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1
桃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叫谢温,出身王族。
是一个温柔美丽又坚韧的姑娘。
梦里的谢温,从小喜欢一个叫钟写烨的公子,可那公子到她死都没喜欢过她。
谢温六岁那年,她父王战死,母妃殉情,从此她成为了孤儿。
也在那年,她躲在墙角哭泣,有个生得很好看的小哥哥走过来给了她一颗糖。
她接过糖,从此记了那个小哥哥一辈子。
小哥哥说:“妹妹别哭,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从此,这句话,在六岁的谢温心里也记了一辈子。
谢温八岁那年,小少年钟写烨遇见了年少最先倾慕的姑娘。
从此,谢温于他而言,像条多余的小尾巴。
谢温十岁那年,不小心在钟写烨倾慕的姑娘手上,留下了小小的一道口子。
钟写烨知道后,恼怒之下将她推倒在尖石子儿上,伤了耳朵,从此一边耳朵再也听不见。
除了丫鬟玲珑,谁也不知道。
谢温十二岁那年腊月,十七岁的钟写烨一腔热血的去了边关。
那日,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大雪,谢温在墙头站了一整天。
直到墙下行人的脚印都被白雪掩盖,再寻不着一丝痕迹,她才迈着冻僵的步子离开。
芨笄那年,边关传来钟写烨失踪的消息。
谢温心急如焚,毅然换下红妆,一匹黑马昼夜奔去。
可惜找到他时,钟写烨已经被别家姑娘照顾得很好。她自嘲了下,没去打扰,如来时一般静静的独自离开了。
那年的秋天,落了一地枯叶,再也回不到树的枝干。
谢温十七岁那年。
钟家被人诬陷险被满门抄斩。
那晚雨下得很大,谢温捧着到处求来的万民书,在宫门口跪了一夜。
那一夜,她额头磕出来的鲜血混着雨水流成了一摊,好在,她终是保下了他父母兄嫂平安。
回去后,谢温大病了一场,从此落下腿疼的毛病。
谢温十八岁那年,钟写烨从战场凯旋归来。
那天,他骑着赤红骏马走在三军之前,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而他的怀里,坐着的是一个美丽的别家姑娘,褪去少年青涩的脸庞上,看着姑娘的神情尽是温柔。
那是谢温追及一生也没有得到过的温柔。
那晚,谢温觉得心口沉闷,多饮了二两酒,便独自去寻到他,算是厚颜的问他:“将军可否能娶我。”
语气中的卑微和小心翼翼的恳求,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出所料的,钟写烨拒绝了。
“郡主金枝玉叶,钟家高攀不起。”
钟写烨恭敬的说着这句话,看她的神情也尽是厌恶。
那天晚上,谢温冷笑着打了钟写烨一巴掌。
那巴掌,似乎用尽了她前半生追逐他的所有力气,疼得她手心发麻。
最终,谢温仰着头,用着自己仅剩的骄傲,讽刺的笑着说:“是高攀不起,这巴掌,这辈子我们两清了。”
那颗糖所带来那丝温暖,这一巴掌,算是两清了。
谢温手心紧握着的那颗糖,早已经坏了,坏掉的东西又怎能再吃?
如同给她糖的少年,早就不见了。
钟写烨黑沉沉的眸子看着谢温,厌恶的面容上不发一言。
谢温觉得,那是她见过最绝情的脸。
三个月后,皇上下旨,谢温成了永安公主,下嫁南岭镇南王世子。
十里红妆,皇恩浩荡。
大婚那日,她一袭大红嫁衣灼得人眼疼,明眸皓齿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钟写烨随着众人,淡漠的只道了一句:“恭喜。”
红盖头下,谢温听到这声“恭喜”,无声地哭得像个傻子。
这一生,她终究是虚耗了。
南岭偏远,送嫁的队伍一走就是一月。
她坐在大红轿撵中,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
一切,都像极了她从小幻想过情景,唯一不同的是,谢温是出嫁的人,而那高头大马上的公子,是送她出嫁的人。
一路行来,她无数次幻想着轿撵的珠帘被他掀开。
只要他肯说一句“谢温,我带你走”,那么粉身碎骨她也是愿意的。
可终究,是她痴心妄想了。
谢温觉得讽刺又可笑,她从小到大想嫁的公子,最后亲自送她嫁给了别人。
从此她的意中人,再也不是她能惦念的人。
新婚那夜,谢温见着了自己的世子夫君,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少年。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一生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这年,谢温从郡主到公主,最后成了镇南王世子夫人。
却永远,再也成不了钟写烨的夫人。
十九岁那年的冬末,谢温在雪地里摔了一跤,难产生下一子。
最终,比她那病入膏肓的丈夫还先走了一步。
谢温死的时候,想的不是她那刚出世的孩儿,也不是那病入膏肓随时能来陪她的丈夫。
而是六岁那年,给了她一颗糖,说以后都会陪着她的小公子。
可惜那小公子是个骗子,他食言了。
而那一颗糖,骗她记了他一辈子。
谢温死的第二个月,钟写烨才在别人的口中得知。
听到她的死讯,他愣了一下后,神情没多大起伏的回了家。
他也要成亲了,是当年救他的那位姑娘。
钟写烨回到家门口时,空中下起了毛毛雨。
谢温的丫鬟玲珑撑着青色油纸伞,安静的等在那儿,见到他时瞬间红了眼。
玲珑上前,含恨哽咽说:“这是郡主一直想还给将军的,原是想等孩儿生下后亲自还的,只是没机会了。”
钟写烨面无表情的接过玲珑递过来的檀木盒子,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玲珑见他如此无情,终是忍不住失声哭出来:“将军,其实当年你失踪,郡主有去寻过你的。”
“那年郡主回来奴婢有问过她,寻没寻到将军,郡主说没有。但奴婢知道,郡主是寻到将军了的。”
“将军是不是也觉得郡主额头留着一撮头发着实难看?”
“可那是当年在宫门口,她捧着四处求来的万民书磕了一夜头。最后双腿落下了寒症不说,额头留了块永远去不掉的疤,没那一撮头发挡着才真的难看。”
钟写烨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不想听的,他想离开,可脚下却似有千金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