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孙芳一连叫了好几声,屋里都没有人答应。
甚至连煤油灯都没亮。
其实刘容花早就醒了,她想出门看看,还没等她从床上爬起来,就被沈青按了回去。
沈青披着外衣摸黑站在刘容花床边,示意刘容花别出声:“娘,你别管他们,继续睡。”
刘容花躺在床上,愁眉苦脸的:“这咋行,你大表婶在外头拍门,咱睡觉,不大好吧?”
她娘啥都好,就是心太软,容易被欺负。
沈青对孙芳的来意心里门儿清,握住刘容花的手,甜声说:“没事,娘,咱不理她,到时候她自个就走了。”
刘容花心里琢磨着,想着也是,外头这么冷,傻子才在外面站着等,要是孙芳真要自个走了,还了了她一桩心事。
于是刘容花找了个舒坦的位置,用被子盖着耳朵,踏踏实实地又睡起觉来。
屋外,冯进喜裹着大棉袄冻得直跺脚,实在忍不下去抱怨他娘:“都是你催着咱们走,这会天都没亮,她不给咱开门咋办?要我说,就该白天来!”
“出发的时候,你咋不说?”孙芳也急了,朝冯进喜翻白眼。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着急。她是怕肉被刘容花一家吃完,才急着摸黑赶过来的,就是没想到刘容花会不给她开门。
她可是刘容花的长辈,她来拜年,不管几点,刘容花不都得麻溜地爬起来请他们进去吗?
这跟孙芳出发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应当啊,容花咋还不起来开门?”
孙芳嘴里念叨着,急了,又抬起手臂“哐哐”地拍门。
可屋里仍旧是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这他娘的,他娘的睡得也太死了。”
孙芳见没人理他们,傻眼了,连话都说不通顺了。
被冯进喜牵着的十岁左右的冯传光,甩开他爹的手,上去一脚踹在门上。
“开门,给老子开门!”
丁点大的孩子,嗓门竟一点都不比孙芳小,甚至连表情都凶神恶煞的,活像要冲进去打人似的。
小小年纪煞气那么重,身为家长的孙芳跟冯进喜却没觉得有半点不对,甚至孙芳还心疼地拉住冯传光说:“乖乖,脚踹疼没?快让你爹搂着你,别冻着!”
冯进喜见没人来开门,说:“娘,她家是不是没人?咱要不找个地方避避风吧,站着等太冷了。”
要不是为了半夜赶路,他们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袄,现在还不得冻成三根冰棍?
孙芳却说:“不成,就快到上工的时间了,我得在这守着,否则我这心里不踏实。”
她打量着冯进喜,跟冯进喜怀里的冯传光,心疼道:“我在这等没事,你带咱家传光去找个避风的地吧,别把传光冻感冒了。”
冯进喜才不乐意站在这里受冻,他毫不迟疑地拽着儿子冯传光就走了。
留下孙芳一个,焦急地在门外徘徊。
直到快到上工的时间,刘容花才醒。
她穿好衣服,从里屋出来,就看见沈青从宋秀那屋走出来。
刘容花诧异道:“你宋婶子醒了?咋这么早?”
沈青说:“外头还在拍门呐,宋婶子睡得浅,被吵醒了,我陪了她一会才又睡觉。”
刘容花皱着眉,愁道:“咋还在敲门,你宋婶子本就身体不好,可不能让他们吵着你宋婶子。”
跟以前不一样的是,刘容花受沈青潜移默化的影响,现在分亲疏远近已经不死板地看血缘关系,而是看对她家咋样了。
孙芳千方百计地算计她家,而宋秀对她家是真好,借住在她家,怕她们生活困难,钱跟票从来不亏着她们,还帮忙辅导沈青的功课,所以现在在刘容花眼里,宋秀比孙芳要亲切得多。
刘容花是真设身处地地为对方考虑。
“我晓得。娘,我去给你热早饭吃,吃完还要上工。”
说着,沈青推开门,跟刘容花一块走出去。
她家门一打开,隔着院子的孙芳就瞧见了。
孙芳连忙挥手,大声喊道:“容花,容花,我是你大表婶啊,快给我开门!”
刘容花心里是万般膈应,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给孙芳开门。
“大表婶,你咋在这,有啥事非得跑这么大老远的来找我?”刘容花问。
孙芳露出笑,伸手亲昵地推刘容花的肩膀:“瞧你说的,容花,你大表婶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能,当然能。”刘容花回道。
她瞧见孙芳心不在焉地越过她,勾头朝她家厨房望,忍不住问:“大表婶,你看啥呐?”
孙芳冷不丁被她叫了声,吓一跳,拍着胸脯下意识地瞪刘容花。
瞪完才觉得不合适,挤出笑容问:“容花,你们早饭吃的啥呀?你大表婶连夜赶过来,还啥都没吃呐!”
这暗示的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刘容花本来就性格朴实,她当然不好意思叫孙芳干站在门口,忙让开道:“大表婶,您快进来,这刚起来,饭还没热好呐,您进来坐会。”
“好好好。”
孙芳笑着答应,回头扯着嗓子喊一声:“大喜,传光,快过来,吃早饭!”
小路尽头,很快跑过来一道又矮又瘦的人影,模样还长得丑,正是冯进喜,他怀里还抱着冯传光。
冯进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理都没理刘容花,径直往屋里走:“总算开饭了,再不开饭,是打算饿死我?”
孙芳一把拉住他:“这是你表姐。”
冯进喜才不情不愿地喊了声。
孙芳朝刘容花赔笑两声,也匆匆跟着冯进喜进去了。
刘容花无奈地跟上他们。
一进屋,冯进喜就闻到蒸窝窝头的味道。
他掀开锅盖,果然锅里热的是稀粥跟窝窝头,冯进喜心里憋着火气,大声问道:“咋是窝窝头,肉呐?肉放哪去啦?”
他听见灶房有动静,就朝灶房走,想找肉,冷不丁看见沈青坐在灶房里烧柴。
冯进喜生平还是头一次见到沈青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下子就呆住了。
沈青却不跟他客气,她一见到冯进喜就已经猜到他是谁了,抄起烧柴的家伙就往冯进喜腿上抽:“小贼,敢溜进我家,你找死!娘,有贼进屋了!”
“别打了,疼,大爷的疼死我了!”冯进喜被她抽得嗷嗷直叫,狼狈逃出灶房。
看见朝厨房走的孙芳,冯进喜连忙朝孙芳扑过去,躲到她身后,委屈地告状:“娘,有人打我!”
说话间,沈青抄着家伙走到屋外,冷冽的目光扫到冯进喜身上,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一个大男人,被沈青这么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姑娘打得狼狈而逃,可以说是丢尽颜面。
孙芳忙护着自己儿子,质问道:“你是谁,咋能动手打人啊?”
沈青俨然不惧,拿烧火棍指着冯进喜鼻子说:“娘,咱家进贼了,抓住这小贼!”
刘容花咋看不出沈青是故意的,她忙打圆场:“叫啥小贼,这是你表舅大喜,旁边这是你芳姥姥,他们在建国小的时候就搬走了,你不认得也正常。”
说完,给沈青使眼色。
沈青这才打量了会他们,笑眯眯地收起烧火棍:“原来是芳姥姥跟表舅呀,刚才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孙芳本来想发火,可听到刘容花最后一句话,再看看沈青笑眯眯地跟他们道歉,再发火就搞得像是她在无理取闹,只好吃了这哑巴亏,阴毒地朝沈青瞪一眼。
沈青看见了,装作没看见,笑盈盈地把孙芳一家迎进屋。
进厨房以后,孙芳也看见早饭吃的是窝窝头跟稀粥,她脸上露出不满,但没像冯进喜那样宣扬出来,而是环视了一圈厨房。
看完,才问:“容花,做饭呐,有啥要我帮忙的不?”
说着,她就伸手要去推厨房的柜子门。
看到她的动作,刘容花眼皮直跳,说:“不用,大表婶快坐下,等会饭就好了。”
孙芳不急,停下脚步,笑着到桌前坐下。
坐了会,她摸着自己肚皮,假模假样地对刘容花说:“容花啊,不是表婶想占你便宜,而是表婶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连夜赶路,胃里的老毛病都犯了,平常在家都得吃点肉才能补起来。你家里有肉不?当然,表婶不会白占你便宜,你放心。”
刘容花哪对付得了这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一下子不晓得该说些啥。
好在沈青及时从灶房探出脑袋来:“芳姥姥想吃肉?”
她从灶房里走出来,甜甜地笑着,道:“好说呀。”
说着从橱柜里端出一碗鸡汤来:“正好前几天吃的鸡汤还剩下一点,我这就热给芳姥姥吃。”
孙芳一看见鸡汤,眼睛都亮了。
可等到她探过头去细看,才发现汤里就剩下两根鸡爪,还有点小块的鸡肉,立马就泄了气。
“这汤里咋没肉啊?”
孙芳语气里带着埋怨。
“咋没肉?”说着沈青用筷子从鸡汤里捞出一块鸡胸脯肉来,“这不是肉吗?芳姥姥的病难不成还要指定吃啥肉,真是奇了怪了,世上还有这毛病?”
被她损的,孙芳脸都羞红了。
有鸡汤好歹好过没有,孙芳咬牙认了:“成,就这个吧。”
她心里恨,恨自己没早点过来。
要是她早点带着大喜跟传光来,鸡汤里的鸡肉不就都成了他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