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断指
“父亲，去自首吧。”
一间昏暗的小房间内，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摇曳着最后的火苗。
掉漆的砖墙上，两个影子对峙着。
“父亲，逃不掉的，去自首吧……”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但是额头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却染红了半边脸，在蜡烛昏黄的焰火下，显得有几分恐怖。
“小杂种，长本事了，敢拿枪指着你老子？”
在他的对面，站着的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沾满尘土的衣服上还有着不少的血迹。
男人的手中拿着一把染血的剔骨刀，眼神中透露出凶狠之意。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持枪的那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嘴角咧起一个嘲笑的弧度。
“父亲……”
年轻的卡梅伦看着面前那个如同魔鬼般的父亲，握住枪的双手忍不住得颤抖。
但是当他看到倒在男人脚下的那个身影时，却像是下定了决心。
卡梅伦毫不犹豫地把枪口瞄准了眼前的男人，食指死死地扣在扳机上。
“小杂种，有本事开枪啊，你别忘了，是老子把你养那么大……”
男人拿着刀，一步一步慢慢朝着卡梅伦走来。
似乎是因为左腿有些缺陷的问题，男人更像是拖着身子走向卡梅伦。
“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现在还敢把枪对着老子……”
男人口中不停地咒骂着，同时也越来越靠近卡梅伦。
“父亲，停下，不然我要开枪了！”
看着逐渐靠近的男人，卡梅伦原本扣住扳机的食指却是再一次颤抖了起来。
“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人恶狠狠地说着，眼神中充满着疯狂。
听到男人的这句话，卡梅伦却是突然断了思绪。
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正是他的母亲，而杀死她的。
正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同时也是。
他的父亲。
“父亲……”
“别叫我父亲，老子可不是你这杂种的爹！”
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没有继续走向卡梅伦，而是停了下来。
他用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卡梅伦，接着突然开始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不就是嫌老子穷吗，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的，那个女人倒好……”
卡梅伦听着男人说的话，并没有反驳。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男人并不是自己的亲身父母，自己只是母亲和另一个富豪偷情剩下来的。
也就是男人口中的。
杂种。
至于他的亲身父亲，早在他母亲怀孕的时候跑了。
卡梅伦也清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男人才会在自己幼时，将自己当做泄愤的工具。
轻则拳脚相加，重则棍棒乱打。
他的身上也总是有着一道道的伤痕以及褪不去的淤青。
但是年幼的卡梅伦那时候根本不明白为什么。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有着父亲身份的人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于是他把理由归结到自己身上。
他更加努力，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上。
也可能是男人看到了他的努力，也渐渐放低了态度。
时不时也会带着他去吃一顿好吃的。
但是两人只见永远没有过多的交谈。
可是这对卡梅伦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了那并不存在的父爱。
而他的母亲，那个因为怀孕却被富豪抛弃的女人，却是在那之后变得有些疯癫。
男人没有抛弃这个已经疯癫的女人，只是向从前一样默默地照顾着她。
直到今天，卡梅伦从就读的监管局培训学校回来，便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倒在地上。
父亲手持着剔骨刀，溅了一身的血。
“扑哧！”
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卡梅伦的思绪因为疼痛迅速回到现实。
一把沾染鲜血的剔骨刀正插在自己的右侧肩膀上，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
“那个女人该死，你这个杂种也该死，全都该死……”
男人已经有些口吐不清了，他整个人扑向了卡梅伦，右手拔出了那把剔骨刀，想要继续刺向卡梅伦。
因为男人平常做的工作就需要耗费极大的体力，就导致原本营养不良的卡梅伦很轻易地就被扑倒在地。
而那一把手枪也在打斗的过程中被撞飞了。
卡梅伦竭力想要挣脱男人，但是体型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男人举起刀就朝着卡梅伦的脖子刺去，卡梅伦只好用双手死死抓着男人的右手。
在悬殊的力量之下，那柄剔骨刀依旧是慢慢刺向了卡梅伦的脖子。
同时男人的左手也狠狠地按着卡梅伦的头，让他无法躲开这一刀。
卡梅伦看着男人充血的双眼，那如同野兽般的猩红之眼不禁让他感到恐惧。
就在刀尖马上就要刺进卡梅伦的脖子时，突然想起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父亲！”
房间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也正是这个声音，卡梅伦能明显地感受到男人愣神了，也正是趁着这个机会，卡梅伦迅速发力。
他将男人的右手朝着另一个方向推去，而男人也因为身子的重心不稳倒向一边。
卡梅伦立马从男人身下钻出，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一旁的手枪。
“乔……乔恩……等父亲杀了这个狗杂种……”
男人语气有些慌张，他回过神来，看到了一旁的卡梅伦，咆哮着冲下他，手中不停挥砍着那把差点杀死卡梅伦的剔骨刀。
“砰！”
一声枪响过后，整个房间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男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卡梅伦，身子忍不住得抖动着，那握在手中的剔骨刀也掉落在地。
他像是用尽全力般地看向了身后，在房门的那一面，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孩子。
“乔……乔恩……”
男人缓缓吐出几个字来，随后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的身上扩散开来。
男人的脸上，竟是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那蜡烛也再也无法坚持，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父亲！”
“父亲……”
那突然出现的男人，卡梅伦自然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正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
乔恩·诺伊斯。
乔恩哭喊着跑到父亲的身边，双手死死的按着胸前的伤口。
在黑暗的房间中，只能听见乔恩的哭声。
“哥哥……我……”
卡梅伦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只是站在原地，握着枪的那只手同样忍不住地颤抖着。
“滚！”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给我滚！”
乔恩歇斯底里地喊着，所有的愤怒和伤心全都汇聚到这个“滚”字里。
卡梅伦没有离开，他只是一直站在原地。
等到屋内的哭声渐渐小去，卡梅伦点燃了新的一根蜡烛。
乔恩抱着男人，而他怀中的男人早就没有了气息。
“卡梅伦，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乔恩双眼中满是怒火，他放下怀中的男人。
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剔骨刀，径直冲向了卡梅伦。
没有任何犹豫地，乔恩手中的那把剔骨刀，直直地刺向了卡梅伦。
但是卡梅伦没有做出任何闪躲，他只是慢慢闭上了眼，静静等待着乔恩的怒火。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只能听见厚重的鼻息声。
卡梅伦睁开眼，却是看见那一把剔骨刀正悬在自己的额前，却始终没有落下。
乔恩的双眼布满血丝，因为愤怒的原因血管被压迫，也慢慢开始充血。
就像之前的那个男人一样。
“啊……”
乔恩无助地大喊着，他做不到杀死这个面前和自己情同手足的弟弟。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卡梅伦却会杀死自己的父亲。
他看着卡梅伦，也看见了他那被血液染红的半边脸。
“哥哥……”
卡梅伦哽咽着。
乔恩没有说话，他沉默地走到了桌边，接着把左手放在桌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不，哥哥！”
卡梅伦哭喊着想要阻止乔恩。
但是太迟了，那一把剔骨刀直直的砍在乔恩的手上，一截断指留在桌上。
乔恩一声不吭，只是快速从身下的衣服扯下一片布来，包住了自己的左手。
但是那渗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包住左手的布。
乔恩的左手剧烈颤抖着，额头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他将那一把剔骨刀狠狠插在桌上，转身对着卡梅伦说着。
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
“剁掉你的右手食指，从此我们便是陌生人，不剁，我们就是一辈子的仇人。”
乔恩的语气平静的可怕，他的眼神中也再看不出什么感情。
“哥哥……”
卡梅伦不明白为什么乔恩不肯听他解释，但是他清楚，乔恩还是留给了自己情面。
他给了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
“剁还是不剁。”
乔恩冷冷地问着。
对上乔恩的眼睛，卡梅伦从来没有从乔恩的眼中看到过这种眼神。
一直以来，乔恩都像是对待亲弟弟一样对待着自己。
无论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好玩的，乔恩总是第一时间分享给自己。
在乔恩的眼中，卡梅伦从来只能看到一种关爱、怜惜的眼神。
但是现在。
乔恩的眼中，却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眼神。
他的后背已是冷汗淋漓，三伏天却有着凛冬已至般地寒意。
“好，我剁……”
卡梅伦缓步走向桌子，将那一把手枪放在桌上，手枪旁边，插着的就是那一把剔骨刀。
他慢慢地拔出那一把剔骨刀，上面的血液滴在桌上。
最后看了一眼乔恩，卡梅伦仍旧没有读出从前的哪一种感觉。
他咬着牙，将右手放在桌上，握着剔骨刀的左手却离奇的平稳。
一截断指躺在桌上，摔在了之前的那一截断指边。
“哥哥……”
“呼呼呼……”
卡梅伦猛地惊醒，他已经好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摸着自己少了一截食指的右手，卡梅伦陷入了沉思。
他坐在床上，却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