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塑料老公
夜幕笼罩的东城国际酒店,衣香鬓影间浮华声色正在上演。
一名身着制服的侍应生推开包厢外的门进来,受人指使将托盘里的红酒摆出,却一个“不小心”转身带落酒瓶。
乒乒砰砰几声脆响。
盛着罗曼尼康帝葡萄酒的瓶身化成满地零星的碎片,酒香顺着空气蔓延攀爬上女人艺术般雕刻的长裙。
隐隐有趋势流到裙下白皙的长腿上。
到底没逢到这个机会,长裙的主人迈着流畅的步子退开一段距离,起身离开酒香四溢的宴席,狐狸眼微抬,冲主位正上宾的男人扫去一眼。
红唇轻启,语调带着平日里惯有的漫不经心砸下来,“抱歉,先失陪一下。”
秦鸢说罢,黑色绑带凉鞋牵连的脚踝摇曳生姿地离开。
–
一刻钟后,东城人民医院换药室内——
问讯赶来的助理在秦鸢耳旁才刚结束一轮的唠叨,此刻又不得空闲地接起新一轮的电话。
电话那头没开免提,断断续续的交流声萦绕在耳际,秦鸢淡淡垂了眼,专心看着眼前实习的小护士给她挑玻璃酒瓶细碎的残渣。
方才哪些碎片飞来的猝不及防,纵使她反应再快,也被划伤,只是顾着当时场面,没有发作。
这会儿看着打了个哈欠,困意上头,手肘撑在脸侧思绪游移。
今晚这变故发生的突然,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红城》杀青宴定下十几间包厢,提前按职务分好。
秦鸢作为编剧,按理不会和制片方密切接触,但因为她在圈内举足轻重的地位,不管什么样的场合都只会成为破例。
今晚预料的本也太平,座上宾是秦鸢的发小许逸,《红城》影片总导演,算是她们自己的主场。
竟还有人能闹出这种事来,秦鸢想着唇线抿了抿,自不久前揽获金奖编剧后,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公开地使绊子。
这就按耐不住了吗?
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迷人的浅笑,思绪百转千回之际被助理拉了回来:“鸢姐,许导刚打电话说让我回去盯着,你这边,他已经联系了衍哥。”
闻言,秦鸢只觉得方才还游刃有余变通灵活的思绪此刻直接原地刹车,甚至不惜打上了九曲十八弯般混乱的结。
“他联系段正衍了?”纵然知道不会听错,秦鸢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见自家老板琢磨不透的复杂神色,助理脑袋溜溜转了两圈还是肯定地点了下头:“嗯。”
话落还好似怕她心不够堵一样,话题里的主人公下一秒就敲响了换药室外的房门。
随着门把手被带出弧度,男人高挺的身姿移进视线。
秦鸢直接闭麦。
助理见状非常识相地视线来回扫视几眼,随即开溜。
气氛变的沉默,感染着换药的小护士都加快了动作,想要远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两分钟后,最后一层纱布上好,小护士悻悻起身看了眼科室里最好看的医生,表情却毫无平日里那般好奇。
垂着脑袋也跟着火速离开现场。
偌大的换药室里,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人。
秦鸢还没想好该怎么与自己这个相亲结婚的便宜老公打招呼时,对方已经熟门熟路地坐了下来,修长的指尖抚上她膝盖处的伤口,神情专注认真,动作自然不过。
让她本就没想好的开场白直接原地消散。
秦鸢受不了与这人清醒时单独相处的氛围,长腿略微别扭地向旁边移了移,躲开他的触碰,站起身来往外走。
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远到秦鸢都以为他不会跟上来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秦鸢。”段正衍叫住了她,“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去交下班。”
话落就迈着步子离开了,好似笃定她一定会等他似的。
秦鸢抿唇想着,绑带凉鞋试探性往前挪了一步,立刻被一阵清冽吓退,男人清了清嗓子:“秦鸢。”
“……”
“别乱动。”
空气凝固两秒。
随后——某鸢os:“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狗男人不是走了吗?!!”
看到被提醒后安分下来的脚丫,段正衍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终于收回那道打量的目光上了楼。
秦鸢等了大概三分钟,段正衍就从楼上下来了。
动作倒是迅速。
两人并肩乘电梯下到门诊大厅,期间秦鸢一直维持着“就算本美女受伤但本美女依旧是全宇宙最风华绝代的崽。”
全程路走下来硬是与段正衍隔了半米的距离,却未曾想到下一秒志得意满自立自强的假象便被打破。
脚步刚迈出电梯一步就被塑料老公连根拔起地抱在怀里。
身体骤然离地,托举着她的手臂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秦鸢恼怒,撺着男人前摆的衬衣领带威胁:“段正衍,放我下来。”
男人手上的力道稳重,明明是清瘦的身材,却出奇地臂力惊人,看着怀中面色微红向自己示威的女人,喉结轻滚带出几句话慢悠悠的话——
“放你下来,等你和门前花坛里的蜗牛一起爬回去?”
“……”
经他这一提醒,秦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虽然勉强走的稳,但步伐极慢,怪不得男人刻意等过她好多回。
算了,她想着没再闹腾,索性将段正衍视为自己的人形轮椅,头也跟着埋进了塑料老公的胸腔处闭目养神。
因此也未曾注意到,男人在她安静后轻轻放缓的脚步。
与方才不轻不重调侃的语调相比,简直温柔到了骨子里。
睡到一半,车厢内逼仄的空间让酒劲上头的人像踩在棉花上摇摆,秦鸢瞥了眼身上柔软的羊毛毯,前排驾驶室的段正衍正开的专注,偶尔透过后视镜来打量她一眼。
这会儿见她转醒,也没有多言,只将装了蜂蜜水的保温杯递过来。
两人全程的交流少的可怜,完全没有方才医院大厅里暧昧的氛围,秦鸢拧开喝了两口又开始昏昏欲睡。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思绪有些恍惚。
突然想起圈内各界对她这位塑料老公的评价,逆来顺受不思进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妥妥的渣男标配,全被她给碰上了,一口一个形容词把秦鸢说的连嫁狗都不如。
但到底是传言,其中十有八九的杜撰她心知肚明,唯有一点,是她没有底气保证的东西。
段正衍心里真的有束白月光,照了许多年,具体追溯可源于青涩的少年时代。
再看着眼前冷峻温柔的成年男人,秦鸢只觉得,也许窗外的风景会更好看。
林立高楼在不断倒退,再然后是拐进别墅区后鳞次栉比的独栋房屋,进门,上楼,再到卧室的床。
秦鸢将头埋进软枕,刚准备舒服地补个好觉,却被段正衍按着翻过来,玉白的腕骨再次抚上膝处的伤口,轻轻柔柔的贴合检查,让秦鸢抬了眸。
狐眼睨着男人矜贵冷峻的脸,思绪被涌上的酒劲搅成一团,鬼使神差地吐出那句话砸过去:“段医生。”
“嗯?”
男人回应的尾音上挑,动作不紧不慢。
却莫名让秦鸢颦了眉——
“你逆来顺受的样子最是惹人厌烦。”
不算客气的语调,男人闻言却恍若未闻,手上的动作不停,等处理完,方才还语调嚣张的女人此刻尽数偃息旗鼓,倒在枕头上的呼吸匀称。
段正衍以为她已入眠,拿过软被的一角给她盖上,临近却被秦鸢抓住手腕:“段正衍,我身上臭死了,你这样裹着我明天起来都能发霉了。”
“……”
很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她是醉是醒。
不过另一个更加清晰的认知是,如果现在不抱她去洗澡,第二天起来酒气浓郁的傲娇女人怕是会起杀心。
浴室的温度调的刚好,秦鸢起起伏伏间感觉如水中浮木,丢失太多相关的记忆,隐约记起的片段全是活色生香,勾的大腿根部的位置隐隐作痛。
若不是这存在感强烈的不适,她都会以为自己昨天是在做梦,上午房间的光线明亮充分,被灰色的窗帘挡去一半,身上的睡衣和腿下的床单都被人换过,散发出淡淡的柠檬洗衣液的清香。
秦鸢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一圈,末了拿过床头消息爆炸的手机,抬眼一看,十点二十八,怪不得不见人影。
这个点,段医生已经上班几小时了。
打了个哈欠将占据脑海的男人赶出,秦鸢靠着床头翻开微信,聊天框都没来得及点开,电话就先进来了。
“喂。”
那边许逸跟算命大仙似的掐点贼准,这会儿一接听便听见秦鸢那明显运动过的嗓音,思绪哽了哽,才复又开口:“知道现在几点了?”
“昂,十点多吧。”那边漫不经心地答。
听这语气许逸就知道她忘了。
好脾气地给她提醒:“《在逃毒贩》今天约了谈剧本,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有不到两小时就开始了。”
“行,知道了。”
挂断电话,秦鸢揉了把太阳穴,后知后觉想起这茬,若不是许逸提醒,她还真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会儿有了工作,也没什么心情磨蹭了。
秦鸢走出卧室去衣帽间看着琳琅满目的精致衣裙,额间突突跳了两下,挪了挪快残废的腿,一反常态地挑了件宽松的卫衣套上。
原因无他,这衣服放在最外层触手可及的位置,应该是提前被人准备好的。
至于这人是谁,秦鸢喝着微波炉里还有余温的粥,看着玄关处悉数被替换过的平底鞋,傻子的脑袋也该转过弯了。
平心而论,段正衍这塑料老公当的还是挺合格的,勉强能打个三分。
秦鸢想着好心情地出了门,嘴角扬起不自知的弧度,助理已经提前过来将车开到了楼下,秦鸢开车门的时候,见对方脸色苍白,大手一挥催促着人去买早点。
自己则坐在后排回复着信息,因此也错过了那助理眼中一闪而过的纠结。
对方离去十分钟后还不见人影,秦鸢颦着眉略疑惑了阵,刚滑开页面拔出电话,下一秒就见一辆失控的面包车撞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天旋地转。
再醒来,又是另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