体实施方案。为了不耽误农活,座谈会在晚上进行。边喝酒边开会,会、宴合一。他把座谈会的具体实施方案用书面向关士发报告。

    座谈会的预定时间终于来到了,会址就选在了张焕奎家,后勤一切事宜都由他负责。他非常热心地张罗这件事。眼看着开会与开饭的时间都过了,关士发还没有到。尹成君既着急又纳闷,早晨都说得好好的,还骑着我的自行车哪,说来的,怎么迟迟不来哪?天越来越黑,对面不见人影。参加座谈会的人焦急万分、饥饿难忍的时候,关士发来了。古队长、张焕奎、尹成君和一屋的人都乐哈哈地与关士发打招呼。关士发说了几句,什么感谢贫下中农的支持啦,请多多提出宝贵意见啦,学校有些地方没有尽到责任啦。之后就拉着尹成君、张焕奎到外面说,中学教师黄连成请客,中学老师都来了,他就不参加这个座谈会啦。尹成君、张焕奎谁也没有多想,既然有人请客,关士发不参加就不参加吧。

    尹成君对张焕奎说:“您先张罗着,放桌子、拿碗。我去一趟黄连成家,去去就来。要是没有啥大事的话,都让他们过来凑个热闹。”张焕奎回到了屋子,去完成他的任务。

    尹成君来到了黄连成的家。中学老师都在,在鲁庆新的带领下真齐呀。他对鲁庆新说:“鲁老师,你们来,正赶上我召开贫下中农管校座谈会。杀了一只羊,菜、酒、烟都充足,都过去得了,这边还得现准备。”鲁庆新微笑着,摇着头,百般不肯。他说:“你快回去吧,你是东道主,人家都等着你主持哪,别冲淡了会议的内容。我们这边自有安排!”尹成君看鲁老师态度坚决,就回到了张焕奎家,进行他的贫下中农管校座谈会。

    黄连成当了几年兵,七一年从部队回来后,被安排为代课教师,在伊岭中学教政治。当上了代课教师两个月就操办了婚事,娶的是富家屯的姑娘陆秀兰。陆秀兰与陆秀英是亲姐妹。陆秀英是关士发的弟弟关士才的媳妇。黄连成同关士才是连襟。关士发当然另眼相看。

    黄连成当过兵,但组织纪律性并不强,工作也不肯干,教学也不认真。鲁庆新对其很不满意,曾多次批评他。他行为不检,对女学生格外亲近,也受到鲁庆新的多次警告。他对鲁庆新的批评与警告不服,两个人发生多次争吵。因此两个人的关系处于紧张状态。关士发多次出面调解,两个人只是表面上过得去,内心却耿耿于怀。

    县里办三个月师资班的消息,陆秀英知道了,与关士才商量,欲求他大哥出面说话。关士发考虑到兄弟媳妇的面子,就把这件事答应下来。但要把这件事办成功,必须打通鲁庆新的关节。黄连成与鲁庆新不睦,黄连成的把柄握在鲁庆新的手里。如果鲁庆新要是站出来公开反对,在推荐大会上把黄连成的丑事折腾出来,就是不和盘托出,只说几件,黄连成这件事非砸了不可。重在表现嘛!黄连成的表现不仅不尽人意,而是过格的地方太多、太明显了。

    关士发给黄连成出主意,你必须向鲁庆新当面承认错误,赔礼、道歉,求鲁庆新在关键时刻给你一面,给你说几句好话,投你一票。鲁庆新这一关过了,最低有你六票。还会有几个中间观望的,站在你的一边。鲁老师要是不同意,那就是大势已去,这一次的机会就错过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黄连成深感事情重大,关系到一生哪。只得在鲁庆新面前卑躬屈膝、赔礼道歉。承认自己年青,不懂事理,请求鲁庆新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提他一把。滴水之恩,日后当涌泉相报,刻骨铭心、永生不忘。

    关士发事前有安排,赶上了这个场景。当着黄连成的面也向鲁庆新求情。鲁庆新心地善良、佛心,对黄连成的道歉深受感动,顿生怜悯之意。又有关士发的情面,关士发可是他的顶头上司,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就这样,鲁庆新一口应承下来了。

    关士发害怕鲁庆新反悔,又出谋划策,让黄连成赶紧安排一顿饭,表示感谢。这顿饭要丰盛,请中学全体教师。在酒桌上想方设法,让鲁庆新再表一次态度,让中学全体教师都听到。只要鲁庆新表态,中学另外的教师都会随声附和。你成为三个月教师培训的学员,就是板上钉钉了。

    吃饭这件事,一开始,鲁庆新说啥也不干。黄连成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回家。说非请你吃这顿饭不可,以示谢意。拉拉扯扯一直到天黑。最后,还是关士发出头露面,他才露出笑容,答应了。这样就出现了,他带领全体中学教师,已经过了饭时,天都黑了下来的时候,在关士发的陪同下,赶赴黄连成的家,来参加请客宴会。

    黄连成的请客宴会与尹成君的座谈会巧合,要不然,尹成君还被蒙在鼓里。别人就是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关士发能做出这等四面见光、八面玲珑的事来。跟一个年龄相差一十八载的下属玩心眼儿,可真够可以的,人心难测啊!

    尹成君回到了张焕奎家,主持座谈会。贫下中农代表们喝得痛快,畅所欲言,说了不少赞美学校的话,也提了一些合理化建议。座谈会结束后,送走了贫下中农代表,他又来到了黄连成的家。他倒不是探听什么消息,而是看看中学教师文丰起。太晚了,走路不方便,能不能有住的地方。其实,这都是多余。黄连成既然能请客就能安排住宿,操这份心干啥。他心眼儿好,实在。

    文丰起曾借给尹成君一本书,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苏联符-阿-阿尔捷莫夫著的,赵璧如译的《心理学概论》。他读了一遍,有的地方似乎还没有读懂,想再读一遍之后还给文丰起。这也是情意,理应报答。

    尹成君进到黄连成家的厨房时,听见了李友信老师说话的尾音,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听那语气,那感情色彩,谁都能猜出几分。接着是文丰起说话的声音,他说:“鲁领导是关键人物,我们都是随帮唱影。”这个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屋子中间了。文丰起坐在炕里边,脸朝外,正对着屋子中间,发现了他,抬头看了看他,把下面的话噎了回去。他顿时觉得在这个时候进到了屋子里,打断了人家的话题,心里很不舒服,急忙说:“文老师,你一会儿,上哪去住?要是没有地方住的话,咱俩去我妈那儿去住。”文丰起笑了笑说:“你等一会儿,我跟你去。”他一边往出走,一边说:“我在东院张焕奎家等你。你走时,招呼我一声。”

    尹成君回到了张焕奎家,和他又谈起贫下中农管校的话题。两个人谈得很投机,兴致勃勃。过了有半个小时的光景,文丰起在窗外喊尹成君。他起身告辞,走出了房门。张焕奎送出门外,在外面与文丰起打招呼,看他俩骑着自行车向南走远了,看不见影子了,才回到了屋子。

    尹成君与文丰起沿着土龙岭西坡的大道,向伊岭屯急驰。大道在坡地,刚有点倾斜。这条大道有风不起沙,下雨不存水。土龙岭在伊岭屯北面拐个弯,由南北走向变为东西走向,把山头伸进霍林河里。大道在土龙岭的拐弯处爬上土龙岭,下了土龙岭,在伊岭屯中间穿过。两个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屯里。沿着屯中间的大道奔西走,西边数第三家就是尹祥的家。

    到了家门口,尹成君喊开了门,尹祥把他俩让到了西屋。尹成君与齐东华搬到了甸子屯后,成钢与成铁在西屋住。成君大尹成铁六岁,成铁读小学四年级。那时学制是五二二分段,小学五年,初中二年,高中二年。成铁读小学三年级时,他的老师是省里树的模范,又是地区树立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经常外出开会、学习、作报告,没有时间给上课,耽误了学生学业。尹成铁读了三个小学三年级。成钢和成铁正在酣睡,成君没有打扰他们。

    早起,洗漱已毕,用过早饭,尹成君与文丰起各自上班。不论是走道的路上,睡觉时的炕上,吃饭时的桌上,他都没有向文丰起提起黄连成请客之事,和上学推荐之事。

    到了推荐的时候了。推荐会议的地点是中学办公室,时间是下班吃完晚饭后,黑天举行。室内换上了大度数的灯泡,灯光夺人二目。会议由关士发主持。他说,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今天的会议内容是推荐民办、代课教师直接转正和三个月离岗培训,培训结束后即为国家正式教师。给的名额各一位。条件是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服从领导,听从指挥,工作认真,积极肯干,成绩显著。直转的不限年龄,上学培训的年龄在三十岁以下。他又说了些重要意义和推荐办法后,推荐开始。

    会议很严肃。涉及到民办代课教师的前途与命运,有关人员都提着心,等待着幸运雨点的来淋。会场很静,这样的会议,准备发言的人,谁也不会争先恐后。一把手说完了,接着的当然是二把手啦。关士发落音一分钟,鲁老师咳嗽两声,面带微笑,有板有眼地说:“我先说说。上级精神和重要意义我就不说了,关主任都讲了。我直接提名。民办直转的,我同意齐志国。理由是,齐志国高中毕业,民办教龄最长,多年学点负责人,还教小学最高年级课程,一人两担挑,工作积极肯干,成绩卓著,有目共睹。上学培训的,我同意黄连成。理由是,他参军多年,保卫国家,保卫家乡,为国防事业做出了贡献,是无人可以比拟的。复员当代课教师又积极肯干,听从分配,服从指挥,教学成绩突出,得到学生的好评。”

    鲁老师打了第一炮,中学教师接二连三相继发言,口径统一。直转是齐志国,上学是黄连成。说黄连成参军表现、在校表现,如何的好,同意上学培训。

    中学五位教师加上关士发,就占了全分校教师的三分之一。又有几位教师表态,同意鲁老师的意见。推荐名单顺流直下,不可逆转。

    尹成君坐在那想,三十岁以下的民办教师论教龄,最长的是罗彩环,她已经当了七年民办教师了。她家住在东晓屯,教学地点却在新伊屯。两地相距十五里。冬天,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夏季,日晒雨淋、蚊虫叮咬。要是说成绩那应该是自己。可是,罗彩环的名字,自己的名字,谁也没有提。哪管有一票,脸面上也光彩。真可谓,吃喝可以腐蚀灵魂、夺其意志,也可以收买人心,使其丧失立场。还有权势影响,还有随波逐流,还有裙带关系。他在内心呼唤:正义在何方,公理在哪里。

    按照他的想法,直转齐志国,上学应该是罗彩环。

    他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罗彩环。这时她的目光正在看他。两个人的目光一对,就又都改变了方向,向别的地方看去。她的目光很明显,有点焦躁,也有不满。

    发言的人数已过大半,意见统一。关士发问尹成君有什么意见,又问罗彩环有什么意见,两个人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关士发做结论:“根据同志们的推荐发言和表决结果,会议决定,齐志国同志直接转为公办教师,黄连成同志去三个月上学培训。”他的话说完,会议结束了。

    尹成君跟着散会的人流走出中学办公室,骑上自行车回到了家。他躺在炕上思考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情况,翻来覆去睡不着。被人捉弄了,真不是个滋味。齐东华看他这个样子,很关心地问:“这是咋的了,怎么不睡觉哪?”他平静地说:“可能是晚饭吃多了,学生时期得的胃病又犯了,难受、折腾。”“那以后就少吃点吧。明天去大队卫生室抓点肝胃气痛片。你这翻身打滚的,都影响我睡不好觉。”

    不知他的胃病好了没有,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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