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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五十回 洞房花烛欢乐夜 走访亲友快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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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县城回来,齐东华张罗回家,尹成君也想送她回家。谁想到天老爷降下大雪,无风无浪地下了一天一夜。那雪花像棉团、像鹅毛,飘飘悠悠、蹑手蹑脚,静静地、安详地来到了地面上。雪太大了,在地面上有一尺半厚。

    天晴了,红日高照,银装素裹、鲜艳夺目。这时吟诵毛主席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诗句,心中会产生新的情趣,也会产生新的思考。

    这样厚的雪,正是抓山兔、野鸡的好时候。这是因为,大雪把大地封盖上了,山兔、野鸡无处觅食,体力下降。山兔跑不动、野鸡飞不高。这个时候,带上鸟枪和猎狗出去一趟,绝对不会空手而归。张富、尹成海、许国民、许国军带着自家的笨狗,手拎着大木棒,到雪甸子上奔跑寻找。他们几个出去收获都挺大,最少的是许国民,抓住一只野鸡一只山兔。

    抓回来野物以后,扒皮去毛、开膛破肚,洗净之后,用菜刀切成块,放进铁锅里炖上。有八分熟的时候,往锅里加点大酱和咸黄瓜。这样做出来的菜,味道鲜美、无与伦比,左邻右舍都可以闻到,香味扑鼻、垂涎欲滴呀!

    张富收获最大,他抓了三只山兔两只野鸡,炖熟了的时候,把尹成君找来吃野味。把尹成海也找去了,说后天去吃成海的。李易兰、张天旦都很高兴。大雪包天的,啥活也干不了,几个投心对意的人,在一起吃点野味喝点小酒,也是一种人生的快乐和享受。

    最苦恼的是齐东华。她看见茫茫的大雪覆盖着大地,眼睁睁地就是不能行走。她焦急万分。按照当时的风俗习惯,刚订婚的姑娘,第一次来婆家,住的日期不能长,一般都是三天,最多的多一天。这下子可好,一天一天的堆起来,都有十天了。道路还没有打开。她天天到当街去看。你说她能不苦恼,能不焦急吗?

    道路打开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大马车在道路上来回走几趟,把道上的雪压实。雪被压实了,就可以行走了。就是这样,路面也滑,人在上面走要小心翼翼。大马车是属于生产队的,不可能为了谁,专门派出一趟车把本屯通往外屯的路打开。只能是生产队有了事情,或者是谁家有了大事,才能出一趟车。就算是出了一趟车,打开的路只是个道眼儿。

    尹成君也很着急,时不时地走到当街上去看,有没有大车出屯子了。约莫第十一天吧,成君从当街上回来告诉东华,明天可以回去了,做好准备吧。她听他这么一说,高兴地撒开腿,跑到当街一看,只有两条窄窄的大车印记,是刚刚过去的。她很失望,在这样的道眼里走,是艰难困苦的,一不小心就会踩在雪里。

    道路不好走,着急回家也不行。第二天,她又去当街看了看,回来对尹成君说:“要想好走,五天以后吧。对付走吧,现在咱就走吧!”他看她着急的样子,说:“你说对付走,咱就走。”他换上一套在中学读书时的制服。这套服装平时还舍不得穿哪。这套制服是学生装,虽然旧点,但干净整齐,穿在身上可体、庄严,散发着一股青春气息。他穿好了衣服,跑到供销社买了二斤糕点、两瓶罐头。又到五叔家借来自行车。两个人穿戴整齐,就上路了。

    尹成君在前面推着自行车,她在后面拎个包袱,包袱里面有一套做衣服的布料。两个人走出当街,过了霍林河大桥。他对她说:“你坐在货架上,看能不能驮着走。”她试着坐了两三次都没有成功。因为货架上一坐上人,自行车的前轱辘向旁边一歪,就卡在道眼上的雪壳里。天公不作美,道路真难行,只得作罢。他让她把包袱放在自行车的货架上。两个人行走在只有两条沟痕的雪道上,边走边说着互相都感兴趣的话题。

    肖家屯到伊岭屯,距离有八公里。要是晴天,道路好走,自行车半个钟头就能到。天气倒是挺好,阳光高照、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风。可是,道路不好走。一尺多厚的雪在道路上盖着,只是一趟车的道沟,道沟有一尺多深,沟宽也就是一巴掌。人在这样的道沟里行走,要是运动员出身,而且还是专门练平衡木的,那准能行。可是,一般人就不行了。往前走了几步,第一步、第二步,能踩在道沟里。第三步、第四步,指定得有一只脚伸进雪壳里。这时的雪,就会沿着鞋缝、裤子、鞋子相接处,滚进裤子里和鞋子里。雪碰到了热气,就开始融化。雪水流到裤子里,流到鞋子里,润湿了皮肤,丝丝凉意浸到心里。雪水流到了裤子和鞋子的外面,与雪粘结在一起。裤子上、鞋面上结成了一层冰。裤子和鞋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沉。

    齐东华拖着变宽了的裤子和变沉了的鞋,在雪道上艰难跋涉。尹成君心疼地说:“你还是坐在自行车的货架上吧,我推着不费劲。”她也是累得不行了,拔出了这条腿,再拔那一条腿,那腿上像挂上了千斤坠,一步迈不上两寸远。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了笑,顺从地坐在了自行车的货架上。

    尹成君身高体大,有一身的力气。他推着自行车,让车轱辘走在道沟里,自己在一尺多深的雪地里跑。他使足了力气,加快速度。别说,这个办法,真管用,肖家屯不远来到了面前。东华一看快到屯子啦,就要从自行车的货架上下来,说:“我脚疼,可能是冻的。走一走,暖和一下。”他还在加力加速度,还没有感到累哪,就说:“你坐稳啦,再坚持一会,坚持就是胜利。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他推着自行车继续向前跑。

    进了肖家屯东头,她着急了,说:“快点停下来吧!坐在货架上,让你推着跑,别人看见了不好。我还是下来吧,自己走吧!”他认为她说得对,把自行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她从货架上滑下来,把脚放在了地上。腿麻了,站立不稳。他一只手把着自行车,用另一只手扶着她。她的脸红了,说:“你自己向前走吧,不要扶着我!”他只得照她说的办,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她扶着自行车在后面,歪歪斜斜地向前走了几步,才感觉好些。又走了几步,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状态。两个人在肖家屯的当街上,加快了脚步,生怕被人家看见。

    进了东华家的门,齐大姑正在炕上躺着,听见门响,把眼睛睁开,看见尹成君把姑娘给送回来了,脸上的肉顿时耷拉下来。齐大姑甩起了长腔,说:“老尹家给你啥好吃的了?呆了这么些天?”齐东华受到她母亲说话态度的影响,也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有啥好吃的,天天是甜菜大饼子!”“天天吃大饼子呀,要是天天吃粳米白面,八抬大轿都得抬不回来呀!”“没有那个福气。要是像您说的吃的那样好,真的就不回来了。去了八抬大轿也让它空着返回,白跑!”齐东华说着话,把鞋脱了下来,爬到炕头暖和。

    尹成君听其母女俩话不投机,就解释,说:“这雪太大了,有一尺多厚。下雪的时候,没有风,雪均匀地铺在了地上,把道路全封死了。到了昨天,才有一辆马车出屯子,路上有了两道沟,走路都得在雪中走。东华那鞋都成了冰疙瘩了,又大又沉,走起来可困难了。”

    母女俩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计较了。

    齐东华的父亲叫齐玉山,在生产队当队长。快到吃饭的时候才回来。他身体强壮,由于年青的时候劳累过度,背有点驼。他活好,干得快、干得巧。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的脾气有些不好,几句话就急了,有时还大骂社员。

    尹成君与齐东华结婚之后,他去她家帮着楼柴草。岳父一天可以搂柴草四十帘子,那帘子还大。可是他只能搂柴草三十五帘子,那帘子还小。他当时不服气,边搂、边想,我是一个年青人,身高力大,还比不上你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他一个劲地加快步伐,把那大耙拽得哗哗响,累得两腿发酸、满头大汗,也没有追上。还有一回,那是几年以后,尹成君家种的口粮地是谷子。秋收了,他上班忙,找来岳父和父亲,帮助收割谷子。要说割谷子,尹成君是一把好手。他心想,楼大耙不行,割谷子,您一定落不下。尹祥的活也好,在伊岭屯也是前排就座的行家里手。三个人来到了地里一字排开,各抱一趟子。只见齐玉山的镰刀向前一挥,一个猫腰,几步就割到了前面。尹祥和尹成君被甩在了后面。尹成君在干农活上,没有服过谁,可这回服气了岳父。不是同龄人,而是两代人。年龄相差二十岁哪!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齐东华只有一个小弟弟叫齐维臣。他比她小十岁。他正在读小学二年级。他人小,天真诚实、活泼可爱。他正在家,尹成君让他拿出书本,问学习情况。

    晚饭是油饼。齐大姑心灵手巧,会烙饼。那饼外嫩、里酥,好吃。真是一个绝活。尹成君是第一次吃这样的油饼。边吃边想,这样的饼是怎么样做出来的哪?

    婚后他就向齐东华请教。她只看过,没有亲手做过,略说一二而已。他就按照她的说法,试着做那样的饼。和面要和出两样,一样一半。一半面粉要用水和,做皮。另一半面粉用油和,做馅。烙饼时用茅草做燃料,火不能旺、不能急,得是文火。虽然方法差不多,但是做出来的饼,没有那一次的饼好吃。这都是后话,这里先交代一番。

    冬天,农村没有大的活计,按照习惯每天吃两顿饭。吃完了晚饭,日头还有一竿子多高。齐东华端来一杯茶水,来到了尹成君面前,笑了笑,放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他没有喝茶水的习惯,把茶杯向旁边挪了一个位置。他呆了一会,张罗回家。一家人出来送他,一直到当街上。他挡住了去路,不让他们向前走了,一家人才返回屋子。

    他推着自行车,向前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了看,看见那一家人都进了屋子,才跨上自行车。回来的路比来时宽多了,那是又过了几趟车的缘故。虽然如此,他骑在自行车上,在一尺多深的车道沟里行走,也很困难。稍不留神,自行车的前轱辘就偏到雪台上。他个子高、腿也长,出现了这种情况,也不用从自行车上下来,两条腿支在地上,就站立在那里。站稳了,摆正车轱辘,再向前行进。

    尹成君来到了家西的霍林河大桥,太阳都快落山了。那夕阳的余晖,洒在茫茫大雪的草原上,一望无际的草原五彩缤纷。草原上成群的牛羊在放牧人的鞭子下,向家的方向滚动着。聚落里暖炕的柴草烟,在家家户户的烟囱上缕缕升起,那烟挺拔直立、向上腾起。升到很高的空中,才开始散开,形成了朵朵彩云。美丽的家乡,如梦如画,令人陶醉。

    公元一九七零年一月二十九日(农历腊月二十二),是尹成君终身难忘的日子。这一天,他与齐东华举行了结婚典礼。

    送亲的人们坐在两辆大马车上,车上挤满了人。齐东华的母亲亲自来送她。她的叔叔、婶婶、姑姑、姑父,还有老亲少友、街坊邻居,都来送她。大马车进了当院,鞭炮齐鸣。

    尹成君家是三间房,还是他两三岁时盖的。老式土房,房檐厚厚的。东屋是父母、兄长、弟弟、妹妹们住,西屋收拾利索、干净,做了新房。

    俗话说,十件事有九件不周全,简称“十事九不周”。齐大姑那一伙女客人,被安排在尹全家的西屋。那屋有一个地炉子,炉子上有炉筒子直通外面,又好烧、又暖和。没有想到,那一天的炉子犯了邪劲,点了几下点不着,可下子点着了,可是那炉盘往出冒烟,女客人来到了那个屋子,外面天寒地冻的,屋子里不仅冷,满屋子都是烟。人们呛得一个劲地咳嗽,谁能受得了啊!齐大姑和那些女客人们又返了回来。尹成君家的东屋,为了临时应对,没有安排放桌,这时派上了用场。齐大姑和那些女客人们来到了东屋。男的客人们都去了尹荣家,东西屋都放桌。尹荣家提前做了准备,屋里非常暖和,男客们比较满意。

    结婚仪式也比较简单,由李纯生主持。首先,向毛主席像敬礼,祝福他老人家万寿无疆,祝福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接着高唱《东方红》。再接着,新婚夫妻向毛主席说保证的话。他俩随着李纯生的提示,向毛主席保证:认真学习毛主席著作,坚决听毛主席的话,做一个毛主席的好青年,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最后,拜天、拜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女方上炕坐福。

    典礼一结束就开席。菜的数量是十个,给娘家的客人多两个,那就是十二个菜。菜的质量很高,高玉兰拿出五十斤的猪肉。肉多,菜就好吃。给县城买回来很多做菜的调料,放到了菜里,菜的味道就更鲜美了。娘家客人啧啧称赞,一个劲地说,厨师高明,炒菜炒得好,一定受过专门训练。酒不好买,当时市场上紧张。尹成君二姨在县城托人,在酒厂买出十斤好酒,供结婚宴席上饮用。那酒的度数高,六十二度的。能喝的人,才能喝上三两。喝上酒兴奋,有几位娘家客人来了兴致,开怀畅饮,有些醉意。陪客的都是屯子中能喝酒的,人家醉了,陪客的还没有喝够。陪客的还是希望客人多喝点,还在一个劲地劝。

    酒足饭饱之后,端上来茶水。天冷路远,说啥也得让娘家客人喝几杯茶水再走。娘家客人喝水唠嗑的时候,高玉兰对尹成君说:“娘家男客人那边,东华的叔叔、姑父,要和你说说话儿。”她嘱咐他:“冬华的大姑父叫吕瑞祥,是城里人,是干工作的,挣国家工资。他是县城化肥厂的采购员,走南闯北的,经得多、见得广,言行举止不一般哪。你小心点,说话时注点意。”他明白母亲的意思。来到了五叔那院与齐东华的叔叔、姑父攀谈起来。那位大姑父确实不一般,说话用词分寸、讲究。有这样的亲人,他感到高兴。

    吕瑞祥能说善讲、通古博今,很赞赏尹成君的风度和谈吐,当着众人的面夸他,说:“我这侄女女婿,知书达理、眼光远大,将来定有大事要做。当个局长什么的,手拿把掐。”谁能相信他的话。一个普通农民,一个普通的回乡知识青年,和那局长是摸不着边的。不过,这句话在尹成君的脑袋里,打下了永远不能磨灭的烙印。他要把这句话作为动力,奋发有为、奋力向上,宁可吃苦走在前,不肯享受落人后。

    娘家客人那边有掌舵的,喊了一声:“上车了,赶车走了,客走主人安!快点、快点!”娘家客人听了这样的喊声,开始找东西,排成队往出走。这边送客的也往出拥挤。握手的、拉肩的、喊再见的,一片热闹。车上坐了一些人,地下还站着一些人和送客的人说话。掌舵的查点人数,喊了一声:“人数够了,可以走了!”只见大车老板大鞭子一摇,鞭梢一回勾,“啪”的一声震天响,那四匹大马立即奔腾起来。没有上车的娘家人从三面向车上拥去,还有几个刚迈过门槛的,紧跑了几步赶上了大车,车上的人让开座位,稳稳当当地坐好,车速就更快了。不一会的功夫,两辆马车就远远地看不见踪影了。只有那西北风扑面而来,有点冷。

    送走了娘家客人,婆家客人才开始放桌、圆席。

    到了晚上,客人们陆续地走了,按照传统习惯,新婚之夜的被由嫂子来铺。王丽娟满面笑容,进了新房把两双棉被合在了一起铺上,说了几句夫妻恩爱的话,又逗了几句乐子,就往出走。到了门前,把门推开,回头又笑了几声,做了几个鬼脸,关上门走了。

    被子、褥子里的棉花都比较少,王丽娟拿着铺,轻悄悄的。这是因为买棉花凭票,没有棉花票就买不着棉花。上哪里去弄那么多的棉花票。褥子里只放了二斤棉花,被子里放了四斤棉花。虽然比较薄,但年青人火力旺盛,可以挺得住。生活逐渐地好了起来,衣服分四季,被子也分了四季。到了冬天,是六斤棉花的大被,盖在身上可暖和了,被子上什么也不用压。到了夏天,盖在身上的是毛巾被。春秋时节,是蚕丝被。那个时候,一个人就一床被,什么季节都是那一床被,最冷的时候上面就压上棉袄、棉裤。

    尹成君用目光送走了二嫂,脱了鞋,爬到炕上,到窗户前放下窗帘。窗帘不是布的,而是用两层窗户纸粘在了一起制成的。那窗户纸厚,有拉力,上面粘上浆糊也不变形。不仅窗户帘是窗户纸的,有的住家窗户的上半部分也是窗户纸的。那样的窗户是上下开的,上半扇儿粘上窗户纸,纸上点上些许豆油,透光会好一些,下半扇儿才装玻璃。因为在市场上不好买玻璃。用窗户纸做窗帘是尹成君的发明。把窗户纸拼成与窗户大小差不多,用两层,中间用浆糊粘上就成功了。窗户帘的顶端和底端安上横棍儿,就像那轴画。用了的时候放下来,不用的时候给它卷起来,放在窗户上面。

    尹成君放完了窗户帘。齐东华看着窗户帘,对它很感兴趣。她说:“这样的窗户帘,又便宜又美观,严实、和缝,又不透风又不透光。你真有头脑。”他受到她的赞美,心里美滋滋的。他从窗户前走了过来,坐在她的面前,把她抱在怀里,亲热地吻了一口。

    两个人手拉着手,说着知心话。夜渐渐地深了,该睡觉了。尹成君走到保险灯前,把灯芯拧短,灯光暗下来了。她认为,还是一个人一个被窝,两个人在一个被窝不好意思。她把褥子和被子分开,一个人躺在一个被窝里。两个人脸对着脸说话。她说:“成君,都说你的文化高,那讲个故事一定行吧。”“那是讲天上的事,神仙的;地上的事,人间的;还是讲地下的,妖魔鬼怪的故事?”一听说妖魔鬼怪,她就觉得阴风四起、头颅发乍。她一个滚儿,两个人就来到了一个被窝里亲热地搂抱在一起。

    小两口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日子过得很开心。结婚没有几天,就是春节。春节的时候,尹祥与高玉兰与往年不同。今年有了二儿子媳妇,他们笑容满面、兴高采烈。弟弟、妹妹也格外高兴,嫂子长、嫂子短的,说个不停。从农历腊月二十七开始,全家人忙活着张灯结彩、贴红挂绿。过年了,成钢与成君陪着父亲喝了几盅酒。

    尹祥话语少,只愿意听别人说话。几盅酒下肚,有时那话就多起来,不着边际的说天谈地、谈笑风生。高玉兰有时不愿意听他说话,有时为了几句什么用都没有的话,争论起来,像开辩论会似的。每回都是尹祥偃旗息鼓,高玉兰才善罢甘休。这样的各自高声、面红耳赤的场面,尹成君只赶上一回。因为在儿女面前要个尊严吧。

    赶上了父母吵嘴,尹成君也不说什么。觉得老两口各自阐述看法和观点,有个发泄的机会,也许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吧,没有阻止的必要。再说了,都是老人,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放在心上的天平,是等量的。说谁错,好哪?有时谁也没有错,都对,只是处理的方法不同而已。就像过河,蹚水过好,是坐船,是走桥,还是坐飞机?有谁能说得清。都对,你咋说吧。只能不表态。只要尹成君沉默不语,把头低了下来,比那裁判员叫停都好使,谁都不吱声了。各自心里有气,什么时候鼓出来,那就不知道啦。

    尹成君尊敬父亲,他愿意听父亲说话,别人认为不着边际的话,他却认为那里面隐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他想从父亲的经历、经验、教训中,去寻找人生有价值、有规律的东西。他想登上前人的肩膀,去攀登人生的高峰;去总结更好、更美的经验,光耀后人。就因为这样,他听父亲说话,就像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入神,边听边思考。耆老为师,何况父亲!

    按照风俗习惯,女儿出嫁三天或九天回门儿,第一个春节结婚的女子要带领夫婿到亲属家去拜年。尹成君与齐东华农历腊月二十二结婚,这两个日子就赶到了一块。回门儿或拜年,要拿礼品,表示对长辈的尊敬和爱戴。礼品分为四合礼和两合礼,事先都要商量好、准备好。

    齐东华有三个叔叔一个姑,还有一个表姑,奶奶身体健康,与子女分居单过,加上她的父母,还有媒人,这就是八家。商店里的高点花样也少,在农村供销社只能看见蛋糕、卢果和杂拌。瓶装或散装的白酒都供应,凭票购买,找不着那么多的酒票,那就算了。四合礼的是糕点、罐头和白糖,再买上二斤粉条凑数。这是给她父母的。其他各家都是两合礼,糕点和罐头。尹成君觉得奶奶的礼品与叔叔、姑姑的一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就又买了四斤白糖放了进去。

    尹成君去五叔家借来自行车,驮着礼品,与齐东华上路了。因为自行车的货架上驮着东西,人不能坐在上面,他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阳光明媚、雪化冰消,没有一丝风。两个人心情舒畅,道路也格外好走。快步如飞,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齐东华的娘家。岳父和岳母都很高兴,笑容满面欢迎他俩的到来。

    晚饭不但丰盛,餐具也很齐整。餐具都是结婚那一天,新娘子吃饭那一张桌子的餐具。按照传统习惯,送亲的人,一定要把那套餐具偷着拿回来。但是不能刷洗,要拿回来刷洗。等那新姑爷上门的第一顿饭才能使用。

    吃完晚饭,尹成君和齐东华去表姑他们家去串门。表姑与她家是东西院。两个人在表姑他们家坐了一会,齐东华张罗先回去。尹成君在表姑家又呆了一会,才往岳父家走。

    他来到了外面,太阳已经落山了,一片晚霞笼罩天空。回到了岳父家,一进外屋就看见齐东华在灶坑边上哽咽哪,心里感到很奇怪。虽然屋里的人和呆在灶房的人,都可以听清楚有人进屋的开门声和关门声,但屋内岳母的吵骂声并没有停止,仍然可以听到齐东华一边哭一边嘟囔。这样的情况,叫他进退两难。

    尹成君在外屋站了一会,想了想,硬着头皮把里屋的门推开,迈着沉重而压抑的步伐走了进去。开门进屋,岳母听见门响声,又看见他迈过门槛,心事重重的样子走了进来。岳母看了他一眼,把那眼皮耷拉下来。岳母没有因为他回到了屋子停止吵骂,却把声音提高了,似乎更气愤。屋内的吵骂声,外屋的嘟囔声,一齐涌进他的耳朵里。这样的场面突如其来,叫他招架不住。怎么办?他想了想,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的地中间转了三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里屋门前,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关上。他站在外屋,看了看还在哭泣的东华,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碰了她一下,让她把头抬起来。对她说:“只在家呆一天,别叨咕了,忍着点好。”他看了看她,她听了他这句话,什么反应都没有,仍然嘟囔。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推开外屋门,向表姑他们家走去。

    他走到了表姑他们家的门前,刚要去推外屋门。忽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踅了回来。他轻轻地推开岳父家的外屋门,来到了齐东华的面前。他拉着她的手,说:“回避是上策。走吧,去表姑那吧。”他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她不听他的,一个劲地往后挣。她哪能挣得过他。他把她拉到了外面,对她说:“与母亲有什么青红皂白的,咱俩去表姑那,与那表哥、表嫂,打一会扑克多好。”她也不吱声。他摸着她那冷冰冰的手,继续说:“表哥他们也是结婚不久,两对新婚夫妇在一块打扑克,用打扑克来消磨时间,也是令人高兴的事,何乐而不为哪。”

    她抹了两下眼睛,听信了他的话。两个人手拉着手来到了表姑家。表姑一家人都从炕沿边上站立起来,笑脸相迎,一股暖流涌进成君的心窝里。呆了一会,成君笑着说:“表哥、表嫂,呆着也是呆着,咱四个打一会扑克呗。这么呆着,怪难受的。”表哥、表嫂听了这样的话,喜出望外。放上了炕桌,四个人团团围坐。几个表弟、表妹也围了上来看热闹。

    成君是个乐天派,什么事情都不发愁的人。他认为什么事情都是过眼烟云,一过而了之。多想不仅伤脑筋,而且也不一定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他说了几句笑话,想消除心中的苦闷,挑一挑玩的热闹气氛。可是,表嫂不高兴啦。她说:“我是你的大舅嫂。跟大舅嫂闹着玩逗乐,这不符合民间风俗,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一声。”那一本正经的态度,让屋子内的空气一时间又严肃起来。

    你看看,顾此失彼了吧,说几句笑话,提高到“闹”的层次上去了。打扑克想开心也没有成功,心里真有点别扭。俗话说,人要是不顺,喝凉水都塞牙。

    尹成君坚持着,玩到八点多钟,表姑张罗休息。不能回到岳父家去住了,不知道岳母从哪里来的气,要是那气没有消化,回去的话,折腾一夜那可怎么办?他决定在表姑他们家住。明天早饭表姑预备,就给这等一夜,吃那一顿饭吧。

    早晨起来,穿戴洗漱已毕,开始吃早饭。岳父、岳母都被请来一同用餐。虽然雨过天晴,乌云密布已经散去,但昨天的阴影在面目上还是能看得出来。岳母的脸很严肃,脸上的肉和那眼皮都往下耷拉着,样子很难看。表姑、表姑父,表哥、表嫂,都满心欢喜说那好听的话。但是,吃饭的气氛还是叫人有些紧张且压抑。

    尹成君装作没事,仍然是笑哈哈的样子,他喝了三盅酒,吃了一个馒头,就放下了筷子。他很高兴地说:“这菜好吃,这馒头也好吃。表姑做饭、炒菜技术真高。”表嫂接过话茬说:“我还炒了两个菜哪。这个菜就是我炒的。你寻思都是你表姑炒的哪?”他笑了,说:“啊,这个菜是表嫂炒的,真好吃。表嫂炒的菜我吃得最多。表嫂炒的菜真香。与表姑比,不是旗鼓相当,而是更上一层楼啊!”大家听了都乐了。屋子里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饭后,表姑拿出五元钱,给了东华。她不接,摆着手不要。表姑说:“这是见面礼,得拿着。”她还是躲躲闪闪。表姑急了,把钱掖到她的衣兜里。她觉得表姑诚心诚意,就只得收下了。

    成君、东华与表姑、表姑父说告别的话,与岳父岳母打了招呼,就同表哥、表嫂走上通往隆兴的路。四个人两辆自行车,速度慢。到了牛家屯,尹成君说:“表哥、表嫂,你俩慢点走。我和东华去何二姨家,送点礼物表示心意。”

    尹成君和齐东华两个人来到了何二姨家。二姨、二姨夫都在家。他俩向两位长辈拜年、问好,把礼品放到了八仙桌上。说了几句话,尹成君着急呀,就说:“我俩走了,还有表哥、表嫂在路上等着哪。”二姨夫接过话茬说:“把他俩招呼进屋,都暖和一下。”二姨瞪了他一眼,说:“新正大月的,人家能来吗?”“天气很冷的,表哥、表嫂在路上等时间长了,多不好。”何二姨从兜里掏出来五元钱,要给齐东华。尹成君看了看那五元钱,笑了,说:“二姨呀,这个钱不能要。我们结婚得感谢您哪。没有您,没有李姨夫,哪有我们俩今天的事呀。您跑前跑后的,没少劳累,拿点礼品看看您,您老可别多心哪!请您代我向李姨夫问好!”

    何二姨听他这么一说,把钱揣回兜里,千叮咛万嘱咐。她说:“回来时到这呀,怎么也得吃顿饭再走啊!”他俩走了很远,何二姨还站在那里,恋恋不舍的样子,喊了几声。尹成君回过头,大声说:“二姨,您回去吧。您说的话,我们听见了!”赶上了表哥,各自用自行车驮着媳妇向前赶路。

    尹成君和齐东华来到了奶奶家。奶奶家是三间房,中间开门,进了屋门是灶房。东屋搭着南北炕,南炕奶奶住,北炕是老叔、老婶领着两个孩子住。西屋是三叔、三婶领着孩子住。

    他们俩的到来,给这几家带来了喜庆的气氛。齐东华是齐氏家族中,孩子辈的老大,人又长得水灵,人人喜欢,被捧为掌上明珠。他俩先进了东屋,齐东华把尹成君介绍给奶奶、老叔、老婶。尹成君向他们拜年、问安。

    奶奶的年岁大,近七十的人了,但身体健康、精神矍铄,慈祥而温和,就是有点驼背。怪不得俗话说,人老猫腰、马老毛焦,真是这样啊!

    老叔年青,瓜籽脸,没有经过风吹日晒,说话文质彬彬,有一身的书生气,被称之为“学生”。他中专毕业,学的是农业机械专业,现在公社拖拉机站工作,挣工资,吃供应量。

    老婶也年青,团脸,脸白净,说话一说一笑的。北炕有个小孩,看样子是个女孩,哭叫起来了。小孩可能饿了,边哭边四处张望。老婶叨咕着什么,爬到了炕里,把孩子抱了起来。脸向北,给孩子喂奶。孩子得到了香甜的乳汁,停止了哭声。

    过了一会,三叔、三婶,四叔、四婶,老姑、老姑父,陆续来了。尹成君向他们拜年、请安,祝他们春节快乐。

    三叔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脸膛红润微黑,透着风霜雨雪。他参过军,打过仗,赶上了抗美援朝,立过战功。他说话速度比较慢,但说的话却有分量,像有什么重物挂在了词语上,掷地有声。

    三婶身材不高,笑眯眯的眼睛,对人热情,说话留点尾巴,代词用的多,你听了要思考一番,琢磨一下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四叔身材魁梧,肩膀宽,一看便知是一位有力量的人。他参过军,听他说话唠嗑,能听得出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他一笑,脸全笑。眼睛笑、鼻子笑、眉毛笑,就连脸上的肉都笑,说话的声音都是笑出来的。和他说话唠嗑,什么愁事?愁事都会随着他的笑,跑出来,会杂在他的笑声里,消散在空气中。

    四婶高鼻梁、大眼睛,说话严肃,说什么就像真的一样。据说她在姑娘的时候,是个美人,远近闻名。

    老姑父年青,比成君大不了几岁。他方脸,重眉毛、大眼睛,长得精神。看那眼神,听那说话,就知道有办事能力。他说话有一个特点,又想说又不想说,边想、边说、边观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老姑的年龄比齐东华大三、四岁的样子。她说起话来,浑身都能使上劲,不仅嘴动,眼睛、眉毛、鼻子都动,全身都能调动起来。那话锋利无比,就像在词语里掺了几把剪刀,向你的前胸奔来,咄咄逼人。成君想,这要是与谁打仗,老姑的嗓眼儿里都能飞出擀面杖来,一般人抵挡不住。

    成君对她亲人的印象,只能印在脑子里,而不能挂在嘴上,不向别人说,也不能向她说。

    他给亲人们点烟,烟是迎春烟。是他路过供销社买的。迎春烟是流行于市场的好烟,是长春卷烟厂生产的二等烟。一般的情况下,迎春烟只用来待客。平时抽,谁能抽得起呀?那可是两角八分钱一盒哪!

    第一顿饭是奶奶预备的,接着从三叔开始,四叔、老叔,最后是老姑。招待都热情,每顿饭有时八个菜,有时十个菜,有烙饼的,也有包饺子的。每顿饭都有酒,有瓶装酒、也有散装酒,有白酒、也有果酒。

    给三叔家吃饭的时候,三叔特意托人买来了两瓶草原香酒,让大家品尝。还买来市场上最贵的烟,长春产的大生产牌香烟。那可是长春卷烟厂的一等烟,每盒三角五分钱。

    三叔拿出那草原香酒,那大生产牌香烟。成君明白三叔的心思。这是在众人面前要面子、摆场面,也是高看他呀!他心领神会。多喝了两盅草原香酒,抽了一支大生产牌香烟,表示自己明白三叔的意思。

    成君酒力不够,喝酒上脸,脸像红纸一样。三叔看了看他,笑了,说:“成君酒量小啊。”他没有接三叔的话茬说话,而是另起话题说:“这草原香酒,名副其实呀,确实香。又好喝又有劲。”三叔、四叔、老叔,都有酒量,开怀畅饮、猜拳行令。不一会功夫,两瓶草原香酒就喝没了。三婶又拿来一瓶草原白酒,继续满酒。喝酒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红晕,说话也多了起来。

    四叔家请吃饭是在一个早晨。吃完了饭,挡着不让动弹,几个人打扑克。晚饭后也不让走,非让在那住一宿不可。成君、东华只得听从安排。

    老姑父家离奶奶家远,他和他二哥东西屋住,吃饭的时候,他二哥车景生也过来陪着。车景生方脸膛,白净面皮,眼大、眉黑,透出一股威武的气概。参军时当过连长,现在公社武装部当部长,是国家干部。

    老姑父的大哥叫车景学。车景学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当上了卫星营营长。身居要职,有职有权。有几位年青漂亮、挺胸摇臀、眉飞色舞的女人,身前身后围着转。今天说车营长英俊威武,明天说车营长领导有方。那春波荡漾、秋水飘逸,把一个车营长飘悠得天昏地转、神魂颠倒。不知哪路没心没肺的鬼迷住了他的心窍,他居然提出与其结发之妻离婚。女方家受名人指点,一纸诉状告到了法院。证据确凿,判刑三年。他受不了监狱的生活,二年后有病,不治身亡。家人流泪、世人叹息。

    在酒桌上谁也没有多喝酒。只喝二两的样子,就都说,这几天,天天喝酒、顿顿喝酒,喝得胃都受不了啦,喝这些就得了吧。大伙儿都知道,尹成君和齐东华是新婚走亲戚,几个人要是喝多点,车家哥俩就着酒劲,哭那大哥来,如何是好。嘴不能说,内心自明。这样的情况是有见证的。有好几回,有的人家大事小情的时候,哥俩同桌喝酒。喝酒的时候,一个桌上还有另外的人啦。相识的人或多日没有见面的人,碰到一起,难免互相劝上几杯酒助兴,说上几句知心话。不知不觉地,喝酒喝多了,哥俩都想起大哥来,叨叨咕咕,没完没了的,竟然哭了起来。那个伤心劲儿,谁看见了都得帮着哭。事后,有的人开始总结了,他们哥俩在同一家喝酒,想方设法把他俩分开,实在分不开,快吃少喝快回家,避开那个场面发生。

    今天这个场面就是如此之策。喝点酒、吃点饭,都各自回家。尹成君与齐东华也没有多呆,也随着众人走出老姑的家门,来到了奶奶家。

    各家都去了,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按照计划该回家了。叔叔、婶婶,姑姑、姑父,都来送行。每家都给齐东华五元钱,说是见面礼。奶奶给的钱,她说啥也没有要。那么大的年纪,没有劳动能力的人,没有收入的人。奶奶含着泪,把钱收回去了。

    两个人回到了家,感觉很累,就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休息了一会,尹成君来到了母亲这屋来。高玉兰打听走亲访友的情况。他告诉她,这些家都好,热情招待。都要给见面礼,都是五元的。媒人的没要,奶奶家的没要,叔叔家的、姑姑家的,都要了。高玉兰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他感到诧异,就问:“妈,是什么地方儿子差啦?咋看不出来您高兴哪?”他母亲叹了一口气,才说:“东华的娘家应该给钱哪!娘家的钱是子孙钱,是涉及子孙后代的事儿。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她妈不会不知道的。”他明白了母亲不高兴的原因,就说:“这个令儿、那个令儿的,都是人们自己规定的。人家可能没有这个说道,咱们也就没有这个说道得了。平平安安就算完事,说这道那干啥!”高玉兰听儿子这么说,虽然还是闷闷不乐,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这件事也就像流水一样,水流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有谁在意哪。

    又过了几天,尹成君与母亲唠嗑,无意中提起那个贫宣队员王晓兰,在县城二嫂的娘家碰上了她,与二嫂的弟弟订婚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母亲说她也听到别人说了,那个王晓兰人懒、嘴馋、眼俗,看人家吃供应量,有大米、有白面的,还住在城里,那个你二嫂的姨夫,去了她家提的婚事,她就干了。你二嫂她娘又会哄人,听说快结婚了。

    这个时候,躺在炕梢看书的尹成钢,一个翻身,把炕砸了一个咣当。尹成君自感失言,不再说话,起身走了出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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