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同病
“三年来，我始终在寻找着回家的方法，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我甚至都没有能力离开这艘如同地狱般的海盗船。”
“右腿的伤口从昨天起就开始恶化，脓血也流个不停，整个人发高烧，昏昏沉沉的，我希望我在写这段话时还能保持清醒，感谢了。”
“三年前的今天，只是一个闭眼后就从岗位上来到了这里，因为平时没少摸鱼，所以对这一套路已经十分熟悉，不过后面看来还是我太过于自信了……”
“这三年，可谓是我最悲惨的三年，几乎每一天我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生怕什么时候就因为一件小事而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不想在我的最后一段可能清醒的时间去复述那些日子，我想定然不是只有我一人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希望我接下来的这些话可以给捡到这块皮革的朋友带来一些帮助……”
“根据我三年来在船上的各种经历，我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和我们所处的蓝星并没有什么差别，包括文化等等方面……”
“只不过他们的发展程度似乎并不高，暂时只有蒸汽机，似乎就连电也没有，也可能是我一直困在船上而了解不到……”
后面便没有内容了，就好像一位临终之人的嘱托被强行打断一般。
科瑞特看着皮革上的内容，身子忍不住地颤抖着，手上的青筋也清楚地浮现在皮肤之下。
他看见的，是一个生命岌岌可危的将死之人，是一个来到异乡无人依靠的可怜人，是一个比自己还要不幸的自己。
看着皮革上的血渍以及已经有些掉色的文字，科瑞特久久无法释怀。
他当然也猜测过在他之间定然也会有别人先他一步穿越过来，这种先驱者的身份在不少文作都不会缺少，而在那些小说或者影视剧中，这类人几乎全都成了影响一个时代的巨擘。
科瑞特也曾猜想过自己是否就是那类先驱者，将要在这个世界大放光彩，只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他也才意识到。
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无论在哪里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毫不起眼的普通人罢了。
像他这样平凡的人，又有什么能力去影响一个世界呢。
那些能在异世界轻松存活的虚拟角色，哪一个不是有着无法模仿的金手指呢？
而真正的普通人，在莫名其妙之中来到这个世界，更多的是和皮革的主人一样吧。
被这个世界折磨一番后，最后也放弃了自己最初的理念，但是却发现想在这里存活下去似乎都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难以释怀地放下那份皮革，科瑞特双手放在桌上，整个人如同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一样倒下。
“好累啊……”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而不是在这么一个地方为着各种事情发愁。
他甚至连可怜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又如何分摊出精力同情一个根本不曾见面的陌生人呢？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因为他看见的是另一个自己。
因为失去了双腿的支撑，屁股下的椅子也是一滑，导致科瑞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真的好累啊……”
“母亲，我还有机会回来吗？”
看着天花板，科瑞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一头黑色的长发之中可以瞧见几根白色的异类。
画面中的女人转过身来，科瑞特看着她的脸，眼泪竟有些憋不住。
他多久没有真正的见过这张脸了啊，就连现在，也只不过是靠着最后脑海中留存的记忆。
这也就导致那张脸竟然有些模糊。
“不，我怎么能忘记您的模样！”
科瑞特不由自主伸出了手，画面中的女人同样伸出了一只手，像是要牵住科瑞特，但是就当两只手快要触碰的时候，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出现在两人之间。
画面中的女人微笑挥着挥着手，然后转过了身。
“不，母亲，不!”
科瑞特惊呼，整个人大喊了出来。
眼睛忽地睁开，科瑞特只听见一阵沉重的喘气声，是他自己的呼吸。
身子已经有些酸痛了，手臂也已经有些麻木，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不对啊，我这是……睡去了吗？”
科瑞特只感觉到全身无力，口干舌燥，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双臂的酸麻感在十几秒后慢慢散去，科瑞特也是撑着地板坐了起来。
摸出胸口的怀表，科瑞特看了一眼时间，却发现怀表上时针竟然已经指在了五点的方向！
“不对啊，我记得回到房间也不过两点罢了……”
一时间，科瑞特有些恍惚，他只记得自己在看完那份皮革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躺倒在了地板上，随后好像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不可能啊，怎么会睡去啊……”
科瑞特坐在椅子上抓着自己的头发，他承认自己当时是有些累，但并不是特别困，不至于一闭眼就睡去了啊。
“不能是生病了吧。”
科瑞特下意识就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但是却没有发热的迹象，身体也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这下子，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直到楼下传来洛拉的声音，科瑞特才吐了一口气，不再去探寻这背后的原因。
不过睡上一觉对科瑞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今天可是十二月三十日，按照赛克罗斯特帝国的传统，所有公民都会守夜并且在零点响钟过后开始迎接新的一年。
看着窗外，科瑞特嘴角微微扬起，别看现在如此平静，甚至有些没有生气，但是等到零点，整个街道将会挤满人，同时整座城市也会亮起来。
这可不是科瑞特的猜测，而是他的记忆中曾经出现的画面告诉他的。
那盛大的画面，和他原世界庆祝新年的方式基本一致，几乎所有的人脸上都会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吃过晚饭后，科瑞特竟突生出去逛逛的想法，不仅如此，他还把睡在窝里的莱勒叫了起来。
几声可爱的哀嚎过后，莱勒老老实实地跟在科瑞特的身后出了家门。
时间大概是七点左右，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不过此刻街上老早摆满了各种照明灯具，这些都是每家每户的诚意。
莱勒挺着饱饭之后的肚子慢悠悠地走在科瑞特面前，偶尔见到一些稀奇的东西便会快步跑过去，随后叫上几声后，又摇头晃脑地跑回科瑞特身边。
一人一狗就这样走在夜色与灯火之间，影子时不时出现，被拉长，然后又消失。
科瑞特朝着黑暗中的一个角落看了几眼，随后转身走进了附近一家仍在营业的店铺。
店铺的主人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他的皮肤黝黑，身上也几乎没有什么肉，一眼看去就像是挂着皮肤的骨架一样。
“老头子，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啊！”
科瑞特微笑地对着呆坐在店铺内的老人吼着，后者则像是听到了什么声响，慢慢转向了科瑞特的方向。
“是小科瑞特啊，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我耳朵不好没听见……”
说罢，老头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双耳，随后摇晃着手，表示听不清。
科瑞特也没有不耐烦，而是慢步走到老头身边，在他的耳边稍微降低了一些声音，不过依旧像是大叫一样。
“没什么，我说我来给您这个老头子拜年来了！”
老人眯着眼，脸上挂着一个和蔼的微笑，而当他听完科瑞特说的话，脸上的笑意更加。
“哈哈哈，也就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我还以为今年你不来了呢……”
老人说完就想站起身，似乎是想去拿什么东西。
但是科瑞特一把把他按住，随后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然后在一个角落抽出了另一把椅子，已到老人的身边后，科瑞特坐了上去。
“你儿子今年回来吗？”
科瑞特又贴着老人的身边，用着一样的声音问着。
老人听完后，脸上也是流露出了一些失望和落寞的情绪，两只手胡乱比划着，嘴里也口吐不清地说着什么。
科瑞特看着老人干瘦的脸，心中一阵感慨。
老人名叫维克托，大概有七十多岁了，年轻的时候参军，脑部受伤了，随着年龄增长，才发现耳朵差不多快聋了。
有个儿子，不过很早之前就出去打工了，这些年也都每回来过，最多就是寄一点钱回来。
原主也是在一次偶尔中才和老人相识，后面知道了他的情况之后，每年的十二月三十日都会前去拜访一下老人。
科瑞特自然也不会忘记。
他看着老人枯瘦的身躯，一个人佝偻着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老人有的没的扯了点家常，科瑞特帮助老人整理了一下店铺内尚未整理好的杂物，便打算离开了，离开之前，他还在店里买了件厚的衣服以及几块面包。
“老头子，拜年的时候我再来，先走了！”
在老人的耳边说道，科瑞特不动神色地走过柜台，往上面扔了一张什么。
“害，希望我老了不要这样子，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回头望了一眼仍旧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呆坐在店铺内的老人，科瑞特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走到一个角落，一阵臭味在此弥漫着。
他弯下腰，把手中的棉袄和面包放在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纸板上，对着黑暗中低声说着。
“新年快乐……”
不过就连他自己也没法从中听出一点快乐的感觉，科瑞特盯着黑暗之中，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他走后，一直干瘦的手臂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一把抓住那件棉袄把它拖了进去，随后再次伸出手抓住那几块面包。
一盏灯因为风的缘故偏离了一点角度，刚好把一丝柔弱的光洒在了这个角落。
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瘦小的身躯正躲在一个满是垃圾的角落瑟瑟发抖，在那个身躯的一旁，正摆放着科瑞特刚刚放在的棉袄和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