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坠崖
“师父想与墨公子做的交易便是，愿献上月影珠，只盼公子能妥善安置好我派的一众弟子。我派眼下已是四分五裂，还有甚者与外派勾结，厮杀不断，眼见本派就要危矣。师父说天底下唯有墨公子出手方能保住派中弟子。”
墨轻寒眉头微拧，月影珠在天衡派？应是当初五派杀上翠屏峰时，莫祖修浑水摸鱼得了那珠子。知晓阁出事后月影珠就下落不明，原来是这样。再一想，莫祖修死得蹊跷，必是因为月影珠之故，所以还有人知道那珠子在他手上。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引他联合五派杀上翠屏峰的那个神秘人，也就是萧离尘。一切就说得通了，他这是不想两件宝物同时都落入萧瑾兴的手中。
“好，九重楼接下这桩交易。”既为月影珠，也是为了成全莫祖修临终前的善念。
“谢过墨公子，只是月影珠事关重大，在下不敢轻易带在身边，如今公子既已答应出手，珠子不日便会奉上。”
天衡派弟子走后，墨轻寒迅速拟了一封信，又跟段沐交代了一番，让他将信送到后也一并跑一趟天衡派。
七月十五，是家家户户拜祭先祖的日子，于皇室而言，每年的这一天皇上都会带着萧氏宗亲登上东皇山入到东皇庙完成繁冗的祭礼。今年的祭典尤为盛大，因为萧瑾兴为了突显对萧离尘认祖归宗一事的看重，着意吩咐礼部安排百官陪同参拜，所以放眼望去此刻的东皇山上祭祀的队伍宛如一条巨龙在蜿蜒前进。
顾惜夕在队伍的中段，本来今日这祭典，她既不是皇亲又不属百官之列是不用来的，可就在数日前东皇庙的住持进言说去年为镇国公点的长明灯眼见就要满一年了，不如趁祭典之际恩赐晗英郡主能亲身上柱香可彰显皇上的仁德之心，礼部奏请后萧瑾兴应允了。
能亲自拜祭顾老将军顾惜夕自是荣幸之至，但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这事提得过于刻意，有些古怪。还在琢磨时，太子萧桓牵着太子妃走了过来，李玉婉已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肚子鼓如簸箕，看得出她爬到这半山腰处已是累极，额上鬓角的碎发均湿答答地贴在脸上，面色略显苍白，任谁看了都会生出怜惜之情。
这不，饶是顾惜夕不喜眼前这俩人也还是停下了脚步，看着那浑圆的肚子面色也缓和了下来。
“晗英郡主，恕本太子冒昧打扰了，婉儿这大着肚子上此东皇山颇为辛苦，待会上到山顶，本太子会随父皇一道入到庙里拜祭先祖，恐难再顾好婉儿，思来想去，也只有将婉儿托付给郡主本太子才能安心。”
萧桓还没等顾惜夕首肯就将她的手抬起，将李玉婉的小臂放了上去，还不着痕迹地在顾惜夕的手背上剐蹭了一下。
顾惜夕看着萧桓明目张胆地露出这暧昧之意，心中生冷，可又不好立即将一身怀六甲之人的手给甩出去，再一看前后队伍里好像只有自己与李玉婉是女子，这照顾之事……看来自己不接也得接了，只是明知辛苦为何没带上个婢子嬷嬷什么的？
“殿下客气了。”顾惜夕无奈应承下来，却也小心提防起来，这一路上可别出什么岔子。
“那就劳烦郡主了，本宫在这里先行谢过。”萧桓那露骨的觊觎之色，李玉婉当然看在眼里，但忍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一次定要让她有来无回。李玉婉掩下心底的恨意，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任顾惜夕扶着上山。
终于到了山顶，视野一下开阔起来，那修得金碧辉煌的重重庙宇殿阁便是东皇庙了，皇家寺庙果然是金装银裹，气派非凡。东皇庙前是一处开阔的祭坛，庙中住持和僧众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依礼，百官会跪在祭坛这里参拜，而萧瑾兴会由住持引着带上萧氏亲族入到东皇庙内一一完成仪制。顾惜夕一早便被告知在祭典结束后会有僧人过来带她去敬香的，现在只需跟在百官后面在祭坛中一起跪着。
日已高悬，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顾惜夕只感觉细细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膝盖也已酸胀发麻，可正前方礼部的官员还在念着冗长的祭文。顾惜夕忍不住看了看旁侧一同跪着的李玉婉，只见她脸苍白如纸了，是啊，她一个怀孕之人怎生受得了这等折磨，眼见似乎就要晕倒了。
“郡主，本宫现在难受得紧，郡主能不能扶本宫到那处亭子里休息片刻？”说罢李玉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亭子。
顾惜夕顺着李玉婉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果真有一座小亭，小亭旁边是一颗梧桐老树，树干之粗怕是俩人合抱都抱不住，树冠之硕大严严实实的在亭子的上方遮盖出了一大片阴凉。祭典时女子不得入内，东皇庙是进不了，眼下也只有那处可稍作歇息了。
“好。”顾惜夕虽有疑，但眼下这情景，让她在这继续跪下去，只怕是她和她肚子里孩子都会受不住，生命为大，于是还是搀扶起李玉婉向那处亭子走去。
李玉婉衣衫已湿透，汗水还在往外淌，是因为这炙烤是因为这劳苦更是因为内心深处的……紧张，好容易以太子妃的身份逼迫庙中的住持向父皇进了言，让顾惜夕来到了此处，一切正按计划的那样一步步在实现，只待……
东皇庙这边，一侍卫掩人耳目悄声来到了景王身侧，密语后又悄然离开。萧瑾衍心觉不安，突兀地连咳了几声，禀了皇兄身体略有不适，恐打扰到祭典，就退到了庙外，果然就瞧见顾惜夕已经将太子妃扶进了亭子，心就更不安了。
亭子内，顾惜夕帮着李玉婉艰难地坐下来后就站到了亭中央，才惊觉这亭子是建在崖边的，旁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太阳穴不自觉突突地跳了起来。再望向远处，所见之山海云景倒是甚美。
“郡主，此亭名唤观云亭，就是能看到这云海之奇景，从前本宫和逸哥哥就一起看过。”说罢李玉婉就要起身，好似还想要再看看这奇景一般。
顾惜夕一惊，赶紧上前欲搀扶好李玉婉，却不成想她突然目露凶光，将顾惜夕用力往外一推。顾惜夕本能反应就去抓那亭子的栏杆，怎知栏杆被这么一抓竟不堪负重直往外倒去，顾惜夕被带着也跌向了悬崖。
不好，顾惜夕立即点足旋身，想将自己给拉起来，却发现这栏杆下方似乎被人淋了油，非但无处着力，更是湿滑得难以立足。顾惜夕心下了然，这是针对自己精心布下的杀局，竟是连一点生机都不肯给，是李玉婉还是萧桓？
这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发生时，跪拜的百官尚且不知情，李玉婉也还未来得及装模作样地惊呼出声，只见一道身影轻身飞起，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是谁在空中掠过，待那人停在顾惜夕掉落之处才知想要抓住她已然来不及，便在下一瞬间跟着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皇叔……”李玉婉大惊失色，皇叔怎么会突然出现的？如果只是一个孤女出事还可以搪塞说是她不慎跌落下去的，如果是皇叔出事了这事就会深查下去，这该如何是好？
突发的如此大的变故自然是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立即有人忙不迭地跑进庙里去通报，慌里慌张还未说清楚时，萧离尘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处嘶吼道：“你说什么？晗英郡主坠入了山崖？”
“还有……景王爷好像也跟着跳了下去。”那人吓得连说话都直打哆嗦。
萧离尘这一刻呼吸凝滞，感官变得混乱，好似感知不到周遭的一切，只知道素素出事了，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慌将自己吞噬，下一刻就要夺门而出。
“尘儿，你这是要干什么？祭礼还未行完你怎可离开？还是说你想跟你皇叔一样任性胡闹吗？”不是不知道这些天尘儿跟那顾惜夕的流言蜚语，爱美人可以，但动了真情就不可以，萧瑾兴不准自己的子嗣因情而乱，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皇弟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萧家竟还出了情种，真是愚不可及。
萧瑾兴的厉声训斥让萧离尘回了神，也生生僵住了身体，一面是内心在撕扯一刻都等不了要去找素素，一面是不能违抗那人的心意，自己该怎么办？
“陛下和殿下稍安勿躁，老奴这就亲自去看看，相信景王爷和郡主吉人自有天相。”看到萧瑾兴的眼神示意后，全武德心领神会，调了一队侍卫就前去查探了。
悬崖这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的萧瑾衍在跳下之后就看到了那抹素色身影，急速下坠长手一伸就将顾惜夕揽住入怀，这才觉得自己的心归到了原处，“别怕，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惜夕直愣愣地盯着萧瑾衍，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自己掉下来的时候只是想到自己多活出来的人生就要走到头了吗？却倏然看到那风华之姿的人眼含惊惧地……跳了下来？如此决绝，毫不犹豫，从那刻起顾惜夕脑子就一片空白了，王爷他怎会为了自己做到如此？
劲风从俩人的耳边呼啸而过，萧瑾衍一手搂紧顾惜夕，一手运上十层功力，斜向下一掌接一掌地击向崖壁，试图让俩人能下坠得慢点。俩人坠落似有减缓之势，但依然还是在急急下落。
大概是感应到快到崖底了，萧瑾衍扣住顾惜夕的背部空中一个翻转，就变成了萧瑾衍在下，顾惜夕在上了。顾惜夕当然看出了萧瑾衍的意图，有些发懵地直摇头，眼眶瞬时湿润起来，如果只有自己苟活了下来，叫自己如何能安心活下去呢？
“别怕……”萧瑾衍扬起了一抹温柔笑意，却看得顾惜夕心似撕扯般直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