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吵一架
七月初五,白泉客栈大厅。
“威远侯好兴致,天尚未明,便到街上游荡了?”沈清竹端坐椅上,手中把玩着空杯,目光斜睨着萧烈,一丝狠戾在眼底闪现,而嘴边依然噙着笑。
萧烈呵呵一笑,摊了摊手,“唉,昨夜闹得凶,小爷睡不着,碰巧~~海棠花未眠,美人亦未眠~于是,结伴城中闲游,怎么,王爷,你也睡不着吗?”
“本王确实睡不着。”沈清竹忽然将空杯向萧烈一掷,“那就请威远侯陪本王活动活动筋骨!”
罡风擦过,萧烈略略偏头,杯子咔嚓一声撞到后方的柱子上。
下一瞬间,沈清竹已然出手,向萧烈攻过来,而萧烈双掌并用,以攻为守,丝毫不落下风。
站在门边的花月胧深感头大,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哪里想得到沈清竹大清早就在大厅等着,偏偏还得为萧烈保守秘密,这次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清竹一个闪身,萧烈的掌风从他喉咙处掠过,紧接着左掌虚晃,右掌下插直取沈清竹腹部,沈清竹立刻一个后空翻,跃到桌边,起脚一踢。
桌子凌空飞起,在半空翻了几翻,往萧烈砸去。
萧烈一个扫腿,桌子立刻歪了方向,砸在墙上,弹落到附近的其他桌子上,一时间,杯盘碗碟碎了一地。
两人打斗的响声立刻惊动了其他客人和店内的跑堂,本来老板娘周小俏死了,婆婆刘兰被官府抓了,客栈无人打理了,幸好陆克俭先从商会找了人暂时管理,再翻查户籍寻找周小俏的家人接管,总算是将店内的客人安抚了下来,结果现在一闹,又将内堂砸得乱七八糟,还引来了在附近搜捕的衙役和保甲、壮丁。
不过衙役也清楚萧烈的身份,故也不敢阻止,只得在外头疏散人群;眼看场面越来越混乱,花月胧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道:“你们两个给我住手!”
全部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花月胧身上,萧烈与沈清竹也各自退了几步,看向花月胧。
花月胧扶了扶额头,走向沈清竹,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叹了一声,好声好气道:“王爷,你把人家客栈都砸了,至于吗,我跟小侯爷……就是……碰巧遇到……”说到后面,花月胧只能用拉袖子撒娇卖萌遮掩自己的心虚,与之前那一架不同,她看得出来,沈清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不哄不行。
“是吗?”沈清竹垂眸,扫视她身上从未见过的衣服,也不拆穿,忽然弯身打横抱起花月胧,挑衅地望了萧烈一眼,往花月胧额头落下一吻,柔声道:“本王困了,回房歇息。”
花月胧看着沈清竹明晃晃向萧烈宣示主权,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幼稚鬼”。
大闹一场,留下满室疮痍,沈清竹头也不回抱着花月胧回听泉阁了。
两人回到天字号房,由于王爷气压过低,香雪、毒狼不敢逗留,立刻弯着身退下,合上房门,房中剩下沈清竹与花月胧两人。
花月胧从沈清竹怀里跳下来,乖巧地拉出椅子,将沈清竹推到座位上,斟好半盏清茶,主动坦白从宽、如实供述道:“王爷,别生气,是,我昨夜确实是约了萧烈,但对天发誓,我俩真的没有什么。”
“恕我想象匮乏,到底是怎样的相约,连衣服也换过了?”沈清竹稍稍用手背推开茶盏,以示不满。
其实他并不认为花月胧昨夜越轨了,如果对象并非萧烈,他可能不会那么生气,问题就是,萧烈昂藏八尺、器宇不凡,容貌又极其俊美,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手,比起他沈清竹也绝不逊色,当初梳拢宴上花月胧相中他,不正是因为他沈清竹长得一副好皮囊吗,如今她又遇上另一副好皮囊,沈清竹自然拿不准她到底会否变心。
花月胧叹了一声,继续耐心解释道:“衣服弄脏了,萧烈才弄了一套新的给我。至于做了什么,我真的不能说,那是他的秘密,我答应了给他保守秘密。”
沈清竹冷冷挑眉,怒意在眼底盛开,而语气还是平缓温柔的,“你竟然为了他瞒骗于我?你我相知月余,尚比不上与萧烈数面之缘?”
“等等,不是这个逻辑,王爷你别将我往沟里带!”花月胧打断沈清竹,正色道:“这并非是按亲疏而论的,哪怕是香雪香露有秘密,不让我说出去,我也不会说的,这是朋友之间的信任;更何况萧烈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合作伙伴。”
若将情绪比作水流,说前半段时,沈清竹心湖逐渐无波,说最后一句时,平静的湖面又顿成滔天波澜。
“合作?你与萧烈合作了什么?”也就说,往后花月胧与萧烈还会继续接触。
“你记得你帮我从彭心玉那要的铺子吗?”花月胧知道沈清竹生气,但事实归事实,反正他迟早会知道,“我打算开布庄,名为羽衣庄,萧烈是股东……哦,意思是,他会投一部分钱,我来经营。”
“哼。”沈清竹冷哼一声,唰地站起来,转身走至窗边,窗外如墨的黎明遮挡了脸上的霜雪,“熙城不乏官贵,你要合作,为何偏偏要找萧烈?莫非是因为他长了一副好皮囊?”
此言一出,一直耐心解释的花月胧也来气了,口不对心地顶了一句,“那你让我找谁?找喜欢你的许文文吗?”说完又觉得言过了,强行绕回来道:“行商之道,一讲资合,一讲人合,要出得起钱,担得起风险,还讲人品信誉,我觉得萧烈就不错,有钱,不会黑我,这跟皮囊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在这里吃飞醋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沈清竹转过身,上前两步,目光直逼花月胧,“你敢说当初梳拢宴上对本王青眼有加,不是因为这副皮囊?”
“我……”花月胧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她算是明白了,当初毫无感情便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即便是经过了后面的相处,他终是不明白,她到底喜欢他什么,而皮相的喜欢,总是短暂的,这种怀疑一旦埋下了种子,生了根发了芽,就会在心里留有嫌隙。换作平日,花月胧会一字一句向他倾诉她对他的喜欢,喜欢他的包容,喜欢他的温柔,甚至喜欢他的野心。
但今日,她真的很累了,一晚上没休息,还要面对接二连三的状况,更重要的是,他明明知道,梳拢宴上,她别无选择,他还要以此事反证她不够坚贞,哪怕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吧,凭什么她一再解释换来的都是他的质疑?
“如果一个多月的相处,你都认为我只是喜欢你的皮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想睡觉,不想与你吵了……你出去……”
花月胧背过身,走向卧室,不想再与沈清竹纠缠。
突然,花月胧两脚离地,重心往后一落,身子后倾,映入眼帘是沈清竹俊美无俦却又毫无表情的脸,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被他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沈清竹!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喜欢的是本王的皮囊,那我们……就重温旧梦吧。”沈清竹的薄唇挑起一抹笑意,眼神却无比凉薄。他是说过,她没定下决心之前,他不会碰她,但今天他反悔了,在她的天平往萧烈处倾斜之前,他要彻彻底底的驯服她。
沈清竹轻轻将花月胧放到床上,指背勾勒着她的下颌线,逐渐往她身上游走,忽然一把扯落她的腰带,欺身压上去。
“沈清竹!!你走开!”花月胧手脚并用,又推又踢,却挪不动他半分。
衣衫半开,露出玉肤雪颈,红绸肚兜下玲珑身段随着呼吸起伏。
沈清竹眸色暗了暗,原本熊熊燃烧的怒火,顷刻之间化为欲火,暴雨般的吻星星点点,落在她的颈上、锁骨上。
“不要……”花月胧并不抗拒与他亲热,但断不是在此时、此刻、此番心境之下。他们之间有过承诺:情之所钟,贵在信任,所以她告诉沈清竹,她要为萧烈保守秘密,是为朋友之义,她希望沈清竹理解,而他却以此曲解她、误会她,甚至欺负她。
她突然想起,上一次感到委屈,是因为爷爷为病人开了大剂量的附子,而又因附子中含有乌头碱,按照规定,每次用附子不得超过十五克,病人好了之后,却向医院投诉爷爷使用附子的用量超过了药典限制,后来,爷爷愤而辞职,改行开了药房,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再做起了医馆。
有很长一段时间,花月胧为此事耿耿于怀,即便她继承了爷爷的医术,她也宁愿当商人,也不愿当大夫。因为她深切体悟到,一颗心掏了出来,对方不一定会接,更有甚者,还会扔到地上,踩得稀碎。
好像是两回事,好像又是一回事。
花月胧深深闭上眼,放弃了挣扎,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如果沈清竹真的违背她的意愿强要了她,那她会想办法彻彻底底离开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喜欢与爱,最大的前提是信任、尊重,缺了这些,再华美的爱情,都不过空中楼阁。
似乎在她瞬间变换的情绪中,察觉到某种决意,沈清竹动作一窒,从她的颈窝中抬起头,停在她脸侧的手,鬼使神差地接住了那滴眼泪。
那滴眼泪仿佛从她眼角流到了他的心上,刹那间就将如铁郎心,融成一汪春水。
沈清竹叹了一声,是他太急了,太怕别人觊觎她,太怕自己留不住她,他抬了抬身,浅浅的吻缠绵地落在她的眼角,语气软了下来,柔声道:“好了,别哭,不碰你了。”
花月胧缓缓睁开眼,推开沈清竹坐了起来,尔后又气不过,往他胸口捶了一拳,“你都不相信我,你为什么要碰我,你喜欢吃萧烈吃过的呀,我现在怀疑你喜欢萧烈!”
沈清竹被她清奇的逻辑逗笑了,伸手一揽,用力将她压进怀中,“我自然知道你与他没有逾矩……”
“知道你还这样!”花月胧更气了,挣扎了几下,却挣脱不了他的禁锢。
“可萧烈看你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那种饱含欣赏的眼神,沈清竹看得太清楚了,而他更清楚一个男人时时刻刻对着他欣赏的女子,会如何一发不可收拾,一如当初他欣赏她那般。
“那关我什么事,你揍他去啊。”花月胧抛开了以往的理性,只想尽情撒泼,“还说我只喜欢你的皮囊是吧,我现在就捶烂你这副臭皮囊!”说罢,又往沈清竹胸口捶了两拳。
“解气吗?”沈清竹低头,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不解气的话,往这里打。”
花月胧缩了缩手,这张女娲毕设的脸,她要是抽下去,怕遭天谴,只是嘴上还不饶人,“你就不怕我给你打破相了?”
“破相正好回檀栾居疗伤,让月胧寸步不离守着我。”
花月胧这才破涕为笑,“要点脸吧王爷!”
沈清竹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给这只抓狂的猫咪顺毛,他知道花月胧性子倔,吃软不吃硬,往后只能更提防着萧烈一些,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