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天尊3.0[2]
【二】 「道是无情却有情。」
天尊身上的味道不是最近席云岫的味道——
狐狸鼻子记得住席云岫喜欢的每一瓶香水。
令狐雪挣脱开来, 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眼神里是迷惑的。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席云岫。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我会安顿好他的。”天尊脸上的表情很淡，他伸出一只手，说：“走，我给你做生日蛋糕。”
小狐狸眨眨眼睛, 她突然琢磨明白了什么。
她想要飞扑上前, 但是又下意识地停住了。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抱过她了。
天尊又伸出一只手, 说：“上来, 带你回家。”
-
小狐狸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
因为她一直埋在天尊的颈窝里。
她又找到了席云岫的味道。
不是香水的味道。
是席云岫的味道。
芜心以为她经历了漫长又跌宕起伏的一天睡着了。
但是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的白衫蕴湿了一块。
他张张嘴, 想说一些什么。
但是天边响起一声惊雷。
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能说。
他的心像一块磐石，里面奔腾着热烈的岩浆。
外面是层层铁链枷锁。
岩浆越发滚烫，越想要喷涌而出。
铁链变越枯越死。
变成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令狐雪不敢睁开眼睛，她怕这是一场梦。
醒来, 她又什么都没有了。
直到她听到天尊的声音，说：“宝宝，我们到了。”
她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前。
上面写着【灵雪阁】。
里面全部是她喜欢的东西。
还有一件灵蚕丝做的纱衣，上面有高强的灵力。
流光溢彩的, 像是气体做成的纱。
令狐雪小的时候。
琉璃阁的紫云仙子也有一件这样的衣服。
她的那件, 飘逸清透。
不过没有这件漂亮，也没有仙术防御。
紫云仙子总往天尊这里跑，大家都说她想和仙尊结道侣。
小狐狸觉得仙裙实在漂亮，就用手摸了一下。
没想到尖尖的爪子弄破了仙裙, 被紫云仙子施了咒术, 烧掉了她的一小块皮毛。
小狐狸灰溜溜地跑远了。
她心里觉得, 弄坏别人的衣服, 别人也弄坏自己的衣服，也算扯平了。
但是她看着自己烧焦的皮毛，眼泪还是委委屈屈地掉下来。
后来天尊出现，大手一挥，就把她的皮毛恢复了原样。
他抱起小狐狸说：“等你化了人形，会有更好看的仙裙。”
小狐狸被哄得高兴起来，很快又兴奋地跑出去玩儿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紫云仙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令狐雪摸摸仙裙，又看看天尊。
她还是不太能适应天尊就是席云岫这件事情。
但是她想，他们是一样的。
他们答应的东西，从来都是会做到的。
-
但是好像又是不一样的。
二人坐在崭新的大殿里。
天尊用仙术变出了一个蛋糕。
是令狐雪在人间最后的时间里很喜欢千层蛋糕。
切开来，里面的奶油一层层，刚刚好堆成了一只小狐狸。
令狐雪咬了一口，是席云岫做出来的味道。
一丝一毫都不差，是她最爱的味道。
她突然掉了两滴眼泪。
冲上前抱住了天尊，想要亲亲他的脸。
但是芜心却把她推开了，他脸上的表情很淡。
看着不是高兴，但也不是悲伤。
他只是问：“这里，喜欢吗？”
令狐雪一怔，老实点点头：“这个大房子是送给我的吗？”
芜心说：“你若是不想回绝情谷，可以在这里常住。”
令狐雪又是一怔，不假思索地问：“我们不住在一起吗？”
她问出来觉得自己十分傻气。
六界盛名的芜心天尊怎么会和绝情谷的女修住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陶夭夭的话——
“人间客是人间情，天上情是天上客。”
她懂的她都懂。
人间历劫的事，是当不了真的。
芜心没有说话，只是说：“我要闭关十天。”
令狐雪看着他，眼眶泛红。
她作狐狸的一百年里，不是看着天尊入世历劫，就是等着他闭关修炼。
她只是他的锦上添花，无情道才是他的一生所求。
这本就是他原来的样子。
而那个人间的席云岫又丢失在哪里了呢？
芜心攥紧他的白衫，又说：“你等我十日可好？”
他很快地补充道：“这几天断欲崖的桃花开了，你要不要去玩儿几天？”
这一次，他没能成功糊弄住小狐狸。
令狐雪变成狐狸的样子，生气地在他腿上咬了一口。
反正修成了无情道，他已是金身不破，她狠狠地狠狠地咬了一口。
咬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流着眼泪说：“我去找他。”
转身跑出了这富丽堂皇的宫殿。
芜心闭上眼睛，手指徒然地松开。
他觉得好疼。
不来自腿上，而来自心上。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幻化出一个法术，拆一件灵器化成黄鹂鸟的样子跟着令狐雪，默默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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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又生气又难过，她跑了很远。
一直跑，直到来到跳仙台。
她听说，自古神佛历劫都是来此处的。
她在想席云岫。
也不知道她走了，有没有人照顾他。
她想到凡人的席云岫，会被埋在某个山头，孤零零的，她的心就开始撕心裂肺地疼。
她想下去找他。
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黄鹂小神仙，把她拦住了。
灵力仙法不敌别人，没有办法，她又灰溜溜地往回跑。
她不想回去，于是就去了断欲崖。
在陶夭夭反复描述过的桃花深处，她找到了她。
令狐雪有点紧张：“夭夭姐。”
陶夭夭抬一抬眉毛，“进来吧。”
随即扭着身子进了仙殿。
令狐雪有点拘谨，她不知道陶夭夭是不是也变成了神仙该有的样子。
陶夭夭坐在桃花木八仙椅上，说：“站着干嘛？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老公居然是芜心天尊？”
陶夭夭没有变——
令狐雪兴奋地冲上去，抱住她。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抽抽搭搭了好半天，才把席云岫和天尊的事情说清楚。
陶夭夭眉头拧着，十分心疼。
她不善于安慰别人，就事论事道：“这事儿吧，也常见。人的情感怎么能和仙人一样呢？何况还是个修无情道的。”
令狐雪不明白，她歪着头问：“历劫回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陶夭夭说：“就像做了一个漫长而精彩的梦——”
令狐雪明白了。
一个漫长而精彩的梦。
但也只是梦罢了。
梦醒了，回不过神。
但也不过就是几分钟。
美梦噩梦，都是如此。
陶夭夭安慰她：“你好歹还有一套房子呢！你都不知道，蓬莱仙界灵蕴冲沛，谁不愿在那儿修仙，房价可贵了！”
她又说：“东成仙尊，就是蒋天晟，在蓬莱这么些年都是租房呢。”
令狐雪闷闷不乐的，还是一点都不高兴。
陶夭夭想想又说：“他前些日子下凡历劫了，这几天应该就能回来。倒时候，我带你去找他玩儿。”
令狐雪稍微高兴了一点点。
她好多年都没见过蒋天晟了。
她拿出乾坤袋，想找到他送的竹子。
除了少数的几样物件，她的乾坤袋里，满满都是关于席云岫的东西。
她和他一起度过的八十多个生日的八十多张照片，也安安静静地躺在乾坤袋里。
她看着照片，又想到天尊——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仿佛一把钝刀在她的心上刮来刮去。
陶夭夭有点慌：“你别哭啊，走走走，我带你出去玩儿几天。”
令狐雪跟着陶夭夭出去游玩几天。
她还是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在这个世界游山玩水。
她也分不清楚她是高兴了一点，还是难过了一点。
她很想很想席云岫。
每天都比昨天更想念一点。
她站在热闹地灵气集市里。
心不在焉地看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珍宝和灵力果子。
旁人的议论声慢慢穿进她的耳朵。
“听说东成仙尊历劫快回来了，也不知道这无情道成了没成——”
“百年内，不是只有一人能下凡修无情道吗？这东成仙尊回来了，那芜心天尊不就没活儿干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无情道还真不是人修的。虽然修成者道法天下第一，但要用自身灵气修为阵四兽护人间百年。啧啧啧，不过这天尊也是辛苦，都守了七八十年了。”
令狐雪默默走到集市另外一边鬼区，她现在不太想听到什么天下大义。
她想买点灵力纸钱和冥界信封，写封信给席云岫。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寄不寄得到。
又听到人说——
“听说蓬莱最近有大喜事，凡是个婚礼沾上边的生意，都赚了好几番。”
“可惜我们是做白事的。不过谁呀，这么阔绰？”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光是喜服，就能买上一套房子。用的可都是最好的灵蚕丝混着晶灵石，一闪一闪的，可好看了。”
“我听说，连染喜服的料子都是去绝情谷买的合欢花染的，以求万年合欢之意。”
“绝情谷？呵，也真是一个敢买，一个敢卖。”
令狐雪心里羡慕了一下。
她从小就最爱看新娘子成亲。
但是她很快就不羡慕了。
她觉得她在这个世界不会再成亲。
因为她已经成过亲了。
-
东成天尊历劫归来的那一天。
整个仙界，半边云霞都染红了。
人们都说，这是修成无情道的象征。
第二天，陶夭夭带她去找蒋天晟玩儿。
却没有在竹林深处找到他。
“难不成已经回蓬莱修道了？”
这不亚于高考之后，立刻开始学习大学高数。
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很像蒋天晟会做的事。
陶夭夭不懂，但她大为震撼，说：“不然你吹吹笛子，说不定他就过来了。”
令狐雪将信将疑，想了想，她吹了一首竹笛版的《回家》。
宛转悠扬，附带着离愁别绪——
她又在想席云岫了。
一曲还没吹完，她突然被人腾空抱起。
是席、是天尊！
令狐雪猛得一惊，连挣扎都忘了。
芜心一挑眉毛，懒洋洋地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叫谁回家呢？”
他把人往自己身上耸，另一只手在她背后像是惩罚般地拍了拍：“让你等我十天，就跑来找别人了，真是惯了你了。”
令狐雪呆若木鸡，同样怔忡住的还有陶夭夭。
但是她很快抬抬双手，说：“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
毕竟，她只是来安慰人的，并不是来吃狗粮的。：）
小狐狸眼睛都不转了。
芜心亲亲她的眼睛，说：“无情道，我不修了。谁爱修谁修，反正我不修了。”
这天地间，修成无情道的，终于不只他一个了。
刚和东成仙尊交接完，他功成身退。
就听到小狐狸的竹笛传音。
芜心脸色发绿：“……”
东成仙尊火上浇油道：“笛声哀婉，看来她在传达想念。”
芜心提醒他：“无情道，好好的人心，都会烧成一片荒芜。但是既然你执意要修，别人老婆你就别想了。尊重，祝福！”
东成仙尊若有所思道：“芜心，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又淡淡地说：“——我还以为只是你喜欢无字头上多根绿草。”
芜心：“……”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脸上的表情恣意张扬。
历尽千帆，去掉心上枷锁，他又成了当初的那个芜心。
此刻，令狐雪满脑子都是问号。
有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炸开，最后，却变成了委委屈屈的一声控诉：“那你让我住在别的地方——”
芜心笑着，眼里有星光：“你当然不能和我住在一起——”
小狐狸气愤地挣扎起来，又听见他说——
“不然，我明天去哪里迎娶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