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戒
红烛影影倬倬,蝉鸣声喋喋不休。
这不是皇帝第一次跟南烛睡在同一间房,到了深夜,他依旧未能入睡,只听见床边人口里呢喃。
“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秦汉三国晋统一,南朝北朝是对头,宋元明清帝王休。”
听到最后一句,皇帝冷笑一声,默念着,“帝王休。”
南烛几乎是每日每夜都要说梦话,在宿舍跟人挤上下铺的时候就有很多同学跟她反映过这问题了,有时还会梦游。
比如说现在。
皇帝无奈的看着她跪在地上,小手摊平他的衣服,食指做笔,在他的胸膛上写字,边写口里还念念有词,“妄自菲薄,陟罚臧否,裨补阙漏,庶竭驽钝,以彰其咎,咨诹善道……”
在南烛的梦里,她还是个中学生,语文老师上课听写《出师表》一课,她正在埋头苦写。
皇帝忍着无奈和气焰由着她在自己身上写字。
南烛突然抬起了头,还是在梦里,开口问他,“林逸辰,裨补阙漏怎么写来着,快叫我看看。”
林逸辰是南烛的同桌,个子不高不矮,眼睛圆圆的小男孩,总爱笑,跟她玩得很好很好。
“谁?”皇帝明显有听到一个男人的名字。
南烛钓鱼似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得到了回答,埋下头在他的身上写借鉴过来的答案。
皇帝爬了起来,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睡袍,起身下床,又拿来一件衣服给她披上。
他下了床,南烛顺势爬了上去,平躺着身体,好像是在跟上头的人说话,“欸,梅梅,你考试打多少分啊?”
没人回答,她自己接了下一句,“好高啊,那你肯定能上重点中学,”这里停了一会儿,应该是她梦里说话的对象在说话,“我可能还得加把劲。”
梦游这种事他多少还是知道的,所以也不叫醒她。
但这气氛确实是有些诡异。
皇帝往床顶看了一眼,再看向南烛时,她已经把脑袋从床上探了出来,正在朝底下说话。
“加菲猫,数学老师留的作业你完成了吗?借来借鉴一下呗?”
皇帝掀开床,看了眼床底下,空空荡荡,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这种情况就跟他身边好像缠了数只鬼似的。
守在门外的段公公察觉到身前有一道阴影过去,以为是刺客,睁开眼还没叫出声便知道了是谁,帽子还没扶好就连忙跟了上去。
他不大敢问话,像今天这般,皇帝深夜离宫的事情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一波人跟着皇帝浩浩荡荡的去了御书房,路上段公公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跟宸妃娘娘吵架了?”
月色不明,他的表情也叫人捉摸不透,好像有气,好像又没有,“她!”
简单一个“她”字,含着笑和自嘲,无奈和宠溺。
“那……陛下您这是……”
皇帝被一位侍寝的妃嫔气得半夜离宫,这。。。
皇帝一跨步,进了御书房,宫人们忙活着点上蜡烛,片刻见,屋里灯火通明。
段公公跟过去,站在皇帝身边,一口大气都不敢喘,“那养心殿里的宸妃娘娘该怎么处置呢?”
皇帝一愣,奏折打开到一半停了下来,“明日起,来朕的跟前抄写《女戒》。”
“是日日都要?”段公公有些害怕,心里这宸妃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
皇帝点头,摊开奏折拿上了笔,“日日都要。”
……
“日日都要?”南烛确认了好几次,她的眼睛和嘴巴已经是合不上了。
段公公把《女戒》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南烛“哼”了一声,抢过来,心里委屈极了,她不就没侍寝吗?皇帝晚上还说不勉强,怎么到了白日里就这样。
皇帝现在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就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当着人面表现得好好的,一走就尽使些小手段折磨人。
看来皇帝这是不打算直接用毒药,而是想这么逼死她了啊!
宫里没有皇后,纯妃最大,清晨各嫔妃们都要过去吃茶聊天。
在路上时,南烛就已经能想象得到她的处境了,去了之后,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淑妃刮了刮茶盖,盯着她笑了,“本宫听说昨儿个是宸妃侍寝,看来这皇后的位置终归还是你的啊!”
以前纯妃是个妃子没什么,可如今皇后的位置空缺,她又最大,自然少不了要膨胀了。
“哼。”纯妃的语气也似淑妃般阴阳怪气了,“宸妃也是好本事,能把皇上半夜给气走也是着实不易了。”
她明明是什么都没有做好吗,就是那皇帝脑子抽抽了。
要不然就是怪她不肯侍寝。
淑妃笑得欢快,不小心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微微发疼,“说来咱们皇上也是性子好,宽厚仁义,不然照宸妃这犯事的次数,人头早就不在了。”
纯妃笑笑,拿上茶,“宸妃,本宫听说皇上罚你抄《女戒》了?”
“昂。”她警惕的回。
淑妃接话,故作姿态,“怎么陛下罚宸妃抄《女戒》呢?这《女戒》可是叫女子守妇道的一本书啊,难不成……”
难不成他是为了和亲王的事?
这男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还记到现在!
而且,之前不是罚了禁足一个多月吗?
混蛋男人!
出了纯妃的启祥宫南烛一路走,一路骂,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踩着花盆底的小脚给崴着了,莘袖搀扶着她她才算勉强能往前走。
“混蛋男人!混蛋男人!”
莘袖压着声音劝她,“主儿,您少说几句吧,叫陛下听了,又该气了。”
南烛更气了,“他这男人气量小得很,就爱跟人翻旧账,什么烂事都叫我给碰上了,千百年来才出来他这样一个人才!罚过了又罚!”
段公公低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身板,上前一步跟前面的主子说,“陛下,您看……”
皇帝调头离去,只留下一句,“宸妃一日不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