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亭瞳一份厚礼
陆昭昭走后，亭瞳看了会儿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她跑去的方向。很多人族修士在那里，有年长的，大约是合体期，有年少的，大约就筑基。
距离其实很远，但他能看得清楚。有个女孩也很好看，可到底不如陆昭昭，而且她也只是普通凡人程度的好看，远远没有陆昭昭那份朝气与生动。
……陆，昭昭。
这个名字，也很像凤凰。
……亭瞳。
他又咀嚼了一下自己的名字，漠然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到难以察觉的笑意。
男孩回到山洞，一直待到夕阳西下才离开。此时云谷中的游客已经全部离开，动物也休憩，他独自走在小路上，身影有几分寂寥。
过了片刻，一道身影从低空落下，那是个年轻女子，有着一头青蓝色的头发，耳朵很奇怪，像是鸟类的羽毛，背后也有一双青蓝色的羽翼。
“陵光君！”她急切道：“您又跑哪儿去了呀！”
“虽说夜晚的云谷对您无害，可您也不能总是失踪……您可是我们的主君，羽族的希望！”
男孩默默地往前走，说：“我不是。”
“您又说这种话……可百鸟朝凤，我们本就是您的家臣啊。”
女子也不敢做什么，只能跟在他身后：“云谷常有外人出没，您尚且年幼，不要总往外跑。人族修士狡诈，总想奴役妖兽，您没有跟他们接触吧？陵光君！”
男孩不搭理她，而是等了片刻才说：“……亭瞳。”
“啊？”
“我不叫陵光。”他说：“叫我亭瞳。”
他犹豫一下，才又以一个确信的语气补充：
“陆亭瞳。”
云谷中发生的事，陆昭昭并不知晓，只是次日如约前去山洞，又看到坐在那里发呆的亭瞳。
“哇，你来得好早！”
陆昭昭很惊讶：“你等多久啦？”
“没有多久。”
男孩老实回答。她一出现，他的目光又黏在她身上：小少女今天穿一身粉白色的裙装，头发也簪了粉晶的发饰，非常漂亮的粉色，将她衬得越发娇俏可人。
……很好看。
他盯着她看，都舍不得移开目光。陆昭昭也不介意，她被看得太多了，对视线十分坦然大方。
“你昨天待到多晚呀？你的同伴来找你了吗？”
亭瞳想了想，那些自称家臣的人，也能说是同伴吧。那他们的确是来了的：“没有太晚。来了。”
陆昭昭就放心了：“噢，那就好。”
她想问他怎么又一个人在这里，可思及他不愿说真名，想了想又没问，只道：“我还有朋友在，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玩？”
亭瞳没反应，似乎在思考。过了片刻，他才点点头，任由陆昭昭把他带到朋友们面前。
“这就是我昨天说的新朋友噢！他叫亭瞳！”
小姑娘很高兴能认识新朋友，也很高兴能把新朋友带给其他朋友看看：“亭瞳，这是我的家里人！这个是阿迎，这个是芝芝，这个是敏敏……”
孟锦迎就要敲一下她的头：“你这么介绍他会明白才怪！不要跟谁都说昵称啊！！”
手还没落下，便被亭瞳抬手制止。
“……”
孟锦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亭瞳黑白分明的眼也沉默地注视她，其中黑沉沉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
她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微微抿了下唇。
其实昨天陆昭昭说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他们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这会儿看来，这到底哪里可爱？一双眼睛像深潭一样，气息也有些奇怪。
陆昭昭这是哪里找来的人？这头艳丽的长发，死气沉沉的眼……真的是人类？
思考的片刻，陆昭昭已眨巴眨巴眼睛，伸出手去，左手牵住亭瞳的手，右手牵住孟锦迎的手，很友好地以自己为中介晃了晃两边。
“好啦，大家这就认识了，来一起玩吧！”
孩子们自去玩，崔玄麒这次没陪同，而是走到温影承身边坐下。
温影承将书垂在膝上：“怎么不去一起？”
“休息一下。”少年道：“……师尊，你对那个亭瞳怎么看？”
崔玄麒的表情带着一点沉思：“我感知不到他的深浅。”
修士拥有神识，类似于一种强大的精神力，可以放出体外用于探索，也可侦查其他修士的修为水平。当然，窥探别人尤其是高阶修士是非常不礼貌的，但等级相差比较大的话，即使不特别去看，高阶修士也能判断低阶修士的修为。
那个亭瞳，感觉很奇怪。崔玄麒礼貌性地用了一丁点神识去接触，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反馈。
像面对的是一块石头。
温影承也露出沉思神色。其实孩子们在云谷玩，他看着不管，神识一直隐约观察着他们的动静，以防意外；然而不论在昨天还是现在，他都没有感应到这位“亭瞳”的存在，他就仿佛在他的感知中隐身了，这实在是不常见的一件事。
他思忖片刻，才温声道：“或许那孩子身世不俗，拥有遮蔽类的法器……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有我看顾，不必多心。”
他这三弟子，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心思很细；小徒弟估计也很在意，跟师兄一个看着那边，一个过来找他。倒是二徒弟，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最大大咧咧，估计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有他在，孩子们便不需担心太多。
温影承笑了笑：“去吧。你平时在阵峰忙，也少有闲暇时候。”
崔玄麒咧嘴一笑：“我陪您待一会儿。”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温影承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孩子们，片刻后，重新低下头去。
陆昭昭等人又在云谷停留了一段时间。
秦令雪依然持续掉线，只每天用飞鸢送来信件。他已经掉线二十天了，陆昭昭居然也一点点习惯，并逐渐感受到一种解放般的快乐。（秦令雪：？）
这几天里，值得一提的是，每天去云谷，都能遇到亭瞳。其实说起来，是有那么点奇怪的，比方说，亭瞳虽然同意和众人一起玩，但其实根本就是一直跟着看着陆昭昭……
他不怎么搭理别人，也很惜字如金，似乎没什么常识，也不曾见他身边有旁人，更古怪的是，他总是和陆昭昭在云谷中见面，云谷中分别，从未在云谷外出现过。
陆昭昭一瞬间想过：难道他其实一直在云谷中？可这念头转瞬即逝。怎么可能呢？云谷中没有智慧生物，甚至没有强大的异兽，再说那云气与规则，都不是吃素的。
可不论如何，亭瞳是十分古怪和神秘的。
小伙伴们都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哪怕因为陆昭昭的原因愿意接纳亭瞳，却始终没和他建立起什么可靠的联系；孟锦迎更是告诫陆昭昭需谨慎，但陆昭昭也不是那么没心眼。
她只是觉得亭瞳对她没有恶意。
陆昭昭习惯了他人的喜爱与目光，对于眼神有一定的辨别能力。亭瞳盯着她看的眼神，包含着喜爱与认真，这是不会错的，陆昭昭相信自己的判断，也觉得亭瞳呆呆的其实很可爱。
当然，也许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总之，陆昭昭其实过得还蛮开心。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在云谷停留太久。
之后还有很多路程，不能耽误在此处。
今天是在云谷和香城停留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几人就要出发，前往下一站。
陆昭昭扭头看向身边的亭瞳。
亭瞳一直在看她，她一扭头，就和他撞上视线。男孩歪了歪头：
“不修炼了？”
陆昭昭当然不可能整天疯玩，主要还是修炼挂机。亭瞳知道她要修炼，特地带她去灵气最充裕的地方。此时大家在远些的地方，亭瞳并不喜欢和别人接触，陆昭昭就陪他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朋友，而是这位新朋友只短暂相处几天，而且有些呆，陆昭昭会想稍微关照一些。
反正其实也没多远。
她回过神，捏了捏亭瞳带一点婴儿肥的脸，思索着如何告诉他即将分别的事实。
“亭瞳，”她最终决定直言相告：“明天我们就要走啦。”
“走？”
男孩似乎不太明白。而陆昭昭点了点头：“我们只是来香城游历，已经过了好多天，得赶路去其他地方了。你有没有灵犀玉牌？我想记录一下你的灵力印记，今后我们也可以互相通信。”
其实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像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指纹，这气息也是飞鸢传信能精准送达的原因所在。陆昭昭的意思就是彼此交换这种个人标记，今后便可以互相送信。
亭瞳缓慢地眨了眨眼，陷入一阵思索。他时常沉默而像在思考，陆昭昭并不着急，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慢吞吞地问：
“你来自天衍宗？”
“哎？嗯，是呀。”
“你要回天衍宗么？”
“唔，”陆昭昭犹豫了一下：“不是马上回去，但游历完会回去。”
“我知道了。”
亭瞳点了点头：“我已记住你的气息，今后会去找你。”
他说着，忽然沉默须臾：“……你是筑基期？”
“嗯？嗯。”
“五灵根？”
“对哦……”
男孩眸中划过一丝不明显的忧虑，沉思了片刻，站起身来。
“等我。”他说。
陆昭昭迷茫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还是几天来第一次，亭瞳主动离开她身边，而且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一直到太阳往大地的边缘垂落，离离开的时间不远，男孩才再次回来，将一个锦囊塞小少女手中。
陆昭昭已不是修仙萌新，一眼便看出这是储物袋，且等级绝对不低，但她还未反应过来，亭瞳已拉起她的手，随后，指尖一痛。
“唔……！”
陆昭昭下意识想要缩手，却被亭瞳拉得很紧。男孩一直漠然的脸上透出一点认真，他低着头，将自己的指尖也刺破，将二人指尖的鲜血相融后，在少女的手心画下一个鲜红奇异的符号。
陆昭昭没能看清，那符号便灵光一闪，隐没在皮肉之中，了无痕迹。
“……如此便好了。”
亭瞳放开她的手，似乎安心许多，唇角甚至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碰一下她的脸，认真道：“你乖乖的，等我去找你。”
陆昭昭：“……”
明明亭瞳看起来比她年纪小，平时也很呆，这种成熟的、嘱咐的口吻真奇怪，可他这么说的时候，陆昭昭居然也不觉得违和，反而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她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没发出什么疑问，只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我等你来找我。”
不远处已传来友人们的呼唤，真的是该离开的时候了。陆昭昭跟亭瞳最后道了声别，走出很远，回头看去。
小小的男孩身影依然伫立，遥遥地望着她。身后隐约涌动的云气，对他来说似乎不值一提。
他只是站在那里遥望，一直到看不见彼此的身影为止。
入夜，陆昭昭正在自己房间里发呆。
“咚咚。”有人敲响房门，温润的声音响起：“师妹，我能进来吗？”
陆昭昭回过神来：“请进！”
温影承推门而入，很有礼貌地在外间止步。陆昭昭也拍拍自己的脸，出去给他倒茶。
“这么晚了，温温师兄怎么有空来找我？”
“我是个闲人，本也没事忙。”
温影承制止了她的动作，自从空间中取了灵茶来沏，口中则道：“倒是你，晚饭都没吃几口，有什么心事么？”
“唔……”
陆昭昭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温影承也不意外：“和亭瞳小友有关吧？”
她又点点头，犹豫一下，将那个锦囊取出，递给温影承。
“……”
温影承博闻多识，只打眼一看，上手一摸，便知制作这锦囊的材料非同凡响。他看了一眼陆昭昭，见她点头，才用神识一探，待看到其中的东西，却也愣住。
其中空间倒是不算太大，但东西却塞得挺满。大部分都是各类的灵草灵果，还有许多异兽身上产出的特殊材料与元丹……堆积如山。只扫上一眼，以温影承的见识便能判断，这些东西价值连城。富含灵力的红叶灵果还在其次，他甚至看到了可以炼制延寿丹的天元果，有助于培养眼类神通的清明灵水，可以无副作用提升修为的七霞莲……
但这些都还是其次，因为连这些东西都只是随意地堆在那里，便显得仅有的几个玉盒玉瓶十分眨眼。温影承心念一动，将其中一个玉盒取出，启匣一看。
“驻颜丹……”
“延寿丹……”
“还有……”
他的目光在手中的玉盒上顿住：“……洗髓丹。”
陆昭昭有点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洗髓丹，对单灵根无用，仅对杂灵根有用，服用可以洗去服用者的随机一种灵根，从而提升资质。简而言之，五灵根用一颗变成四灵根，双灵根用一颗变成单灵根，且没有使用数量限制，有四颗洗髓丹，杂灵根也能逆天改命。
可谓对多灵根修士来说梦寐以求的宝物，却有价无市，百年难遇。这是因为用来制作洗髓丹的主材早已绝迹，炼丹宗师捏着方子都做不来，想要只能秘境遗迹里找，用一颗少一颗，市面上根本见不到……连大宗门都未必有存货，天衍宗宗主严彤斗有心给陆昭昭找一颗，到现在都没消息。
——可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们面前足足有三颗。
陆昭昭的心情真是复杂。其实她也不是都认得这些东西，而是在上次辨认不出星象钢等物后，就开始留意【商城】中有鉴别能力的特质。方才因为难以辨认很多东西，已买下其中一个。
【辨物居方】[特质]（提高观察力，拥有者可轻易辨别一样事物的作用与适用范围）
这个特质并不能让陆昭昭看到什么材料就立刻知道它叫什么是什么，但能让她轻松判断一样物品的稀有度、灵气含量和作用范围。说起来很玄，是一种感应。而陆昭昭感应了一下储物袋里的东西，当时就是十足震惊……
别的不说，这个“感觉好像能改变根骨”的东西……果然是洗髓丹啊！！！
她一下子就觉得，小小一个锦囊，有千钧重。仔细算来，这其中的物资，真要论起价值，竟比陆昭昭开游以来收到的所有礼物加起来还高。
当然，这其中也有稀有度的原因。像洗髓丹这种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虽然作用也逆天，但主要是太罕见了……
陆昭昭一般来说是非常坦然的类型，是那种能好好收下无论价值是高还是低的礼物，和家境无论好还是坏的人交往都能坦然大方，不自卑也不自傲的率性性格。可即使是她，也觉得这份分别礼物未免价值太高……
“……真是一份厚礼。”
温影承也有些咂舌，小心地把玉盒收好，将储物袋还给陆昭昭：“亭瞳小友身份不凡，也算你们有缘分。这洗髓丹对你大有好处，虽然你的体质也不错，可杂灵根终究有些不足。”
温影承和秦令雪等人早已知晓陆昭昭有玲珑仙体，毕竟她那修炼速度实在不像杂灵根……因此特地检测了一下。但即使有玲珑仙体，杂灵根也的确拖后腿，如今有了洗髓丹，而且是足足三颗，便能将短板补上来了。
温影承不知道秦令雪有没有想过，但他心思细，是有一点忧虑：修仙本逆天而行，修士的死亡率也素来不低，他们自然可以保护陆昭昭，可若是她根骨太差，修为上不来，寿元尽了可怎么办呢……
得知她有玲珑仙体，算是放一点心，如今有了洗髓丹，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温影承也知晓陆昭昭为何愁眉苦脸：“觉得这份礼物太重？”
陆昭昭点点头，但这么说可能还不确切，她的不安还有点别的因素在里头……
比方说，亭瞳到底用她的指尖血干了什么？？
一般来说，鲜血+符文，容易让人想到咒术或契约……她心里有些忐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提。
温影承自然也不知晓，只是思忖片刻：“唔……的确。这样吧，明日我们再去一趟云谷，见一见亭瞳小友，与他说清楚再走不迟。”
陆昭昭眼前一亮：“可以吗？”
温影承笑了笑，轻轻摸摸她的头：“有何不可？”
他看着又精神起来的小姑娘，忍不住又笑一笑，取出糕点。
“你晚饭没怎么吃，想必晚上要馋……我给你留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哇！
陆昭昭一下就好感动。
果然还是温温师兄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