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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御天殿前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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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终于到了,宫门大开,西凉军副将徐渭在前,英姿威武,两列西凉军将士整齐有序的经宫门入皇宫,每人都手持一杆西凉军旗,旌旗猎猎。

    顾惜夕就在其中,穿着厚重的铠甲,戴着头盔,又有军旗在前,倒是很难让人发现。

    一行人过清正门,穿清正殿,又过奉天门,穿奉天殿,足足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到今日朝会地。御天殿前,顾惜夕目光所及,一切都是庄严肃穆,正前方便是御天殿。

    御天殿是天子每日早朝之处,在这九十九级台阶之上,居中站着的就是当今的皇上萧瑾兴,四十多岁,正值盛年,此刻极具威仪地看着底下的文官武将。

    朝臣们皆分列在两侧肃立着,中间空出一条大道,正迎来元盛的胜利之师西凉军,和北线之役最大的功臣徐渭。

    萧瑾兴很满意眼前的一切,仿佛天下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这正是自己一直的夙愿。

    徐渭带着西凉军走到台阶下方,单膝下跪,行大拜之礼。在所有人都跪下之后,有一人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显得尤为突兀,众人皆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顾惜夕背立如松柏,缓步离开队伍,向正前方徐徐走来,边走边褪去铠甲盔帽,着一身孝衣,墨发束起,扎着素白发带,此刻发带与发丝迎风飘动。

    众人皆震惊眼前看到的一幕,这可是盛况空前的大朝会,这究竟是何人,又意欲何为?连在台阶上的萧瑾兴都不禁眯起了眼睛。

    看到皇上神色不对,徐渭和一些将士才发觉异样,转过头来就看到了此刻清冷无比的顾惜夕。

    顾惜夕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已故镇国公顾镇北将军的字样。

    徐渭看清牌子后眼睛睁大,一时竟不知是该继续跪着还是起身了,其他众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也不知所措。

    这其中楚青阳和萧逸认出了顾惜夕,萧逸不可思议地看向楚青阳,这不是堂兄身边的小厮吗,这是要干什么?而楚青阳盯着顾惜夕,这就是她的计划?如此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翻案?侍卫们倒是往前方逼近,防范这闯入之人的异动,也护着皇上的安全。

    四下寂静,还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全武德先发话了:“大胆,你是何人?皇宫内披麻戴孝,你可知你这是大不敬之罪。”

    顾惜夕已经走到了最前面,双膝下跪,手持灵牌,回话:“罪臣之孙女顾惜夕叩见皇上,臣女今日冒死闯宫,冲撞了皇上,自知有罪,但纵然一死,也要为我镇国公府请愿,臣女恳请皇上开恩,能重审爷爷的案子,还顾府清名。”

    萧瑾兴神情不悦,这就是信王萧离尘办的事?早前萧离尘来禀说看到了顾府遗孤的行迹就不能来参加朝会了,想着寻渔归图要紧,自己就恩准了,这可倒好,这顾家遗孤就这么直愣愣的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也不能立时拿她如何。

    萧瑾兴沉声道:“镇国公一案此前已经由御前司审理定案了,证据确凿,并无异议,而你,罪臣之后,还敢大闹朝会,这是罪上加罪,不可饶恕。”

    “皇上乃当世明君,臣女自然相信皇上是不会怨屈忠臣的,只是皇上日理万机,难免会被人钻了空子,臣女是不希望因顾府之事让皇上圣名蒙尘,若他日真相水落石出,皇上青史受污,那便是顾府之过,臣女就算去到黄泉地府,也无颜面见镇国公府亡故的一代代英烈,更愧对爷爷平日里忠君体国的教诲!”情动之处,说之欲泣。

    在场的很多人心中都是明白的,可以说没有镇国公,元盛早就分崩离析了,镇国公的一生可歌可泣,平四方保边疆,现在受顾惜夕一番泣血谏言的影响,大家无不动容,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萧瑾兴看着满朝文武皆被言论左右,而顾惜夕的话又让自己骑虎难下。

    “你说镇国公通敌是被冤枉了,你一弱女子,怎知事情的真相是如何?朕理解你的至孝之心,但是朝堂法纪不容人情,即使朕也不愿意相信,但是证据面前,朕也只能如此定罪。”萧瑾兴寥寥数语引得大家频频点头。

    “证据不过是三封元启大将元炎良写给爷爷的信,一封年岁已久的确是真的,那时同朝为将,书信往来无可厚非,另外两封是写在了北线之役之前,字迹却与第一封一模一样,这一定是有人精心伪造的。”

    “字迹一模一样,就说明确为元启元炎良亲笔所写,何来伪造之说?”

    “据臣女所知,元炎良将军于元历九年右手受了箭伤,伤了筋骨,其右手不得力,试问一个伤了手的人是如何还能做到与之前写字一模一样的?这样的刻意模仿算不算弄巧成拙呢?再说模仿就是模仿,找来鉴别大家也定能看出来这些书信是否为同一人所写。”

    两侧官员纷纷点头,萧瑾兴早就知道这案子证据不足,只不过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镇北军的军权,是顾家所藏匿的渔归图,但像这样把这一切摊开出来,显得自己是昏庸的君主,萧瑾兴是恼怒的。

    顾惜夕无视已颇显怒气的皇上,继续道:“臣女还有一项重要的证据要呈给皇上,只是事关重大,臣女需单独交给皇上。”

    萧瑾兴一听,莫非是渔归图?这顾府小姐是想献上渔归图来换顾府脱罪?萧瑾兴应允了。

    御天殿内,萧瑾兴还是高高在上,全武德在旁,顾惜夕跪在下面。

    萧瑾兴眯起眼睛,问道:“什么证据?呈上来吧。”

    “臣女是要带给皇上一个消息,臣女得知皇上想任命徐渭将军为新的镇北军大将军,是因为徐将军骁勇善战,更是因为徐将军背景清白。原本镇北军一直都是皇上的军队,但皇上可知,皇上接下来的此举很有可能就失掉了对镇北军的绝对控制权。”

    萧瑾兴本以为顾惜夕会献上渔归图,现在实在搞不明白顾惜夕在耍什么花样,问道:“你这是何意?”

    “西凉军文书营帐曾走水,烧毁了一批将士的籍贯生平,恰好就有徐渭将军的,补录之后,徐将军就成了西凉郡徐家村的人,皇上不妨猜猜,这徐将军其实是哪里的人?”

    萧瑾兴现在有些明白了,是有人在这里做文章了,这个人十分了解朕,诬陷了镇国公,也顺道利用了自己,萧瑾兴脸色难看起来:“说,徐渭是哪里人?”

    “徐将军是桦郡牛河村的人,臣女所说的这些不难查,皇上稍微一查就能知道臣女所说是真是假。”

    桦郡?竟然是桦郡。萧瑾兴心中恼怒,好啊,真是朕的好丞相啊,为朕分忧,殚精竭虑,动心机都动到朕的头上了,真是好大的胆子,镇北军三十万大军的军权,楚相就想这么一口吞了,真是好大的胃口,徐渭是不能再用了,但他现在是有功之臣,得需要合适的明目才能动他,想来眼下只有镇国公的案子如果能牵连到他倒是合理,看来朕是不得不为顾府翻案啦?

    萧瑾兴看着还跪在下方的顾惜夕,这女子不简单,这能说的在外面说了,让朕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来,这不能说的,她就单独在这里说了,说了却不说破,既顾了朕的颜面,又照顾到朕还得倚重楚相的这层关系,镇国公倒是养出了一个好孙女。

    “起来吧,已经定了的案子再要重审,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朕可以答应你重启案子,但是你也少不了受这牢狱之苦,还有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要说什么不能说。”

    顾惜夕跪着行了个大礼:“臣女感念皇上仁德,莫说区区牢狱之灾,即便是即可赴死臣女也感激圣恩。”

    稍后,皇上全武德顾惜夕三人又回到了御天殿前。

    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全武德:“奉吾皇口谕,镇国公一案确实存在诸多疑点,陛下圣名,不愿忠臣含冤,忠魂不宁,遂应允顾府遗孤之请愿,即日起重审此案,顾府遗孤暂时押入刑部大牢待审。”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

    楚青阳目光看向顾惜夕,没想到她还真能让旧案重启,刚才可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

    还跪在下面的徐渭就忐忑了,这旧案重启,自己的前途可就难测吉凶了。

    不安的还有楚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圣心难测,纸包不住火,这把火怕是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萧瑾兴准备把案子继续交给御前司审理,毕竟还有渔归图要查出来,可在场的文官们纷纷跳出来谏言,说此案之前就是御前司审理不当才出的纰漏,不应让御前司继续查了。

    萧瑾兴只好退一步说重启案子一事移全权交给大理寺处理,楚青阳走出来领命应下。关于西凉军受赏一事推后,徐渭和西凉军暂回驿站等候传召。

    一场本该热热闹闹的大朝会因为顾惜夕的出现就这么潦草散场了,顾惜夕也被押进了刑部大牢。

    御书房内,气氛极度压抑,本欲离开的楚相楚怀远被内宫太监叫住并带到了御书房,看似龙椅上随意坐着的萧瑾兴紧紧盯着进来的楚相,楚相躬身行礼。

    “镇国公一案重审,楚爱卿怎么看?”

    楚怀远这走过来的一路上已经仔细考量过了,如皇上这般只能顺其意不能逆其鳞的主,像今天这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逼迫他定错了案,冤屈了忠臣,让他几乎颜面扫地,他还能按下怒气愿意翻案,一定是有着更重要的理由。

    御天殿里顾家遗孤究竟拿出了怎样的证据,刚才还没有想明白,直到现在看到萧瑾兴的神态,楚怀远一下就明白了,答案是自己,皇上大抵是知道了,所以自己精心安排的徐渭这步暗棋怕是要废了。

    楚怀远毫不迟疑,立刻跪下:“老臣有罪!”

    萧瑾兴没想到楚相竟这么痛快认罪:“楚爱卿这是何意?朕不甚明白。”

    楚怀远无不哀叹道:“老臣心中有愧啊,都说举贤不避亲,臣素来惜才,徐渭在西凉军中摸爬滚打十余年却因为出身贫贱一直未有机会施展抱负,臣得知后就稍微提携了一下,这徐渭也争气,在军中屡立战功,可是后来老臣才知道徐渭与臣竟是同乡。臣也是一时昏聩,怕提携之事落人口实,就私自改了徐渭的出身,臣真的是出于为元盛揽才的拳拳之心才做了这糊涂事啊,恳请皇上明鉴!”

    楚相就是楚相,这说辞,竟将祸心说成了忠心,萧瑾兴寒声道:“朕还什么都没说,楚相就急于和盘托出,这算不算是欲盖弥彰呢?”

    “老臣亏对皇上的信任,老臣知道旧案重启,一查之下,这件事就是老臣今日不说明日也会被查出来,毕竟是臣之过失,臣受责罚不要紧,臣是担心会连累到徐渭将军,徐渭将军功勋显著,老臣不希望看到元盛损失良将。”

    “怎么?你到现在还要保这徐渭,保你可以继续掌控镇北军权?”

    楚怀远大惊失色:“老臣冤枉啊,老臣就是万死也不敢生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之心。若老臣真的是包藏祸心,此事败露,就应该是立刻与徐渭撇清关系,将他推出顶罪,何需费心想要保住他。”

    萧瑾兴略微沉思,自己之所以这么着急的找楚相来对质,是因为心里知道楚相再大胆妄为也并非存有谋逆之心,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为了他的好外甥自己的儿子萧逸,为他夺嫡增加筹码,哼,都当朕快死了吗?就这么急着为朕定下继承人?这元盛的后继之君岂容他人定夺和操控?

    “朕单独召见楚爱卿,就是念着这么多年爱卿的劳苦功高,不想将此事闹大,也不想爱卿与朕因此事生了嫌隙,君臣失和,毕竟朕诸多事情还要仰仗爱卿。”

    楚怀远几乎要感激涕零了,遂道:“臣愧对皇上啊,臣何德何能让吾皇待臣如此,老臣必定鞠躬尽瘁以报圣恩。”

    “爱卿起来吧,镇国公案朕自有打算,爱卿不必再过问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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