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影扑人
上面说过，老大媳妇悲痛欲绝；同样是当家的莫名其妙的失踪，老五家里却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真可谓冰火两重天。
这是为什么呢？
原因就在老五身上。
要不说，人要是犟过头了，不但是老爹不待见，就是媳妇也烦。
老五整天被媳妇看不上眼，田里干完一天的活计，回来满耳只听得媳妇唠叨声，抱怨声。
一开始是保持沉默，说到实在不爱听处，想反驳两句，可总是理论不过对方。
索性，动起了“五巴扇”，一掌出去，打得媳妇哭爹喊娘。
时间长了，落下积怨，媳妇与他同床异梦，并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与村东头窝棚里的“曲柳皮”勾搭上了，因为老五媳妇之前曾经找“曲柳皮”编过一个菜篮子。
“曲柳皮”是个光棍，外乡人，以编筐，编篓为生。
穷困潦倒的“曲柳皮”，拿现在的话来说，属于无房户。
因为穷，没钱盖房，便在村东头晒粮场院边用高粱、玉米秸秆搭了一个窝棚，作为栖身住所。
既是住房，又是工作车间。
这个家伙长得漆黑，象个非洲人似的。
目光很恶，看人眼睛“叽里咕噜”的，使你不敢与之直视。
此人很邪道，就喜欢招一些大姑娘、小媳妇进窝棚里拉呱唠嗑，唠上一整天，也不嫌乎。
女人要是求他编个啥的，这家伙高兴得手舞足蹈，话也格外多。
干起活儿来，那真尽心尽力，精益求精，最终，只象征性地收两个小钱完事。
女人走出窝棚，往往还意犹未尽，热情地邀请人家下次再来。
媳妇失意之时，有时没事就偷摸去“曲柳皮”的窝棚里向他倾诉，一来二去，二人就有点那个了。
老五就知成天干活，对此毫不知情。
那边的感情可是迅速升温。
接下来，两人便好得如胶似漆。
听得她的“金兰”（古时对闺蜜的称谓）对别人说，老五媳妇曾暗地里向她透露：“曲柳皮”别看样儿不济，那方面的活儿可是堪称一流，一次下来，她的腿能痛上好几天，以后做梦都想着与之云雨之时的感觉。
提到老五，媳妇则嗤之以鼻，她与“曲柳皮”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干那活计，向来是速战速决，从上去开始，没等数到三个数，就泄了。
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一辈子还有啥意思？
也别说，自从与“曲柳皮”好上以后，媳妇就象是换了一个似的，一反之前那种低迷郁闷的状态，整日有事没事动辄就偷着乐，说话声音也响亮了许多，与老五之间的争吵更是少之又少。
对此老五私下也觉得好生奇怪，但是，见到媳妇不再给自己黑脸看，家里也清静下来，就懒得去管她了。
高兴归高兴，媳妇心里还是看不上老五，整日里巴不得丈夫出点什么事，如今没了踪影，可算是遂了人家的意。
早死早利索，别误了我和“曲柳皮”的好事。
家人的感受截然不同。
痛定之余，一个严肃的问题摆上议事议程，那就是，这两个儿子看来已经去见他们的老爹了。
老爷子这次是掐头去尾，即，把最得意和不最不得意的人同时带走了。
既已如此，悲伤归悲伤，事儿该办还得照办。
上次给老爹用过的器具物品，还堆放在柴房里，那就拾掇出来用吧，好在办过一次，这回应当是轻车熟路了。
老爹头七还没烧完，接着就该给老大、老五办，爷儿仨都一样，同样都是衣冠冢。
棚也搭起来了，准备第二天就去请人。
老大媳妇已经几天也没合过眼了，在人们都离去后，自己一个人倒在坑上，头刚一落到枕头上，就迷糊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媳妇一惊，连忙披衣而起，她以为是谁忘记了什么东西，回来取的。
走到院子里时，就大声地问了一句：“谁啊？”
没有应答。
媳妇有些疑惑，再问：“你是谁？”
还是没有应答，老大媳妇有些发惧，难道不是——
她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身上开始冷了起来。
去厢房划拉一圈，找到一把镰刀，提在手里。
向大门走去，走了不几步又停下来，她心里想，外面是贼是鬼也不知道，看它干嘛，一旦象上次那样不就麻烦了吗。
最好还是不去管它。
于是，她又转身准备回屋，还没等迈步，就听得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低沉而又嘎哑：“媳妇，是我……”
媳妇一听，立即分辨出来，是老大，是自己失踪多日的男人！
她心中一喜，扔下镰刀就向街门跑去。
到了门口，刚要开门，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能是老大吗，这些日子他到哪里去了呢，不吃不喝，如果是人，饿也饿死了。
她想趴着门缝向外看，立即犹豫了，一转念，回身把扔掉的镰刀又找了回来，拿起手里，向大门走去。
来到门边，蒙蒙胆问了一句：“你是谁？”
外面又没了声息，但是可以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媳妇感到狐疑起来，刚要顺着门缝看个究竟。
不料，“忽通”一声响过，好象是一个沉重的东西砸在门上，老大媳妇被吓了一跳，一高蹦了回来。
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一定不是人，不是自己的男人，如果是他，现在就开口了，就会叫自己的名字了。
她害怕极了，想跑回上屋，不去管它。
但是又一想，门外也不知是什么怪物，自己就是回屋去，能安下心来吗。
蒙蒙胆儿，又问了一句：“你是人是鬼，倒是言语一声啊！”
外面依然没有回答，只听得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媳妇，是我，老大——”
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但是不用置疑的是，他肯定是老大，自己的丈夫！
对亲人强烈的思念使她顾不了那么多，至此，媳妇不再迟疑，毅然决然地抽开门闩，打开街门……
“忽”地，一个黑影猛地扑了进来，差点把她压倒！
媳妇大吃一惊，急门扶住门框，才算站稳了脚跟。
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去，确实是老大。
朦朦胧胧地，只见他坐在地上，浑身是泥土，还夹杂着一些乱草，脸上脏兮兮的，一双失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媳妇又惊又喜，急忙冲上前去，把他扶了起来。
刚想问些什么。
但是老大却突然伸手阻住了她，用中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并向自己的后背指了指。
媳妇甚为不解，想问，老大又是“嘘”了一声，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好象是生怕惊动了后面的人，悄声地向她说：“爹在后面。”
媳妇一听，就象寒冬腊月突地被人从头到脚泼上一瓢冷水，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
什么，爹在他的背后，这怎么可能，他已经死去，丧事都办完了，今天如何又到了他的背后呢？
向他的背后看了一下，令媳妇不解的是，她竟然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她已经有些镇静下来了，问老大：“你说爹在你背后，我为何什么也没看到啊？”
老大见她不信，转身扯了一下，又一个黑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亦是蓬头垢面，仔细看了一番，是老五！
这也不是爹啊。
老大又扯了一下老五，一阵“窸窣”之声再次响过，落下一些稻草来。媳妇这才看见，老五身上背着那个已经入殓的稻草人！
只见老大“扑通”一声跪下，虔诚地念叨着：“爹，我们今天把你请回家，再也不用到那荒山野岭去受苦了。”
边念叨，边跪着向门里面走，见到老五没有跪下，他一高蹦起来，双手按着老五，逼迫他也跪下。
可是老五背着稻草人跪着极不方便，但是老大并不管那些，只是按着他，老五没法，只得依着他，与他一样，身背着稻草人，跪着前行……
而在这一过程中，本来就是寡言少语的老五，更是象个哑巴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任由老大摆布。
这真是有点抓乎人了，欺负老实人没这么欺负的。
老爹若泉下有灵，也应当挺身而出，为这个往日被自己看不上眼的老小子打抱不平才是。
媳妇见了，又好气又好笑，想让老大不要这样做，可是看到老大那种执拗的样子，又不敢多说。
只得随他们去了。
老大媳妇跟着他们走了两步，冷不丁听得后面“哇”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