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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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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会隐藏一切筹谋,包括张珺涵闯入张家。

    这个地方,哪怕他生活了一千三百年,如今的他,竟没有太多眷恋,反而是如释重负,轻车熟路,直奔张家宗祠。

    一切本悄无声息,直到宗祠之外,“少主,恭候多时了。”

    看清来人后,张珺涵问安,“大长老似乎早就知道我要来?”

    “因为老夫相信,终有一天,您会以张氏少主的身份,会重回张家。还未恭贺少主晋升主神。

    “多谢大长老。”

    “少主今日入了张家祠堂,张家众人绝不会有妄言,您还是张家奉若神明的少主。”

    略微急切的语调落在张珺涵耳中,之于酸涩,却更添烦扰,一切,最终是平静到再也不能平静的话语,“张家,我回不来了。”

    “为何?”纵然是否定的答案,但大长老的脸上仍是期望,可与之相对的,却是张珺涵看透一切的淡然。

    张珺涵脸上是数年来一成不变的清冷疏离,“大长老,你我都清楚,当初的张家身陷囹圄,家主不便出手,谁是这一任张家少主,若无法将张家带离险境,便是张家的罪人,可若想助张家脱困,必然会触犯家规,被逐出张家。”

    他这话说的轻松直白,却也足以让陷入其中的人,难以喘息。

    大长老何曾不明白,可还是心有不甘,质问道,“可少主不觉得,当初是您操之过急了吗?先帝已然岌岌可危,您又何须参与党争,助陛下登基?”

    张珺涵本想回答,“先机与定局的命运定会截然不同。”可想起如今的陛下凌铄贤,又觉得此言似乎过于好笑,也对自己当初的决定陷入怀疑,便所幸不答了。

    看着张珺涵陷入沉默,大长老略微有些不甘,但还是问道,“家门规矩,少主清楚,那少主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来借一物。”

    “何物?”

    “乾坤画轴。”

    乾坤画轴的作用便是助忘却往事之人,重新寻回记忆。可看样子,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忘记,难道是高珞渊?大长老出言试探,“珺涵,前尘种种,既然已经忘了,你又何必执着?”

    “大长老此言,是不肯借了?

    “少主,您向来聪慧,执着过往,只会徒增伤感,您又何须如此?”

    “那不如大长老先告诉我,十四根蚀骨钉,究竟为何?”

    “少主一意孤行,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我为何一意孤行?”

    被他突然呛了一句,大长老略微顿了一下,也反应上来,如今的他,就算在意家族但也不像以往,会为了家族不顾一切,而他如今最为在意的,是高珞渊,他忘记的也是他,出言相劝,“少主,没有高珞渊,你才能做回那个被万人敬仰的张氏少主。”

    大长老的话,加深了张珺涵的困惑,自然也坚定他想追寻答案的决定,笑着对他说道,“看来,有些事情,当真是珺涵忘了,既然如此,那就请大长老将此物借我一用,得到答案,珺涵定会请罪。”

    面前的人尚未表态,却被突然闯入的十四长老打断,“张珺涵,你已被逐出张家,也不再是我张家少主,你有什么资格踏足张家?你若肯归,我等自会信仰,可若只是为了那个人,张家宗祠,绝不许你踏足。”

    转眼间,张家祠堂门口,张珺涵身穿悟枝绿道袍,与张家的十四位长老针锋相对,开口道,“怎么,诸位长辈就算拦我,也得考虑自己够不够资格?有没有那个本事?”他笑的温润,可他周身的冷冽亦是做不得假。

    十四长老又是一言,“就算你今日身为主神,我等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既然曾是我张家的少主,那就明白,张家的尊严,决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低头假意整理衣袖,而后对着十四位长老行了个躬礼,“那就请诸位长辈行个方便,将乾坤画轴借我一用。”

    “张家没有此物,你不。。。啊——”

    十四长老还没说完,就被一招打落,瞧也不瞧一眼,张珺涵盯着大长老,“那祠堂之上,束之高阁的是什么?”

    张珺涵被罚张家祠堂面壁百年,这十四位长老又是张氏一族的族老,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自然无法辩驳。

    大长老也知晓他的坚持,“少主今日若执意如此,那不如先拿我们祭奠张家先祖。”

    “大长老何必为难我?”

    “不是为难,少主,张家第三条家规,身为张家之主,张家受辱时必然首当其冲,和家族一起受辱,可张家荣耀时,反省自躬,家主要做的绝不止是让张家荣耀,更是要在所有人步入差错的时候,主动站出来承担和背负一切!您拼尽全力维护的张家荣耀,如今,您要亲手撕碎吗?”

    张家的荣耀,曾身为世家少主的张珺涵,又怎会不知晓,但他身上的疑云,似乎除了乾坤画轴,也无法堪破,又是一礼,而后,云淡风轻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张家宗祠,今日我闯定了。”

    暗夜隐藏的污秽终会被黎明所堪破,无论结局是否如你所料,它的到来,不会停歇。

    第二日清晨,幽冥山一花五叶内。

    看着到手的乾坤画轴,张珺涵一直不敢触碰,直到张翊涵的到来,这才打破这份宁静。

    “兄长既然来了,为何不肯现身?”一夜未眠,声音略带嘶哑。

    “张家少主,父亲知道吗?”没有回答,却是质问,只是同样一夜未眠,这份憔悴不输给张珺涵。

    张珺涵不答,将乾坤画轴置于一边,别有兴致的焚香烹茶,待到面前的两杯茶盏之中都添好水,这才回答,“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是吗?”泛白的指骨握住烫手的茶盏,杯口与掌心接触地方已然翻红,亦是不肯放开。

    张珺涵扫了一眼,而后用灵力将茶盏冷却下来,“兄长,茶盏太烫,不宜握着。”三指拈起茶盏品茗,而后才来了一句,“这是我们的选择。”

    “你们的选择,你们的选择便是父亲唯一的孩子,被逐出家门吗?”

    茶盏中的水轻微晃动,张珺涵将它置于桌面,轻轻一笑,“这个位置,本就是兄长的,我和父亲鸠占鹊巢,太久了。”

    “你们想让我坐上这个位置,为什么不问我,是否愿意?”

    “这世间的种种,从来都是事与愿违,何况,张家本就是世家,礼崩乐坏自然不妥,如今的局面,不过是拨乱反正。”

    “砰”,上好的青瓷冰裂纹茶盏应声而碎,“好一个礼崩乐坏,拨乱反正,张家家主,向来贤者居之,何时按照世家规矩立嫡立长?张珺涵,张家在你眼里算什么?我算什么?你可有在乎过父亲与母亲?”

    透过香炉淡淡升起的烟略过一眼碎片,张珺涵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兄长如今还肯认我,张家今日还允我姓张,我也不算亏。更何况,这是我们的选择,兄长无需自责。”

    张翊涵看了一眼乾坤画轴,“珺涵,这个答案,你敷衍一下,又何妨?”

    “兄长又不是幼童,再完美的谎言,都会存在漏洞,既然都会被现实粉碎,又何必掩人耳目?”

    看着藏于眸中的忧戚,迟疑道,“张珺涵,你不觉得,如今的你,清冷的冷漠吗?”

    “兄长不觉得,今日的你,失了从容吗?”

    四目相对,张翊涵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敛去一切情绪,问,“这个地方,对你而言,是什么?”

    这些年来,张翊涵最怕的回答,就是自家弟弟的沉默,他们之间,他不愿说谎。因而这个问题,他等了一炷香,这才有答案。“此处,是珞渊师兄被诛杀的地方。”

    “回张家,打伤十四位长老,夺乾坤画轴,就是为了他吗?”

    张珺涵勾了笑意,像是初冬的月,冷到凄凉,难掩薄情,“所以兄长也是来劝我放下执念的吗?”

    那双桃花眼本最为灵动,如今,却只剩一片死寂,那双眼睛之下,张翊涵突然多了慌乱,如今的他,俊美苍白的容颜中,只是为了掩盖看脱一切凡俗的沧桑。难不成,没了责任,没了束缚,没了他,他连最后一丝眷恋也没有吗?可他只有一千八百岁,若是寻常世家的公子,此刻只怕还在求学,强忍慌乱,违心说了一句,“是。你既然已经忘了,又何必想起?”

    一声几乎不可听闻的笑泄于嘴边,不知是自嘲,还是觉得兄长的话过于滑稽,“兄长,既是执念,又怎舍得忘却?”

    “珺涵,你还记得当初曲径通幽,你问我五蕴花是否存在?”

    “五蕴花,这种逆天之物,怎会存在?”

    “是啊,所以我问你,若它存在,有朝一日,你执念深种,你会用它忘却吗?”

    张珺涵闭口不言,他似乎记得,他说过,“既是执念,能忘却当然最好。就算世间没有五蕴花,我也会尽力将它忘却。”

    看着他沉默,张翊涵也就问道,“你想起你的回答了,对吗?”

    “是。”张珺涵双眼低垂,他无法否认。

    “那今日,为兄求你守诺。”

    张珺涵难以置信的打量着自己的兄长,他和珞渊师兄过往种种究竟有多不堪,以至于向来善解人意的兄长,都能以当初的玩笑作为誓言,“那话,兄长就当我年少轻狂之语吧。”

    “所以,你今日是执意要入乾坤画轴?”

    “兄长不必再劝。”

    张翊涵懂他的固执,也知道他的性子,“珺涵,给我一个,我无法辩驳的理由。”

    “有人消除了我的记忆,可有人并不想我忘记。”说完,他将十四根蚀骨钉摆在茶桌之上。

    “蚀骨钉?从何而来?”

    “我体内。”

    “所以这些钉子在你体内呆了五百多年,原来当初张家没有参与幽冥诛杀,竟是因为这个。”张翊涵看着他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家弟弟,似乎从未认识过,长叹口气,拗不过他,叮嘱道,“你去吧,只是一点,无论结果如何,不许一个人扛着。”

    “好。”

    探索的真相未必会如你所愿,但发觉它的过程定会让人难以喘息,可饶是如此,它的到来,必会被人期待,也会让人恐慌。

    乾坤画轴内,张珺涵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过去的自己,原来,这幅淡漠的皮囊之下,竟然还有隐藏的少年欢脱与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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