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入夜，天机门。
顾生泡好了茶，安静坐在桌边，对面的位置虽空着，却也摆了杯热气腾腾的灵茶，做出一副等人光临的架势。
窗外已然月上梢头，除了偶然一两声蝉鸣，别无其余声响。
作为首席弟子，他有单独院落，杂役弟子已经退下休息，此处除他之外再无旁人。
门只是虚掩着，亥时刚过，外边就传来了动静，只听一声吱嘎轻响，便被人从外边推开。
首先露出来的，便是一双纤纤玉手，伴随着手腕间微微摇晃的玉镯，在寂静的夜里染上了些暧昧。
顾生抬眸，在瞧见了来人的瞬间唇角笑意顿了顿，诧异开口。
“道友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池意。
她换了身极具沙洲特色的轻薄衣裙，整个人身若扶柳，挺拔秀丽，一张脸却很是无辜。
“道友半夜不休息，半掩着门摆两杯茶，不就是等人来吗？”
她轻巧的落座，端起来面前温热的茶杯品了一口，眼角眉梢流露出一抹赞叹。
“早就听闻道友对茶道颇有研究，这灵茶风味独特，属实不错。”
顾生收回了方才诧异神情，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你若喜欢，带些回去便是。”
池意欣喜，这才满意的放下茶杯，轻笑开口，“今夜前来打搅，属实是有要事，屋中太闷，道友随我出去走走如何？”
她说的诚恳，神色又颇为郑重，顾生本该答应下来，却不知为何，此时犹豫了一下。
池意怎会不知他为何犹豫，见他频繁看向门外，不由得垂眸，做出一副委屈模样。
“难道道友今日所等不是我？那我喝了那位姐姐的茶，她不会生气吧？”
池意眨眼，盯着顾生的眸子不放。
顾生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呛了口茶咳了起来，半晌才抬头准备解释，就又听到了池意幽幽出声道。
“被发现了也无妨的，我与道友只是朋友，你放心，我会解释清楚的。”
说完，又自顾自的给自己续了茶，一副坐在这里不走的模样。
顾生神色尴尬，不知道是要先解释并非‘姐姐’，还是吐槽池意这让人难以想象的理解能力。
眼看着就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本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池意一说，也觉得不方便了起来。
思及此，他故意转移话题。
“道友所为何事？”
池意并未立刻开口，却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太复杂了，仿若她不再是一个小小的筑基弟子，而是整个人站到了最高点，居高临下，带着怜悯的看着他。
顾生不知道，这是作为原书读着的池意，对他的怜爱。
知道他即将要经历的一切，也明白他会受什么苦，便成怎样的人，但她无从阻止，甚至要推波助澜。
就在顾生震撼这一眼的时候，池意转瞬收回视线，方才的一个对视仿若镜花水月，瞬间消散。
仿佛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下一瞬，他就听到了池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事关……天机门的存亡。”
顾生瞬间变了脸色。
他认识池意不久，谈不上多了解，可也能看出她说这句话的郑重。
不是玩笑戏言，她是认真的。
顾生下意识出声，“此话怎讲？”
池意扭头看了看房间，重复方才的话，“房中太闷了，你随我出去走走吧。”
原书中关楚楚曾到达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眼神，约定好了亥时一刻来访，讨论了魔气一事。
当时池意还和系统吐槽，怎么会有人因为一个眼神就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可还是抢先一刻钟来了顾生房中。
果然没来错。
时间快到了，要是不赶快走，撞上关楚楚就不好了。
到时候她满心喜悦的前来，却发现房中人去楼空，脸色肯定不好看。
一想到这里，池意便忍不住弯了弯唇间。
这一次顾生没有犹豫，点头关上房门，随着她走出去。
沙洲的夜晚更是燥热，就算有徐徐微风吹来，带来的也都是热气，叫池意半是烦躁半是困倦。
顾生看了出来，体贴的带着她去不远处的屋顶上坐下。
这边的房子修建的高，屋顶同样宽敞，这一处应该是有人常来，被打扫的很干净，上面竟然还架着一张小方桌。
刚一上来，就能够感受到一股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带走了身上的热意。
池意定睛一看，发觉是屋顶两边各自摆放着一块阵盘，大抵是它的功效。
她觉得舒服了些，靠坐在方桌旁边，知道顾生心急，也没故弄玄虚，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复刻的阵法图。
“此物，可是出自天机门？”
顾生见她终于肯开口，顺着她的话音凝神看了过去。
只需一眼，便肯定的点头，“不错，但不是通用的阵法。”
见池意不言，又出声解释道，“通常传送法阵都是双向的，只有首尾固定两个地点，但这个不同，是为中间点。”
中间点，就意味着从某个地方传送过来，再经由此处传送到另外的地方。
顾生思索片刻，随手聚集起了一团水汽，运用在了手指之上飞快的绘画着纹路，转眼之间，一个与池意那图一模一样的阵法便初具规模。
“这是常规的，你这个更高级一些，运用的很少，我的修为也暂时炼制不出。”
池意盯着两个图案看了几眼，有些挫败的低头，“我瞧着都差不多。”
她不通阵法，看着这些纹路都是一样的复杂扭曲，怎么看都分辨不出差别。
顾生见她这般神情，不由得笑了笑，指着其中的几条纹路解释。
“就是这里，还有这里，用了不同的方法。”
阵法虽看上去都大同小异，可大到这种规模的传送法阵，小到随身携带的阵盘，无一不是费尽心机制作出来的。
从纹路的绘制，材质的选择，加持的灵力，都要格外小心。
既然顾生这个天才都做不出来，那就证明了是天机门更高层的人制作的。
池意思索着，猛不丁听到了顾生问了一句，“这阵法虽罕见，却算不得大问题，道友不妨告诉我一句实话，究竟出了何事？”
对与池意说的天机门存亡，他只是留心下来，准备过来听听，可一瞧见了这阵盘，心中却是一头雾水。
事关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实在无法维持淡定，苦笑着坐在一旁，看着池意问道。
池意垂眸，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不再废话，直言起来。
“近几月来，寒山宗，无梦谷附近频繁出现妖兽入魔伤人现象，我暗中调查出来，几乎是每一个遇害的村庄，都有一个这样的法阵。”
“我们掌门对此事很是重视，并未大声声张，暗中命我们过来调查。”
“我与道友云水小会不打不相识，谈不上什么交情，却算是朋友，池意自认眼光不错，道友绝不会与此事有牵扯，故而提前报信，请求道友从旁协助。”
“这枚玉简里面，是我整理出来的相关资料，出事的地点，法阵位置，伤亡情况，皆在里面。”
她的声音不大，但仿佛每一句都携带着雷霆之力，每个字都重重的砸在了顾生的心头。
每说一句，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到最后池意递过来玉简的时候，已经是面无血色。
“魔……气？”
他仿佛无知无觉的重复着，下意识接过玉简，输入灵力，里面的内容尽数涌入他的脑海。
和方才的被转述不同，如今是所有的记载文字，包括留影石记录下来的录像，一股脑的展现出来。
鲜血淋漓的陈家村，本温顺可人却因入魔暴躁惨死的兔妖，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传送法阵……
顾生猛的将灵气抽离，那枚玉简无声无息的从手中滑落，径直落在屋顶的石材上，吧嗒一声，碎了。
这一声轻响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顾生整个人猛然起身，身形一闪就要离开此处。
关键时刻，池意手中符咒出手，一张清心符瞬间贴在了他的手臂上，归元笛无声无息的画出一条灵气绳，将顾生给留在了原地。
原书之中顾生知道此事，当即不敢置信去询问了师门，结果可想而知。
他被关了禁闭，再到天机门覆灭才重新出来，整个人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好在有关楚楚作陪，才一点点重整计划，重建天机。
纵然她不好干涉太多原剧情，但做些小事还是可以的。
最起码，他拥有提前知道真相，并且自己调查的权利。
而不是一朝之间师门都变了一个模样，让人丝毫没有准备。
“顾生，你冷静点。”
她拉动归元笛将顾生给拽回来，温声说道。
顾生身上被贴了清心符，方才一瞬间的不理智已经被压下去，本想扬起唇角见她不用担心，可出来的却是苦笑。
看着他这个模样，池意轻叹一声，松开了归元笛化做的绳子，上前一步轻轻将他抱在怀中。
“不要怕，你可以先好好休息，和我一起慢慢调查。天机门尊为三大宗门，是名副其实的正派，只要揪出心怀不轨之人，一切就解决了。”
她刻意将此事说的简单，语气温和体贴，怀抱温暖，竟然意外的叫顾生不想推开。
没有任何旖旎暧昧，这个怀抱只是单纯的安抚与支撑，池意希望他能够在这独属于他的悲惨寒冬里，得到一份温暖。
“顾生好感度上升，积分加十。”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池意抱着顾生看向他的背后，神情平淡，没有任何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