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诡谲寿宴
车子穿过金海湾大道后驶入一条街。
透过前排的挡风玻璃,林蔓看到整条街被大量烟花炮仗熏缭得雾气朦胧,酒店隐隐约约露出半个头,就像悬浮于半空中的神祇。
司机将车泊在酒店门口的露天停车场。
寻迹望去,上百辆乌泱泱的豪车形成一片车海,无边无际,望不到头。众多保镖进进出出,行色匆忙。
身处城市上流,其实林蔓从前也看过不少名利场的大阵仗,可今天她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到渝城内隐匿于白昼之外的另一番盛景。
台阶上负责迎宾的男人远远看见周容止的身影,瞳孔骤然发亮,他阔步跑过来亲身相迎,
“黑爷,泰老等您很久了。”
青也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贺礼:
一尊五福临门翡翠摆件。
所谓五福临门,就是指中国传统五福中的主角:福,禄,寿,喜,财。珠宝界也将翡翠里五种最美的颜色与五福相连接,相应颜色为:红,绿,白,黄,紫。
其价值也相当不菲。
周容止视线冷冷扫视一圈,
“泰叔今年大寿排场依旧不小啊。”
男人在前带路,引他们往宴会厅走,
“黑爷青年才俊,接手老人家位置这么久了,都还如此孝顺,此乃泰老大福,黑爷大义。”
周容止听多了阿谀奉承的话,只是淡笑颔首,并没有继续接话。
林蔓没想到宴会厅里的情景比外面还热闹,不夸张的说,门口的长桌上起码堆了成百上千件名贵贺礼。
元青花,古董字画,金佛,翡翠白菜,那些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珍玩玉器,这里应有尽有。
位份比较低的马仔也纷纷同表孝心,翻开的礼盒盖里,横条封着红贴,写满各式各样的吉祥话,落款是送礼人的姓名,还有所在的场子、码头。
字迹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晕。
钱泰端坐在上首正中央的雕花红木椅上,他今天穿着一件非常喜庆的金丝暗纹红色唐装,手中捻着一把翡翠玉如意把玩着。
上次林蔓与他见面,身边的都是地位极高的亲近之人,所以钱泰态度还算和善。
可今日再见,无数贺寿者躬身到他面前道喜,他却寡言少语,点头即止。历尽沧桑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浑浊,反而透出浓郁的精明世故。
林蔓忽然回想起当初周容止给她说的,钱泰表面上对她的欣赏并不真实,也许藏匿着诸多不可告人的目的。
此刻她豁然明朗,
像钱泰他们这种在刀尖上舔了大半辈子血的人,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包括周容止,他很多时候的欲言又止,还有那些亦真亦假的真情流露,又岂是她能完全参悟的。
林蔓时常有种错觉,
周容止偷偷为她布下一盘叫做风月的棋局,她百般防备,最后还是不小心坠入其中。只是布局者会不会对深陷棋局的人动真感情,结果只有天知。
…
钱泰半分钟前就得到消息,所以周容止一出场,他的视线便定格在他和林蔓身上。
他对周容止的态度与众人截然不同,还不忘林蔓的名字。
稍微寒暄过后,周容止被安排在左侧的副座,右侧是一身暗红色西服的苏启宸,那天在人体寿司店见过的严老坐在他身边。
其实以周容止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坐主位,只是碍着老人家今天大寿,该有的尊敬和礼仪必须到位。
…
周容止落座后始终沉默。
他不停转动着手上那枚碧玉扳指,神色漫不经心。扳指通透的碧色,在满堂白光下显得风雅矜贵。
宴会厅里异常热闹,可究其本性,仍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混子,几轮酒一过,糙汉本性全部暴露。
钱泰已经微醺,身边的马仔为他和周容止斟了一杯酒,两人喝完后又去给苏启宸斟了一杯。
钱泰内心明显偏向如今手握三大码头,又临时倒戈在自己阵容中的周容止,他按住杯口,侧面婉拒与苏启宸碰杯,马仔立刻会意,躬身退下。
给了周容止十足的面子。
经过上次的南码头事件,虽然大家明面上不吵不闹,礼数周正。可桌上氛围一直都很僵持,周容止和苏启宸更是半句话都没说过。
严老也话里有话,他始终不相信一直严守码头大关的周容止为什么突然就将码头放开,与他们合作。
几人之间就像藏着颗悬浮的隐形炸弹,一旦遭遇星星点点的火光,便会彻底引爆彼此。
从周容止路上接的那几个电话,就代表他此次赴宴目的并不纯粹。
果然,之前在周容止手中灵活穿梭的扳指忽然停住。
他舌头在上颚上顶了顶,笑里藏刀,
“泰老,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赵叔没到?”
钱泰握筷的那只手微不可查一顿,
“容止,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容止不疾不徐地点上一根烟,眯着眼看他,
“泰老,现在整个渝城都认我黑狼,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狼崽子,该为您老人家开的绿灯,我保证绝对畅通。只是那些试图搅混水的,下场并不会太好。”
他话音刚落,钱泰的两个贴身保镖从会场外跑了进来,俯在他耳旁,
“泰老,赵龙死了!3小时前,他在家卧室里心脏病突发,保姆,保镖都没能及时发现,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救了。”
听到赵龙突然死亡的消息,林蔓心里渗出一阵恶寒。
因为周容止在车上接电话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见话筒那边的人说什么:
门已经锁了,放心,人绝对可靠,之类的话语。
把这些话串联起来分析,赵龙的意外病发,包括他家里保姆、手下的疏漏,毫无疑问,全是周容止的杰作!
钱泰拼命压制心中的惊慌,故意慢条斯理地抽烟,佯装对保镖带来的消息置若罔闻。
周容止将扳指揣入上衣口袋。
青也带着人进来了,带的人中有一个忽然大喝一声,
“老不死的!”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视线齐刷刷地投射过来,都想看看如何收场。
寿宴提“死”,是冒大不韪。
钱泰的保镖全都抬手掏枪,可枪还没来得及上膛,
周容止先一步扫腿,绊倒了刚刚说话的手下。
“噗通”一声巨响,
男人直直栽在地上,鼻骨瞬间摔碎,鼻腔里不断涌出鲜血。
所有人一怔。
林蔓在旁边看得清楚,周容止此举是杀鸡儆猴。
而他假意放开码头,对三老和苏启宸妥协,必定与那天在风月山庄见的纪赢舟脱不开关系。
蓦然,
周容止摁灭手上的烟头,喉咙里发出一阵冷笑,笑声回荡在张灯结彩的宴会厅内,异常的讽刺寒凉。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诡谲。
周容止看向钱泰,
“泰老,我的人不懂事,我自会收拾,千万别脏了您老的手。”
钱泰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以及他身下蔓延出来的血,面色凝重。
周容止绕到钱泰身后,刻意弯下腰,
“泰老,我永远忘不了您当初不顾一切提携我的情景。真是历历在目,感人肺腑啊。
可我也忘不了赵叔他极力反对,固步自封,最后即使把码头交出来,也不肯放手的事。
现在我们跟着启宸做大生意,那种迂腐的老人,去了就去了。不过南码头,您看看是不是要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