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假如这是校园文[2]
【二】「他的世界一片漆黑时, 撞进来的光」
“没钱啊？”令狐雪听了之后，担忧地看看他，随后又高兴地说道：“但是我家有很多钱！”
席云岫：“……”
他有被稍微地冒犯到。
但是, 他不会和一个口无遮拦但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计较。
他低头想合上饭盒。
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塞满了令狐雪家顶级大厨的料理。
令狐雪呵呵笑了一声，看着有点憨, 指指勺子说：“我用没有用过的勺子舀的。”
就像刚才在他饭盒戳来戳去的不是她一样。
席云岫低头嘴角翘了翘，开始吃饭。
他实在也有点饿了。
令狐雪也吃, 偶尔开心地看他一眼, 又埋头下去。
这顿饭竟然吃出了几分温暖。
席云岫其实已经好久没有正经听过课了。
家里欠了钱, 父亲又不在了。
他来学校不过是躲躲来家里讨债的混混。
这一刻, 莫名的，他突然想：不然去打个工吧。
-
席云岫在餐馆找了个临时工作来做。
这些年帮着父亲照顾小餐馆的生意，他做起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
餐馆营业到九点，收档打扫之后已经是十点了。
他走在京市的深冬里, 叹出一口雪白的雾汽。
他捏着兜里的几十块钱。
还钱不够。
但是也没有别的什么想买的东西。
不然明天买点排骨肉吧。
他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想。
门口堆了满地的塑料袋。
路灯昏暗, 他看见毛茸茸的雪白的一团，像是什么动物。
这只小兽听到动静, 抬头看他。
竟然是令狐雪。
她戴了毛茸茸的白绒毛帽子围巾，又穿了一身毛茸茸的外套，配上了毛呢单圈和白色的长靴。
个子本来就小, 缩成小小的一团。
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
席云岫一愣：“你来这儿干什么？”
小雪团哆哆嗦嗦一阵，想大声吼，但声音都被冻得打颤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微信！”
令狐雪横眉竖眼, 看着奶凶奶凶的。
吼完了，她似乎又意识到自己不请自来, 声音没底气地降了下去, 哼哼唧唧道：“我都等你好久了——”
席云岫不知道怎么对这个场景这个场景做出正确的反应, 于是重复道：“你来干什么？”
令狐雪理直气壮地委屈上了：“你不是说你没钱嘛。我就让司机带了好多东西过来。”
地上全是各种食材。
像是把整个家都搬来了。
原来她说的自己家有钱是这个意思——
席云岫一愣，开始摸钥匙开家门。
不知道是不是在寒风中冻的，他的手抖了抖，戳了好几下，才摸黑找到了钥匙孔。
“进来吧。”他说。
令狐雪被冻得伸不开腿似的，保持着圆球的姿势移动进了家门，手一撑，坐上了一个椅子。
她吸吸鼻涕，抱怨道：“怎么还这么冷？”
席云岫看着她坐在自己父亲平时坐的座位上，没有说话。
只是找来一张小被子，给她盖在腿上。
他平时是不怎么开暖气的，房子太旧了，四处漏风，开了也没用。
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生都在想什么，靴子到短裙之间是裸露的皮肤，都被冻成红红粉粉的一片。
令狐雪裹着棉被缓过来了一点，又闹腾地凶巴巴上了：“你再不来，我的暖宝宝都要凉了。”
暖什么？
席云岫眉头皱着。
令狐雪看他没听懂，撩开棉被就准备给他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就是这个，我是贴在裙子下面的光腿神器。”
席云岫眼疾手快地给她按住了——
这是个祖宗。
令狐雪脸唰一下就红了，小声嘟嚷：“我没想那么多。”
又找补道：“我平时不这样，我就是看见你……看见你就……”
“人来疯。”
她终于从陶夭夭对她的众多评价里，找到了合适的词语。
席云岫偏头把嘴角的笑意抹去了，又正色道：“门口的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要。”
“为什么？”令狐雪不解道，“这些都很好吃的。”
席云岫还算耐心地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讲讲人情世故，“我和你不熟，我为什么要收你这些东西？”
令狐雪被难住了，她想了又想，说：“可是你是我的家教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都是我孝敬你的——”
席爸爸：“……”
他准备在自己变得更老之前，解释清楚。
令狐雪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哆哆嗦嗦按了免提，避免自己的脸和一块冰一样的手机接触：“喂，姐。”
陶夭夭说：“我今天有个广告，明天直接回学校，就不回来了。”
她家每个人都日理万机。
令狐雪已经习惯了家里除了佣人，只有她一个人这件事，“知道了。”
陶夭夭又说：“昨天那个家教有事没来，等我空了找到新的再通知你——”
令狐雪放下电话，神情呆滞。
席云岫突然心跳有些快，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他有些慌张地舔舔嘴唇——
令狐雪抬头，视线交叠，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所以周末的时候，哥哥是路过吗？”
席云岫喉头发干，“嗯”了一声。
令狐雪又说：“那你还救了我，我就知道，哥哥你人真好！那你那天本来是来干什么的？”
警报竟然就这样解除了。
席云岫一愣，说：“没什么。”
令狐雪说，“我知道的，这个就是缘分！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她开心地去抓席云岫的手，说：“那我送你这些都是补课费，算不得白拿。”
她又可怜巴巴地说：“司机送我来的，我一个人也拿不回去。”
席云岫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自来熟这么闹腾的人——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不小心喂过一次的野猫缠上了。
哦不对，这还是只会自带食材的野狐狸。
他把嘴抿成一条直线，最后无奈地去里屋拿钥匙。
令狐雪哒哒哒地跟在他后面，只见他给一个卷帘门打开了锁，使劲一拉，终于拉开了。
里面是一个餐馆。
“家里没有冰箱。”席云岫解释道：“你带的东西太多，暂时放这里吧。”
令狐雪好奇地左看右看，坐在餐馆地椅子上，晃动着两条细腿。
席云岫来回跑了几趟终于把东西搬完了，额头出了一点薄汗。
令狐雪正拿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阵乱按，气鼓鼓地说：“又有人在校网上造谣我。”
席云岫昨天也在校园网上搜了令狐雪的名字——
出来了一堆爆炸性的消息，把她描述成一个太妹渣女。
不过人红是非多，每个学校的校花都逃不过这些。
席云岫也没太在意。
他倒不是多了解令狐雪，但是以他对令狐雪数学的浅薄了解——
她恐怕连时差都算不明白，同时在世界四地有男朋友，还是太勉强了。
想到这他又勾了勾嘴角。
令狐雪看他笑，莫名有点慌张：“哥哥，你不要相信他们，我都没有交过男朋友。这些嚼舌头的人，我以后要——”
她想了想没想出来狠话，退一步道：“算了，我让律师去做就好了，我才不亲自下场呢！亲自下场才是傻子。”
席云岫侧脸过来，问：“为什么？”
令狐雪理所当然地晃晃脑袋，“狗咬了你，难道你要咬狗吗？”
席云岫又问：“那如果这条狗得不到该有的惩罚呢？”
大概是超出了她的智商服务区，令狐雪反应有点慢，眼睛都不转了。
她想了一会儿才说：“但是，为什么要咬狗呢？等我变成更强大的人，我总会找到惩罚它的方法！”
席云岫抿抿唇，一时没有说话——
直到他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排山倒海的轰隆轰隆的声音。
令狐雪咧开一个笑，小爪子捧着肚子：“哥哥，我饿了。”
她又伸出一个指头，据理力争道：“我只因为等你才没吃东西。”
席云岫这次终于笑开了，笑容深深浅浅在脸上印出笑纹。
他往后厨走，边走边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令狐雪老实地回答：“任逍哥哥说的。”
席云岫说：“以后不准这样跑来。”
令狐雪点点头，很会抓重点：“那我先和哥哥说了再过来，哥哥你扫一下我的微信吧——”
席云岫脚步一顿，说了一串数字。
他又回过头说：“太晚了，别吃太多肉，明天再给你做。晚上就吃皮蛋瘦肉粥好不好？”
-
当天晚上，席云岫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
一夜都没有那些缠着他的噩梦。
他清清静静的世界，突然闹腾起来。
这一闹腾，就闹腾了很久。
席云岫本来以为是小女生的五分钟热度。
但是没想到令狐雪每天中午都来找他，自带食材地蹭饭。
之后晚上也开始来找他，拿一堆课本来问他题。
从一开始的简单题，到后来也开始逐渐符合高一的水准。
任逍看着笑而不语，默默吃狗粮。
他觉得自己当时帮忙真的帮对了。
他和席云岫从小就认识。
虽然席云岫家境一般，但是成绩很好，篮球打得好，长得帅，追他的女生也多。
一直活得恣意骄傲。
自从家里出了事，眼睛里的光就黯淡下去不少。
但是这个高一的小美女，又把光带了回来。
令狐雪满意地看着自己及格的数学卷子，说：“我都和我妈妈说了，我之后不出国，我要像哥哥一样高考。”
席云岫挑挑眉毛，懒洋洋地问：“你想考什么学校？”
令狐雪显然不懂谦虚：“京大或者清大吧，哥哥你考哪个学校？”
席云岫：“……”
她该不会觉得整个华国只有这个两个学校，而且逢考必入。
令狐雪答疑解惑道：“我看的小说里，大家都是考这个学校。”
她给他展示手机里的小说——
《学渣和学霸he了》
《伪装学霸后，我考上了清大》
《学神每天都在装穷》
席云岫：“……”
她果然只知道这两个学校。
席云岫没说话。
他很久没想过考大学的事了。
令狐雪既是个梦想家也是个行动派。
八字还没一撇，她已经开始调研了。
经过理性分析、对照组实验，她最终得出结论——
“哥哥，你还是考清大吧。”
席云岫看着她平板上清大食堂的网红吃播打卡视频：“……”
默默抿直了嘴唇。
-
席云岫他妈审判结果出来的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雪——
【死刑，立即执行。】
雪花绵绵密密的一层，掩盖了地上的污垢。
席云岫从打工的餐馆出来，没有坐公交车。
他的心情有些纷杂，于是一个人沿着街道，在小雪纷飞中走了回去。
家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依然是毛茸茸的一团，坐在路灯晕黄的灯光下，散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席云岫紧走几步，心疼地把人拽起来，脸色阴沉：“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在外面这么等——”
话没说完，就被令狐雪抬起的一双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打断了，“——怎、怎么了？”
令狐雪扑到了他的怀里，声音哽咽，“我没事。”
她家附近来了警车，抓走了邻居的一户人家。
她家和那户人家不熟，据说是个看着心术不正的独居女人。
本来只是吃饭的谈资，她却在新闻上看到了席云岫的名字。
令狐雪没有解释前因后果，只是紧紧抱着他，说：“我会保护你的。”
席云岫眼圈被传染似的有些红，明白了大概。
他想把自己和令狐雪隔开，怕身上后出的油腻的味道沾上她的新衣服。
但令狐雪没有动弹，死死抓住他，爪子在他的羽绒服上留下印记。
抱了没多久，令狐大小姐自己放开了，又连连抱怨天太冷。
“你怎么又去打工了！”
席云岫把她的手牵在兜里捂着，“嗯，明天不去了。”
令狐雪歪头好奇道：“那你干什么？”
席云岫说：“读书。考清大。”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令狐雪高兴了，步伐也轻了不少：“为什么考清大，是因为我吗？”
席云岫没有否认。
令狐雪更高兴了，自顾自得出结论：“那我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哥哥，你觉得我像什么？”
席云岫没说话，嘴角勾勾，眼神移至她头上昏黄的路灯。
令狐雪失望地噘嘴：“啊？原来我是电灯泡啊。”
席云岫牵着她往前走。
不是电灯泡，是唯一亮着的路灯。
是当他的世界一片漆黑时，撞进来的光。
小区出了个杀人犯，令狐雪的家多少有点迷信风水，决定搬家。
令狐雪开始唠叨她的新家标配——
窗帘要特质天鹅绒的，才能粉粉嫩嫩又百分之百遮光。
床垫要特级记忆乳胶的，她才能睡得着。
就连被单也必须特制，不然皮肤会涨小红疹子。
……
一个活脱脱的豌豆公主。
席云岫沉默一下，说：“知道了。”
令狐雪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找补道：“哥哥，我其实一点都不娇气。”
毫无说服力。
她又转移话题道：“哥哥你去清大学什么？”
席云岫还没正式想过，但是他很快就有了答案：“经商。”
他觉得，自己应该从现在开始赚钱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