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乱心
二人就此分别,张珺涵直接回了幽冥山,而高珞渊亦是回了奈落城的玄都小院。
他今日解除禁闭的消息,一早便被传出,故而玄都小院内,张翊涵早着人将一切收拾妥当,只为给他接风洗尘。
“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昆山玉京。”
“去那做什么?”
“幻境之主约见我与少主,师兄怎么来了?”
“白世叔约见?你见过珺涵了?”
“正是。”
“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本想着你出关,刚好珺涵也在幽冥山,你们二人也该认识一番了。”
“幽冥山?奈落城的禁地,少主为何会在哪?”
“这,说起来究竟是何缘由,我也不知,只是两百年前,师父和祝前辈说,珺涵身上戾气太重,特意让他住在那修身养性。”
“原来如此。”高珞渊心中闪过一丝存疑:两百年前,少主还从未踏足奈落城,那时所有人都在延载幻境历练,师父与祝谷主。。。。。。方才在路上似乎听闻少主已经来奈落城两百年,高珞渊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寒暄过后,张翊涵便离开了,高珞渊也在深夜之中,独自一人踏上幽冥山。
次日卯时,张珺涵便来到寒潭,两百年间,因着上官端和隔三差五便要追问,上官家族的秘法修炼的如何,故而如今张珺涵的以舞杀人,早已修炼至第五重空谷幽兰,如今天还未亮,明月疏星,这自是张珺涵眼中练舞的绝佳时辰。
百尺寒潭在灵力加持之下,成为一个巨大的冰场,张珺涵又在上面覆盖了阵法,到底是更加精进了,当初延载幻境中,若说尚存青涩,如今的他,便是平和之下多添一份从容,原先毕露的杀意转为不染尘世的翩然,举手投足之间,似乎能将这浊世净化洗涤,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之感。
高珞渊藏匿于桃林之后,静静的注释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是力量与美的并存,赤足立于冰上,脚背拱起近乎完美,一步一生莲,起跳旋身之中,都有不借西风力,我自上青云的轻盈,翻手折腕如行云流水,连同指尖都在诉说这孤洁,饶是他们分离百丈,亦是能看清他眼中的忘却凡尘的清冷,君子郎朗,如日月入怀,也乱了高珞渊的心神,呼吸之声伴随着心跳逐渐加重。
“谁?”张珺涵感觉到桃林之后有气息浮动,化水成刃往高珞渊的位置射去,高珞渊动用空间传送之力瞬间消失,等张珺涵赶到时,发觉此处竟无一人,反倒有几只飞鸟被水刃射中,落到地面。
回到珞渊院,高珞渊心中难以平复,他心中一直笃定,祝黎便是张珺涵,虽然所有人都在否决他,可他还是坚信,直到祝黎起舞摄魂,他才觉得,他不是他,男子起舞,本就惊世骇俗,故而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排名世家第一的公子竟会习舞,而且还能如此惊艳众生。
一直以来他看的舞蹈多位女子所跳,就算是男子所舞,亦是女子的步伐,过于柔媚,远不如今日他眼中的少主,翩若行云流水,动是柔中带刚,高珞渊突然释然,他的少主修暗系,上官家族的秘法乃是以舞摄魂,方才看他的举动,似乎也很在意别人知晓他会跳舞,若非被逼至绝境,这个骄傲的人又怎会以舞摄魂,想来除了上官家主与自己,其余人看见他跳舞也想必都被他灭了口吧。
初次见到张珺涵,便觉得他是绝美,可没想到他的少主,竟可以美到让世间所有的美都黯然失色,细细回味之后,高珞渊发觉,他的少主清冷之下似乎在隐藏着孤独,也是,幽冥山独居两百年,再喧嚣的人亦会染上远离凡尘的孤独吧。
。。。。。。
张珺涵被飞鸟乱了思绪,索性独坐寒潭之上冥想,他方才明明觉得那里有人,又怎会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失去身影,那人的修为定比自己高出不少,可奈落城中,除了高珞渊与义父,如今,还有谁的修为比自己高。义父定然不可能,可高珞渊怎么也是个世家公子,暗中偷窥这种事,实在不能相信他会干得出来。
失去了修炼的心思,张珺涵也就简单梳洗之后,换身衣服,下山借用空间传送之力,直接回了张家去找云先生。
“学生见过先生。”
抬头看了他一眼,三日一归,这才第二日,也就清楚了来人何意,“少主今日似乎略带烦闷,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张珺涵客套,“当真是瞒不过先生,不过是今晨修炼略微不顺罢了。”
“少主,修炼贵在机缘,莫要强求。”修炼一事,怎么也问不到他这,随手将书翻了一页,假意安慰。
“多谢先生宽慰。”云先生装傻,张珺涵亦是如此,略微虚伪的行礼感谢。若说张家谁最了解云先生,非张珺涵莫属,可同样,若说张家谁最了解张珺涵,只怕不是旁人,亦是眼前的这位云先生,“少主似乎还有问题?”
“先生,当你一直想超越一个人,但又觉得望尘莫及,先生会怎么办?”
“为何要超越他?若是为了功名利禄,那就会失其本心,自是不必,若是为了提升自己,你只需看看,你与他的差距是否在缩小。”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学生受教了。”
“少主向来聪慧,”云先生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道,“只是那个人恰是高家少主,才能让少主困于混沌吧。”
张珺涵散去心中的愁郁,淡然回到,“正是。”
“少主,盛极必衰乃是天地规则,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更改,强行为之,便是逆天改命,只会被天道所不容。”
“多谢先生教导,先生,学生还想问一事,先生如何看待男子习舞?”
云先生捋了捋胡子,笑着说,“男子习舞,与女子耍刀有何不同?这东西本就不是女子专属,只是如今,坼浮之上没有男子习舞罢了,若是喜欢,也并无不妥。”
“可若不喜呢?”
“那为何要学?”
“若是不得已而为之。”
“既然有了理由,何须在意世俗的眼光。”
“如此说来,倒是学生狭隘了。”
“你或许应该多亲近亲近你母亲,上官家族虽是女子继承家主之位,但你的母亲,能在如今的世道为天下所赞,必不是寻常女子,有些规矩,本就糟粕,可世人只会云合景从,当真愚昧,既然如此,那这规矩,覆了也罢。”
张家家规,不涉党争,忠于帝王,可这位云先生信奉的确实顺应时势,知权善变,不忠君,只随缘。如此离经叛道的话,张珺涵不是第一次听,真不知张家为何会请他作先生来教导张氏子弟。
这些事情,张珺涵心中虽也知晓,但碍于世家规矩,有些话他不能说,说了,便是至张家于不顾,“先生高论。”
“少主,你的不拘随性,可莫要湮于世家束缚。”
“学生会将先生的话牢记于心。”困顿得以解答,张珺涵自没有在留的必要,“先生,那学生便先走了。”
张珺涵回奈落城后,直接回了幽冥山,今早的事情尚有疑虑,而先生的话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如今的云霄乃至坼浮,却如先生所言,弊端随处可见,但先生的言语之中,似乎又透露出一番让自己去割除这弊端的意思,张珺涵自嘲:自己的职责从来只在张家,云霄与坼浮大陆如何,关他何事?一切明哲保身便好,何苦为自己自寻烦恼。话又说回来,先生所言,也的确宽慰,自己何必执着今晨之事,是人是鸟,有何意义。
这么想着,心中的烦闷逐渐消散,看了看刻钟,也不过戌时三刻,觉得时辰尚早,便去书房看会史书兵法,大约亥时,略觉困意,这才睡去。
高珞渊从幽冥山逃离,整日也没出门,躺在床上陷入冥想,之前还觉得师父罚自己,仅仅是因为自己不信他的话,百般试探祝黎,如此而已。
被罚面壁两百年,委实郁闷,可如今看来,师父罚他面壁,完全是因为他竟敢出手伤了张珺涵,但又想起师父说,珺涵不参加历练,心中更加郁闷,虽说两百年对修灵师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自己也在这两百年晋升乾坤境,但还是觉得郁闷,总觉得横竖自己是亏了。
觉得自己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多了,一直难以平静,为了舒缓自己的心情,高珞渊走到书房,磨墨写字以清心。
书房之内,高珞渊想起昨日与张珺涵抢夺桃花扇,心中又是无限感慨,仿佛迎来了他人生第一个滑铁卢,血玉箫本是张家先主之物,幻境之主给了自己,后来抢魂珠,将珺涵打伤,如今,又在白将夜的算计下,抢了他的桃花扇,大概珺涵会恨死自己吧。
坐在太师椅上,揉了揉眉心,心中又在吐槽自己:我为何要和珺涵抢桃花扇,明明知道祝黎就是他,他就是祝黎,送给谁不是送,何必多此一举,反倒惹得珺涵生厌。
得亏此处乃是他一人独居,否则,若是被张珺涵知道,恣意潇洒如高珞渊,有朝一日,也会陷入因他而陷入如此丰富的脑补情节,怕是能将世家公子的风度笑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