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半夜,孙芳才回来。
冬天在外头蹲了大半宿,孙芳冻得浑身冰凉,搓着手回到屋里,刚进屋,就立马关上门。
冯进喜跟冯传光已经睡了。关门的动静有点大,冯进喜被吵醒,眯着眼睛朝门口看。
“娘?”冯进喜支起半边身体,“你咋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孙芳没好气地:“还不是去抓鱼给你俩吃的,抓了半天,一条都没抓上来。”
说起鱼,孙芳问道:“沈青不是拿回来一条鱼吗?烧了没,没烧的话我现在去烧了,弄点鱼汤暖暖身子。”
冯进喜回道:“烧了,早就烧了。”
“那鱼汤在哪?我去热点鱼汤喝。”孙芳问。
“早就喝完了,鱼也吃光了。”
听见鱼没了,孙芳气恼地直跺脚:“没良心的死丫头,居然把鱼全吃了,当真一点都没给我留?”
冯进喜咂咂嘴,似是在回味鱼汤的味道,说:“不是她吃的,是咱家传光吃的,整整一条鱼,全被他拿去了。”
冯进喜觉得可惜,鱼肉他都没能吃上一口。
听见一整条鱼都被冯传光吃了,孙芳瞥了一眼熟睡的冯传光,嘀咕着,语气中透露着点不满:“咋能全吃完了,也不知道省点给奶吃。”
她不好朝冯传光发脾气,便憋着火气,扭头回屋去了。
孙芳在外头捞鱼捞了大半夜,回来就着了凉,在床上躺了两天。
孙芳本来想让刘容花或者沈青请假在家专门照顾她的,被沈青呛了句不去上工在家等着喝西北风,孙芳才老实下来。
没孙芳成天在耳边叨叨,刘容花也觉得自在多了,脸上又重新浮现笑容。
这天,沈青一早起床,照例去鸡窝里摸鸡蛋。
她刚到鸡窝旁边,就看见孙芳撅着屁股趴在鸡窝门口,伸手在鸡窝里抓鸡。
嘴里还在念叨着:“这鸡真肥哟,咱家传光好久没吃鸡了,等容花跟她媳妇走了,我就去烧开水拔鸡毛,烧鸡吃。”
沈青一听她想偷鸡吃,眼珠子一转,抄起扔在角落里坏掉的簸箕,就朝孙芳背上拍过去。
边打,边狠狠骂道:“偷鸡贼,让你不长眼的偷我家鸡!”
孙芳被打得嗷嗷惨叫,抱着头在地上滚。
“别打了,别打了,是我,是你芳姥姥!”
沈青才不管啥芳姥姥圆姥姥的,她打的就是孙芳,任凭孙芳在地上鬼哭狼嚎,她权当没听见,手下半点都没留情。
“让你偷鸡蛋,让你偷我家鸡!不要脸的小贼,我叫大队长来收拾你!”
直到打累了,沈青才停手。
孙芳被揍得眼泪都流下来了,缩在地上半晌才探出脑袋。
见揍她的是沈青,孙芳立马嚎啕起来:“我是你芳姥姥,你咋能动手打人啊!”
沈青装作惊讶地一把扔掉簸箕,连忙把孙芳拉起来:“芳姥姥,咋是你呀,你抓我家下蛋的母鸡干啥?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呐!”
孙芳:“……”
她瞪着沈青,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该咋说?她确实是想背着主人家偷偷杀她家鸡吃,这事咋说她都不占理呀!
孙芳心虚地嘀咕道:“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闻言,沈青笑眯眯地:“芳姥姥,瞧您这话说的,要真是偷鸡的小贼,我不仅要打她,我还要把她送去公安局,让公安把她抓起来,关进去呐!”
孙芳:“……”
她惊恐地瞪着沈青,涨红着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真要让公安把她抓进去,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孙芳做贼心虚,吓得立马把自己胳膊从沈青怀里抽出来,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出去走走。”
说着就跟脚下生风似的,马不停蹄地往外面走。
沈青叫她:“芳姥姥,您早饭还没吃呐!”
沈青都要叫公安来抓她了,孙芳哪还敢吃啥早饭,忙不迭地回道:“不吃了,我不饿。”
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沈青这才笑盈盈地弯下腰,伸手去摸鸡蛋。
这回吓唬过孙芳,她应当有一段时间不敢对她家鸡动手了。
要是真被孙芳抓了只鸡吃,刘容花要心疼上好几天。
沈青对自家两只争气的母鸡说:“你们可要跑快些,可别让那人把你们抓走了,知道不?”
说完,她喂了鸡,然后揣着鸡蛋去厨房准备早饭。
早饭照例是窝窝头跟蒸土豆,刘容花见孙芳家没人来吃早饭,说道:“你芳姥姥家人还没来,我去叫他们吃饭。”
沈青说:“芳姥姥出去了,冯进喜跟冯传光应当还没起来。”
“咋还没起来呐?”刘容花发愁,“大喜正是有力气的年纪,咋能成天在家睡觉,叫咱俩养着他们。”
可不是,自打冯进喜来了她们家,不到中午不起床,就算起来,也是无所事事,到处转悠。
就更别提孙芳了,连衣服都跟刘容花换下来的扔到一起,让刘容花给她洗。
还在刘容花耳边唠叨,让刘容花给她孙子冯传光买几件新衣裳。
不是刘容花小气,不愿意接待亲戚,而是孙芳家张口闭口的要吃肉,住下来就没打算走了,她跟沈青两个,就算拼了命地赚工分换粮票布票,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呐!
沈青拍拍刘容花的后背,让她消消气。
等到中午,孙芳一家整整齐齐出现在饭桌前,等着刘容花跟沈青做好饭,没一个愿意搭把手的。
刘容花这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了,把筷子拍到灶台上:“太不像话了!”
要不是沈青拦着,她就冲出去跟他们说理了。
沈青安抚她:“娘,您别气,等会我来说。”
刘容花看在自己宝贝媳妇的面上,才渐渐缓和下脸色。
等到饭上桌,沈青对孙芳说:“大表婶,你在我家住了好多天了,不打算回去看看?”
孙芳摆摆手:“回去干啥,回去还要上工,多累人,不如住这,人多热闹。”
她刚被沈青打过,不敢拿捏沈青,就拿眼斜睨刘容花,问:“容花,你不会不欢迎大表婶住你这吧?”
刘容花说:“大表婶,年也拜了,马上就快大年三十,你们确实该回去看看了,按习俗,你们总不能在我家过年呀。”
孙芳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容花,以前大表婶家咋对你的,难不成你都忘了?大表婶家刚来,你就赶我们走,你就是这么对你大表婶的?”
孙芳还敢提以前。
要不是孙芳家忘恩负义,不记得以前刘容花爹支援她家的几袋米粮,只记得她家给过刘容花家一碗米,并且成天拿着这点恩惠要挟刘容花家,刘容花爹哪会做主跟她家决裂?
可孙芳还嫌不够,屁股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嚎:“夭寿啦,咱老冯家的米粮养出一窝白眼狼,没良心的狗东西,居然要把自家亲表婶赶出家门!老冯家、老祝家的祖宗,你们快睁眼看看呐!”
刘容花被她气得浑身哆嗦。
沈青见状,暗暗给浓浓使了个眼色,浓浓机灵得很,立马领会到她娘的意思,忙放下筷子偷偷溜出去。
小丫头腿脚利索,跑得飞快,一路跑到大队长家。
大队长还在吃饭,就被浓浓拽住胳膊:“大队长伯伯,我娘跟我奶被人欺负了,你快去看看呀!大队长伯伯,求求你救救我娘跟我奶!”
浓浓声音带着哭腔,听上去可怜兮兮的,让人心都揪住了。
大队长家媳妇率先看不过去,劈手夺过大队长的筷子:“沈青家孤儿寡母的,是哪个没人性的欺负她们?你快去看看,千万别让人欺负了她们!”
大队长先是被浓浓吓了一跳,又被他媳妇嫉恶如仇的气势吓了一跳,连忙咽下嘴里的饭,把浓浓抱起来。
“你们别急,我现在就过去!”
大队长抱着浓浓,顺路叫上几个生产队年轻力壮的队员,一路跑到沈青家。
沈青家里传出来孙芳的叫骂声,就连住隔壁的刘柏草家都听见了。
眼下刘柏草正捧着饭碗站在家门口,朝沈青家张望,想瞧瞧是发生了啥事,冷不丁就瞧见大队长抱着浓浓跑过来。
浓浓也听见自己家里的叫骂声,吓得以为发生了啥事,瘪着嘴努力忍着害怕。
可偏偏这时刘柏草朝浓浓看了一眼,眼神还有点凶,浓浓担心自己的娘跟奶,抱着大队长的脖子,“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得正在吃饭的刘柏草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是咋啦?”刘柏草家小儿子顾德胜瞅着浓浓,回头看她娘,“娘,你又欺负沈青家了?”
“放屁,我啥时候欺负她家了?我都好几天没见着沈青了!”刘柏草骂道。
薛珠跑到浓浓跟前,从大队长怀里接过浓浓,问:“浓浓乖,发生啥事了?”
浓浓哭得眼眶通红,委屈巴巴地说:“我家吵起来了,好可怕,我担心娘,跟奶,呜呜。”
刘柏草一家子面面相觑。
顾德胜说:“最近不是芳姥姥住沈青家了吗,难不成是她俩吵起来了?”
一听是孙芳跟沈青吵起来了,激动得刘柏草饭都吃不下了,扔下碗筷就往外边跑。
“娘!”
薛珠见刘柏草都跑出去了,她也担心沈青,抱起浓浓追上去。
小胖墩大宝也跐溜一声跟在他娘后头。
一眨眼,全家就只剩下顾德胜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饭桌旁边,手里端着碗。
顾德胜:“……”
人全走了,他哪还吃得下饭。顾德胜也赶紧扒拉几口饭到嘴里,然后丢下碗筷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