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云昆南瞻部洲
祝哥哥的心情真是复杂。
明明害怕得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一说去找陆昭昭，立马忍着害怕披衣下床。等敲开了门，就像只受惊的小百灵鸟找妈妈那样一头扎进另一个少女怀里……这一幕真是令一个哥哥好生心酸。
怎么这样？过往每次，明明都是他安抚妹妹，可陆昭昭一出现，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而且……
隐隐约约感受着那份温软的触感，少年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和芝芝一体双魂，联系紧密，也就意味着，祝芝芝的感觉，他也是有感觉的……
这也是他不准祝芝芝和人亲密接触的原因之一了。她们女孩子贴贴当然没问题，可芝芝情况特殊啊！要说他也不是不能封闭五感，自行下线，可他又实在担心芝芝出什么事……
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他已经历过一次痛悔，不能再失去芝芝一次了。
所以，只好捏着鼻子忍耐。
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陆昭昭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远的不说，只说眼前。被祝芝芝惊醒，少女的脸上还残留着困顿的倦意；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点没有生气，反而温柔耐心地安抚起来。
夜风寒凉，待祝芝芝冷静一些，她去关好了门，沏一杯安心养神的热茶。把只披一件外衣的祝芝芝塞进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哄她喝了热茶，又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没事……没事的，都只是梦而已，梦都是假的。”
温暖的触感从头顶落下，令少年亦感同身受：“芝芝不怕，有昭昭在，昭昭保护你。”
实话说，这安慰之词和他也相去不远，但对祝芝芝却富有奇效。她慢慢地不再颤抖，少年能感受得到，妹妹心中的安然与宁静。
但他却不酸了，反而怔然中隐约了悟，他和陆昭昭两人，对于祝芝芝而言究竟有什么不同。
——陆昭昭是温暖的，能触碰到的，令人安心的。
……而他不是。
这并非意味着他对祝芝芝而言不重要，但……那份温暖，的确无法取代。他不由沉默……直到少女熄了灯，也钻进被窝，把祝芝芝整个儿抱住。
祝哥哥：“……”
祝哥哥：“…………”
祝哥哥：“………………”
他开始在心中疯狂呐喊：“芝芝——”
祝芝芝给他吓一跳，下意识揪住陆昭昭的衣襟：“昭昭……”
“怎么？”
陆昭昭安抚地顺着她的脊背：“还怕吗？”
“……不怕了。”
祝芝芝小声说，一点点松开手指，把脑袋靠在她的颈窝：“……有昭昭在，就不怕。”
少女温柔地笑起来，轻柔的手环在她身上，摸一摸她柔顺的发：“不怕就好。你且睡，我一直在呢。”
祝芝芝“嗯”一声，合上眼睛，感受着那份安心与温暖。在她的怀抱中，她似乎可以什么也不必害怕，什么也不必担忧……
至于哥哥的疯狂……祝芝芝决定视而不见。
祝哥哥：？？？
意识一点点模糊。原本就只是惊醒，祝芝芝还困得很，一下子安心下来，困意就再次袭来。但难得和陆昭昭这么亲密，她又舍不得睡，迷迷糊糊地呢喃：“昭昭……”
陆昭昭的反应依然温柔：“嗯？”
“你好香。”
怀抱着她的少女轻轻颤抖起来，是因为一阵笑意：“是嘛，我用了熏香嘛……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喜欢。”
“那我之后送你一点，我们就可以有一样的香味啦。”
祝芝芝却觉得，不一样的。香味或许会相同，可陆昭昭却无人可以取代。
她的温暖，她的笑容，她的存在……独一无二。
可想着想着，祝芝芝又很失落：“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
之前只想着找她，这会儿冷静下来却觉得，哥哥说得很对。她做噩梦，却要把昭昭吵醒，这很不应该……
陆昭昭却发出很惊讶的声音：“你怎么会这么想？”
“哎？”
“你做了噩梦，觉得害怕，第一时间就来找我……”
她说：“这不是意味着，我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吗？”
“唔……”
“因为信任，因为喜欢，芝芝才会这么做吧。”
她说着，温柔地把她抱紧：“没关系……没关系的。因为我也很喜欢芝芝。所以，芝芝不是麻烦，芝芝是我的宝贝，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珍宝。”
祝哥哥沉默了。而祝芝芝反应片刻，眼眶一热，伸手抱住陆昭昭，依恋地靠在她怀里。
“我最喜欢昭昭。”她说。
“嗯嗯，我也最喜欢芝芝啦。”
陆昭昭次日醒来时，时间还很早，她困顿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在身边人的胸口蹭了蹭。
嗯？……哦……想起来了，昨晚芝芝做噩梦惊醒，所以来留宿了……
她困得意识模糊，没功夫去追究为啥昨晚是她抱着芝芝睡，睡着睡着就变成芝芝抱着她睡……只是靠在对方胸口闭上眼睛，很模糊地想：
芝芝的胸，真平啊……
早几年，少女们就开始发育。其中何樱敏的身材是相当好，陆昭昭发育也不错，但孟锦迎和祝芝芝……嗯，就比较平。而和姑且还有起伏的孟锦迎相比，祝芝芝真就是飞机场……
之前还只是看着估摸很平，这一蹭才知道比想象的更平……倒是腰身很纤细，而且……
终于清醒一点，陆昭昭仰头看小伙伴。少女仍在熟睡，睡梦中也保持着把她拢入怀抱的动作，而这个姿势，比起陆昭昭拥抱她，来得更加自然。
——因为祝芝芝比她高。
陆昭昭真郁卒。要说她现在一米六一，算不上矮吧？可朋友们更过分，那是一个比一个高……所以她还是亲友团最矮的。
祝芝芝就更是不科学，明明只比她大一岁，还长了张小白兔的脸，这两年个子猛窜，比孟锦迎还高……说好的清纯少女，楚楚依人呢？陆昭昭觉得俩人站一起，楚楚依人的反而是她自己……
“唔……”
似乎是有所觉察，祝芝芝迷迷糊糊转醒：“昭昭……？”
“嗯嗯，在呢。”
陆昭昭拍拍她：“还很早，还可以睡。”
“嗯……”
祝芝芝眼都睁不开，树袋熊一样把她抱紧：“昭昭一起……”
陆昭昭笑起来：“嗯，一起再睡一会儿。”
两个小姑娘黏黏糊糊，挨挨挤挤地赖床，像两只依偎取暖的小鸟崽。一直到孟锦迎过来叫陆昭昭起床，表情在看到两个睡得迷瞪的小脑袋时骤然凝固。
孟锦迎：“……”
陆昭昭：“……”
孟锦迎：“解释？”
陆昭昭：“呃……”
孟妈妈有一点小小的吃醋：她老觉得自己应该是陆昭昭最好最好的朋友。不过只有一点点，因为她和祝芝芝关系也好，而且女孩子之间贴贴，不算不合礼数。
事实上，得知祝芝芝做噩梦，她还挺担心。决定这几天多泡点静心养神的灵茶，给祝芝芝舒缓神经。
陆昭昭也很关切：“要不这几天都和我一起睡？”
祝芝芝刚想答应，脑海里哥哥就开始敲钟，她只好委屈地扁扁嘴：“不……不用了。”
她失落道：“只是一次噩梦而已……再说，你们很快就要去凡人界了。”
飞舟今日便到云昆城。按照计划，最多停留几天，陆昭昭几人就要分队去凡人界探亲了。
陆昭昭想也是：“但是，只要你想来找我，随时可以来。”
她不知道，有祝哥哥在，祝芝芝注定无法跟她多贴。
云昆城。
陆昭昭几人，除了方之茂，都是第一次正式来南瞻部洲。这座位于整个修仙界南部的大洲，是修仙界五大洲中面积最小的一块，仅有一座主城，一个宗门，便是云昆城，与天机阁。
南瞻部洲也是距离凡人界最近的洲，因此设有凡人界前哨站。陆昭昭他们当年其实曾在此落脚，不过只是换乘飞舟，还没有参观了解过。
“南瞻部洲西接静海，很大一片区域荒无人烟。”方之茂道：“东接群岛……和岐城都知道吧？修罗教的势力范围。天机阁离修罗教其实不太远，只是隔了海域。南海不似北海有龙族坐镇，多少不似很太平，所以往来不太方便。”
陆昭昭想：“修罗教……好神秘。好像没见过他们的人。”
“见过也认不出吧。”祝青燃说：“毕竟不是人人出门在外，都会穿门派服装。”
修仙界的宗门都有自己的制服，但除非必要场合，并不强求弟子穿着。天衍宗的制服是黑白二色，以阴阳鱼为主题，以五彩石为配饰，陆昭昭觉得还挺好看，但确实也很少会穿。
而在云昆城，陆昭昭也是头一次见天机阁的弟子服饰。大约是因为天机阁就在云昆城之东北，城中还挺常见天机阁弟子的身影。无论男女都着蓝白衣裳，不少都戴着蓝眼镜，和方之茂画风统一。
“毕竟，我也是在天机阁长大的。”方之茂如此道：“而且……天机阁怎么说……不太爱打扮自己，所以穿门派服装的还挺多。眼镜也是，无论卜算、画符、炼器……都用得上，也差不多人手一个。”
陆昭昭想起，天机阁都是宅男宅女……宅男宅女不爱打扮、不爱社交、戴眼镜……好像很符合固有观念。
到了云昆城，方之茂话多了许多。这也正常，毕竟云昆城是他的快乐老家，他算是半个东道主。修仙界变化不如凡人界快，哪怕方之茂离开几年，这里也没什么不同，倒是方便他介绍。
而这对于陆昭昭等人来说也是好事。众所周知出去旅游，有导游和没导游是完全不同的……
……等等，他们好像也不是在旅游？
陆昭昭等人也去了天机阁参观。天机阁的建筑风格，亭台楼宇比较多，不像天衍宗多为粉墙黛瓦的小院，一眼望去，多是林立的小楼，和高层的宝塔。
也见到方之茂的舅舅方文远。说是舅舅，看起来却十分年轻，五官与方之茂只是有些相似，但一脸的冷淡却是如出一辙。
破案了，外甥肖舅，陆昭昭就好奇方之茂的面瘫是哪学的，原来是舅舅大人一脉相承。
这两人相处也挺好玩。多年不见，他俩也不私下聊天。方舅舅说一句：“回来了？”方之茂答一句：“回来了。”方舅舅就点点头：“回来就好。自己去玩。”
随后，撒手不管。
陆昭昭真是惊奇：“你和你舅舅……”
“啊，素来如此。”
方之茂倒是很淡定：“我们天机阁人，话少事不多，我基本是被放养长大……”
什么叫自由生长，这就是了。也所幸天机阁门风如此，他自己玩也没长歪，就是长成个死财迷的性子……
陆昭昭几人在云昆城停留了一段时间，决定分队。祝青燃、方之茂、祝芝芝留下，在云昆城附近历练；苏栗衡、韩继、孟锦迎、沈素书、陆昭昭离开，前往凡人界。
祝芝芝很舍不得：“早点回来……”
其实她很想一起去，但哥哥不愿意……遂作罢。陆昭昭不晓得，但摸摸她的头：“嗯，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方之茂则塞给陆昭昭几张符纸。
“之前说的，敛息改造符的试做版。”
他说：“用灵力激发后佩戴在身上，一张可维持两个时辰，期间他人会把你认为是容姿中等之人……缺点是只对筑基期以下有效，也只有这几张，我还会继续改进，等你回来应该会有些进展。”
陆昭昭已经很惊讶。其实修仙界有数种敛息符和术法，但效果多半是削弱自身的存在感，而陆昭昭的问题并非存在感，而是太漂亮……
她只是需要别人别太关注她。可别以为这种关注很轻飘飘，须知掷果盈车，看杀卫玠，美男子因长得太帅被围观能活活郁卒死成为典故，可见颜值对常人的杀伤力非同一般……
所以，方之茂为了陆昭昭也真是煞费苦心。而陆昭昭呢，当然是很感动的。
为了表达这种感动，她郑重地接过符纸：“我该付你多少钱？”
这话要跟别的朋友说，那是十足见外；但跟方之茂，那就再正常不过，甚至是交情过硬的体现。果然，方之茂一点不在意：“钱就先不收了，你把每次使用的感受体悟记下来，回头给我就行。因为是试作品，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
他说：“等成品稳定了，可以作为商品售卖，我不会亏的。所以……你帮我实验，我到时送一些成品给你，这很公平。”
——说是公平，但他研制这个符纸本身，就已经十足偏心。陆昭昭看他片刻，也不多说什么，只弯弯眼睛：
“等你做出成品，要匀出一批卖我。”
“这是自然。”方之茂倒不推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快到凡人界了，感想如何？”
今日，站在飞舟栏杆旁眺望的，不再是陆昭昭。陆昭昭拿了件斗篷，披在孟锦迎身上：“就是有阵法，也多穿一件。天气渐冷，高空更寒，就是不生病，总会觉得冷吧？”
孟锦迎收回目光：“光说我……你呢？算了，回去喝茶。”
去往凡人界可没有公共飞舟，毕竟除了定期清缴魔兽的修士，和前去遴选弟子的修士，平常少有修仙者往凡人界跑。因此陆昭昭等人是先抵达哨站，在此购买了前往凡人界的安全路线图，才自行驾驶飞舟，跨越界限。
这份路线图并不大范围流通，仅在哨站售卖，算是限制了一下来往两界的门槛，购买时还需出示身份证明……即便如此，两界间的防线那么大，也阻止不了魔修偷渡，因此哨站方，或者说天道盟，每隔一段时间会进行巡查……此处暂且不表。
二人进了屋，沈素书已沏好热茶：“我沏了花茶，来暖暖身子。”
又意有所指：“也静静神。”
孟锦迎：“……”
她叹口气：“……就这么明显？”
沈素书温柔笑笑：“近乡情怯……我也有的。”
离家七年，总算要回去看看，四人心中都情绪莫名，只是表现多少的差别。但孟锦迎多少不甘心：“……还是我心境不够。倒是素素令人刮目相看了。”
七年之前，沈素书还较为怯懦；两年之前便大有改变；如今气度更是稳重娴静，颇有坐怀不乱之感。
沈素书只是轻笑：“……在广乐门听多了曲子，自然稳重许多。”
那是……自己魔音灌耳还能忍……去指导师弟师妹……真不想提。
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恐怕除了广乐门弟子自身，别人是很难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