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躯体亦尽时，灵魂无绝息
战旗飘飘，长蛇万里，巴铁洛夫的队伍在收拾打捞完那些敌军飞艇残骸后，开始重新汇集军阵，以此金脉关为起始，步经塞布尔克，打响了对克里斯堡的行军征伐。
天色渐晚，夜阑深静。
巴铁洛夫坐在营帐里，仔细地打量着放在他桌上的小物件，眼睛专注而传神，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拿着这玩意仔细的端量，其尖端十分锋利，看不出用什么打造的，浑身上下几层打磨得异常光滑精致，质地又十分坚硬，但却禁不住长时间高温，细闻似乎还有浓厚的硝烟味，貌似是个纯铜制品。巴铁洛夫拿在手里不自觉地掂了掂，不禁感叹如果这玩意要是没有防护，但是普通的投掷，都有可能随时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之前他就发现了，他们的敌人武器看来十分奇特且精良，目前对方的空中力量基本瓦解，通过暂时性双方的博弈，敌人空军力量并不及神圣帝国军队。他又用眼神瞄了瞄这一丝不差的精致工艺，就目前而言，敌人这样的武器还很多，不能掉以轻心。
但能三天推平王廷绝不是空穴来风，想必他接下来的行动会碰上敌人正面的地面部队，这很可能是对方唯数不多能够翻盘的机会了，很可能会出现一些他平生所未见的强大武器，所以接下来的几步路，他得走在敌人前面，想到这里，巴铁洛夫紧张地捏了捏拳头，闷了一口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精酿。
想要致胜，就必须深谋远虑——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一句座右铭。
“将军。”一名守在外帐的士兵进来禀报知会，把巴铁洛夫的思绪拉了回来。
“说。”巴铁洛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有工匠想要见您，就在帐外。”士兵行礼道。
“嗯，让他进来。”
“是！”士兵立即退出去，在外面拉开营帐幕帘，随后传入巴铁洛夫耳中的是士兵的一声严斥，“进去！”
一个人影被踹了进来，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实平民小生，他面容娇好却脸色煞白，那本该细腻的双手，上面刻着时间和劳动的交织痕迹，非常粗糙，这也间接符合他工匠这一身份。
“小的小的有事情告诉大人。”那小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双腿一个劲地抖，就差尿裤子了。
“嗯哼哼”巴铁洛夫刻意咳了几声，故意吓唬道，“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别抖了。”
“啊好好的，大人。”他听将军大人这么一说，腿不抖了，直接站不起来趴地上双手还强撑着，此时的小生脸更白了，紧接着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弄得营帐里久久不散。
巴铁洛夫看着他深色的裤裆潮湿了起来，眉头紧皱，这小生很明显被自己常年征战杀伐之气给吓坏了，便无奈挥手道：“来人，拖走，拖走！”
“大人，大人饶命啊。”巴铁洛夫都无语，这简直不像正常人，“来个会正常的工匠。”
士兵直接进来拖走小生，掀开营帐之时，巴铁洛夫隐约瞥到帐外似乎很多工匠堆积在一旁低眉看热闹，明明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却十分紧张，他突然心里一绷，肯定是有事了，便直接喊到：“进来！”
见没人进来，他心里暗不爽，骂道都是些苟且偷生之辈，自己踱步营帐外，不高兴道：“什么事？都在外面缩着！”
士兵们都让开来，巴铁洛夫径直走到那些匠人们跟前，抽刀砍空插在地上，吓唬他们，咆哮道：“说！”
“大人”一个工匠站在人首，无奈退无可退，心里抱怨自己不该看热闹站的太前面，他也眨巴眨巴眼睛委婉地说道，“您叫我们看管仿造的东西大家伙，都没见过呀。”
“没见过？没见过才叫你仿！”旁边士兵威风地跟腔道。
“嗯？就是造不出来咯？”巴铁洛夫哪不清楚这工匠的话外音，不过他对这方面也十分感兴趣，一开始他心里在这方面也有过数，很可能他招募过来的人手仿不出来。
“嗯嗯这这嗯这”
巴铁洛夫看着这工匠不敢贸然答应，也不敢贸然说自己不行的样子气笑了，真是一群苟且之辈，那些背后的工匠都害怕得开始退却缩在一团了。
“狗辈，我叫你说你就说，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脾气在说完一瞬间就上来了，言罢直接给了那狗工匠一拳，打的他亲娘都不认识，直直地倒在地上往后缩，连之后巴铁洛夫往地上扔的银子都不要了。
“大人！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那工匠趴在地上，其余人见状赶紧跟着趴倒在地，嘴里都喊着饶命。
“来一人，说明情况，大大有赏！”巴铁洛夫看着眼前这群人说道，他也是服气，常年征战的他脾气也是被磨没了，火气上来一下气也就消了，便坐在一旁的木头箱子上，冷静下来，接着掏出一点私房钱，那银子锃亮，一下子被甩了出来，刺激了这些匠人们的眼球，只这一下子那些苟且之辈们便反应过来，争相上前应声。
“大人，是这样的，我们确实造不出来这种东西，我们也没见过，根本不了解这些武器的工艺。”一位糙汉捡了银子鼓着胆上前说道。
“来，你进来，咱们细谈。”见有代表出来应话，巴铁洛夫便邀请入帐。
“是这样的，我们看到这些东西也表示很惊奇，他们很独特，像是有某种独特固定的加工方式来完成制造的，并不是我们随便弄就可以造出来，即使造出来，也是徒劳的，因为用起来总会出问题。”那糙汉摊开手无奈地说道。
他看向了巴铁洛夫桌上，巴铁洛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说道。
“愿闻其详。”
“根据总部传来的情报，这是一种名为子弹的东西，由火药驱动。”巴铁洛夫捏着那枚子弹，一只手伸向桌子下面，掏出一杆已经损毁的制式武器，上面刻着空军一号独有的标志。
“子弹？”那匠人不解。
“显然，这个东西的数量就告诉了我们它是由一种方式统一制造出来的。”巴铁洛夫很是无奈，“但是他的附属装置是如何让它发挥强而有力的攻击，以及是如何做到百步穿杨的，目前我们不得而知，但至少，我要求你们，做出一个和它差不多的东西出来，哪怕它无法媲美敌人手上的那种。”
“小的明白了，希望大人解答小人一个问题。”
“请讲。”巴铁洛夫语气放尊重了些。
“长弓不和这个差不多吗？为什么要去选择这种复杂而繁琐的装置呢？”
“这就是敌人的精妙所在，也是我对你们做出的这种类似东西一个要求。”巴铁洛夫笑了笑，背过去说道，“我们的弓箭手，哪怕是最优秀的弓箭手，不说使用长弓，练就弓箭，起码得要上数载功夫才能在距离之外杀死敌人，更别说一下子掌握难以操控、势大力沉的长弓了。”
他拿上长枪，取出一颗完好的子弹塞进去上膛，瞄准远处的油灯。短暂的时间，手指扣动扳机后，子弹从枪管里弹出来，刚好沿着枪口落在地上。
“而这样的武器，以一种批量化的方式被造出来，就意味着人人都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他只需要瞄准和射击，就可能战胜一位手上也许有过无数条人命，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换句话说，哪怕是小孩子，拿上它，就可以轻松夺人性命。”
此时，克里斯堡中心广场，周天南站在一旁，监督手下搭建舞台，他身边站着苏杭。
苏杭低头不语，似乎在酝酿这什么。
他背着双手，同时拿着一篇篇写满文字的白纸，来回踱步。
“今天这个时候会不会不太好。”他前世看别人伟大的开始都是从一篇篇演讲开始，而自己现在手心都是汗，他都没把握让自己的人民信任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苏杭心里有数，同理心和同情心这种东西他一开始就无法感受到。
现在要让手底下的人民站出来打仗？
凭什么？凭一篇自己写的歪七八糟烂到屎的演讲稿么？还是拙劣而浮夸的表演？自己迄今为止，都是站在特权贵族阶级的立场，那些穷苦底层民众会为他而战么？
“首领，我觉得没问题，凡事都有第一次，不要紧张。”
“不，不，我心里还没有数。”苏杭打起了退堂鼓，赶紧走下楼梯，周天南连忙拦住他。
“不，不行，首领，你可以的。”
“不，我不行，让我下去。”苏杭愈发焦急，他感觉多呆一秒都会死一样。
“不行，不能这样，我不能让您就这么下去，首领。”周天南赶忙推辞，阻拦苏杭。
“赶紧的，让我下去。”苏杭不耐烦了。
“相信我，首领，你可以的，你可是首领。”周天南还是不让，一旁的助理都觉得周天南有些越界了。
“不行，不，不要违反我的决定，赶紧滚开！”苏杭低声沉吼道。
“不”周天南再要说什么，还在嘴里劝阻的话突然被苏杭一个发狠的眼神瞪了回去，噎住不说话了。
等到苏杭沉着了脸经过他时，周天南突然大吼道：“首领！”
这一声震彻天地，惊到了周围所有人，包括苏杭本人。
“你”刚想说你在发什么疯的时候，突然苏杭意识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首领，你是首领！你退却了，我们干什么！你是我们的首领，首领！我们不能在退却了！敌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个时候退却了，当他们拿着刀剑而至的时候，我们还能退到哪里去？”
苏杭刚想发怒，咆哮指责周天南不分场合的时候，一道成熟而坚定的男声迎合了周天南，在苏杭震惊的目光中压在了苏杭的耳里，“我们相信你，首领。”
那是一个亲信士官，他平时总是站在苏杭身旁默不作声，帮忙处理着一切，现在苏杭的害怕得到了他坚定的目光的答应。在短暂的错愕下，苏杭还是挪不开脚步，此时的他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首领，你想想，你若是不站出来，接下来迎接我们的，可就是敌人的刀刃了，下次，他们就会到达这里，屠戮一番！”周天南说道，转过头来冲着士兵们高举手上拔出的锋刃，“为了此战！”
同行士兵们极为默契，人群中莫然蹦出了一句了“躯体亦尽时，灵魂无绝息！为了此战！”
苏杭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忤逆他的手下，在他们含着期许的目光中瞬间感到肩膀一沉，此时压力如山却扑面而来，他目光闪躲，眼瞳里光不自主流转。随后坚定的踏上讲台中央。他双手往眼睛上一抹，重新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
“同志们，我们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