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看着点，骆驼省的，尤其是驼峰市的。”
冯睿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了郑千秋这一系列举措的用意。他小声问郑千秋：“人家会跟你换吗？”
“这要看人。况且，我们总得试一试。”
郑千秋和冯睿都在桌子后面。他们本以为只有在每个人翻看二维码小卡片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窥见卡片背后的信息。
幸运的是，他们发现，每当人刷完身份证后，小姐姐桌子上那台电脑的屏幕上，就会显示出此人的相关信息和工作安排。
以郑千秋和冯睿所在的角度，恰好能清清楚楚看见屏幕上的文字。
孔雀省、熊猫省、猹省、羚羊省、傻狍子省、狸猫省
一个个陌生面孔像走马灯一样在郑千秋面前闪过，拿着决定他的命运的小纸片匆匆离去。
郑千秋看到，有人拿到卡片以后喜悦激动，似乎卡片背后的几行文字改变了他们以往千篇一律的无聊生活，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在眼前。
有人拿到卡片以后沉默不语，像是在参加葬礼。还有的人拿到卡片以后和身边的家人抱在一起，时而哭天抢地，时而骂天骂地。
很快，一个分配到骆驼省的人出现了，但是和冯睿并不在一个城市。
郑千秋看了看后面长长的队伍，到现在，还有人匆匆忙忙往南天门广场的入口赶来，延长队伍的尾巴。
冯睿用眼神示意郑千秋，郑千秋摇了摇头。再等等，再等等吧。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好的交换者。无论如何，至少要和冯睿在一个城市吧？
整个南国一共有二十个省，眼前的这一长串队伍数起来至少有一百人，而且后面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单纯从概率上讲，每100个人中，至少有五个人应该被分在了骆驼省。
坐在桌子边的工作人员小姐姐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喝了几口水，休息了一会儿，趁着这个间隙，压低声音对郑千秋挤眉弄眼：“你们俩是不是故意留在这儿拖延时间？”
郑千秋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难道被她发现了？他自认为自己的表演并不浮夸，而且和冯睿的交谈都是耳根贴耳根，不存在被她听到的可能。
正当郑千秋在思考对策的时候，她又说：“你们俩是不是一对儿，想借此拖延时间多相处一会儿？放心吧，我绝不会戳穿你们。”
郑千秋顿时哭笑不得。他又想了想，之前和冯睿耳鬓厮磨的模样的确被别人看去了，也难怪小姐姐会产生这样的猜测。
这样想也好，总好过猜到真相。
冯睿忽然激动地摇了摇郑千秋的肩膀。
郑千秋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头看冯睿，而是抬起头看电脑屏幕。
驼峰市城市废墟处理组！
终于等到了！
郑千秋抑制住转身和冯睿击掌的冲动。
然而，当他定睛一看，视线移向了下面一行文字时，这种冲动瞬间烟消云散，刚刚提起的心又沉了下去。
“城市废墟处理组”下面一行明明白白的写着：
“工作：人事部部长”
冯睿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了。
地球原有的秩序已经被打破了，原有的法律是否有效很难说，在这种情况下，人事部部长岂不是一块流油的大肥肉？
郑千秋若要拿自己的身份和他的对调，人家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的。
更何况“尼安德特人教化总监”这个看上去十分无厘头的职位，鬼知道是干什么的，人家会瞧得上嘛？
郑千秋和冯睿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泡汤了。
郑千秋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往日淡定的心态：“后面的人还多，我们继续等。”
半个小时过去了，又有三个来自骆驼省的人领了二维码卡片离去，只不过这三人和冯睿都不在一个城市。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南天门广场的入口已经被关闭了。郑千秋往队伍的后方遥遥望去，这条队伍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
保险起见，遇到下一个来自骆驼省的人，并且对方有较大的可能性和郑千秋交换职位，无论此人和冯睿在不在一个城市，郑千秋都应该果断地做出选择。
冯睿也明白这一点，与郑千秋分离的时刻即将要到了。
自从他们在桃花源村相识到现在，还没有长时间地分离过一次，对方早已融入了自己点点滴滴的生活中，成为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现在割舍掉这一部分，就仿佛硬生生从他们身上剜出来一块肉。
冯睿握住了郑千秋的手：“如果我们不在一个城市，就想办法逃出来。不如我们约定在圆月湖见面吧，东面有一片小绿洲，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隐居在那里，了却余生。”
其实冯睿知道，隐居说起来好听，实际上就是拾荒。整个骆驼省都气候苦寒，实属不毛之地。
夏天适合避暑，深秋冷风飕飕入骨，冬天不回窝的小麻雀会被冻僵五脏六腑。
一旦入冬，如果没有大棚，种啥啥不活，到时候不拾荒，就只能去喝西北风。
终于又轮到了一个去骆驼省的人。
他背着一个旧书包，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身材瘦削，白毛衣已经洗的皱皱巴巴，颜色发黄，一如他蜡黄蜡黄的脸色。
郑千秋和冯睿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
前一分钟，离别的场景让郑千秋几欲泪眼婆娑，后一分钟，迟来的惊喜就让他欣喜若狂。
上天待他们不薄，将最好的机会留在了最后。
郑千秋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此人的信息是这样的：
姓名:王酷酷
性别:男
年龄:25
单位:骆驼省驼峰市城市废墟处理组
工作:定向爆破
备注：请上红色大巴车
冯睿却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爆破？会不会太危险了？”
郑千秋的语气却很坚定：“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危险又如何？”
王酷酷领到自己的小卡片之后，本来就扁平的嘴唇抿成了薄薄一层，一言不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迅速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了手臂上青色的刺青，然后很快地把小卡片收起来，快到如果不是郑千秋看了电脑屏幕上的信息，根本看不清卡片上写了什么。
然后，他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这里，直直向着广场西边走去。
郑千秋给冯睿使了个眼色，冯睿立刻将郑千秋扶了起来。
郑千秋对仍然辛勤工作的小姐姐说：“我们不耽误你的工作了。”
小姐姐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人脸录入机器已经到位了，广场西边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王酷酷排在了队伍的尾巴尖上，郑千秋和冯睿尾随在王酷酷身后。
冯睿暗中观察着王酷酷的一举一动，猜测他的背景。
从他的衣着打扮来看，他的家境十有八九不太好；
从他给冯睿的第一印象来看，他是一个不善言辞，性格内向的人；
从他看到自己不尽如人意的工作分配后掩饰情绪这一点来看，他有可能是一个表面要强，内里自卑的人。但是冯睿不太确定，这只是一种直觉；
从“爆破”这个工作本身来看，他可能有相关的工作经历或者是学历。
不过，鉴于他自己和郑千秋分配到的奇怪工作，冯睿对于最后一个猜测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郑千秋拍了拍王酷酷的肩膀，对他说：“你是做爆破的？”
这句话引起了王酷酷的兴趣。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冷淡：“矿井爆破。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坐在旁边，看见你的工作了。”
王酷酷并没有接郑千秋的话，不过这也在郑千秋的预料之中。
郑千秋继续说：“这工作是不是挺危险的？”
“嗯。”
“你愿不愿意干爆破？”
“这有啥愿不愿意的？不干就没饭吃。”
郑千秋压低了声音：“愿意和我换工作吗？”
王酷酷还是心存戒备，摇摇头：“你找别人去换吧。”
郑千秋问：“你就不问问我的工作是什么？”
王酷酷露出一个冷笑：“你是不是以为我傻？宁愿干爆破都不愿意做的工作，能是啥好事吗？”
郑千秋指了指冯睿：“我和他是一对儿。他被分到了驼峰市，我被分到了帝都。我只是想和他在一个城市，至于做什么工作，我不在乎。”
王酷酷打量着郑千秋，像是在看一个怪胎，嘴里喃喃自语：“这年头，竟然还有这种人”
郑千秋把他的小卡片往前一递：“所以，换吗？”
王酷酷迟疑了一下，然后接过了郑千秋的小卡片：“这尼安德特人教化总监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应该很轻松。我想大概就是陪尼安德特人谈谈心，讲讲睡前故事，教教《论语》。无论如何，好歹是个总监，不会太差的，自己不想干的事，让别人去干就好了。”
“万一人家要扫胳膊上那二维码怎么办？”
郑千秋掏出了口袋中的笔，递给了王酷酷：“这小卡片上的二维码和胳膊上的一模一样，只要原模原样在胳膊上画一个就行了。如果他们要看胳膊上的二维码，你就把画出来的给他们看，反正当时弄二维码刺青的时候也没有分左右胳膊。”
王酷酷皱着眉，明显还是有一些犹豫：“你确定吗？万一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只要你平时小心一点，不会露出马脚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冒一点风险又何妨呢？再说了，爆破多危险啊，万一到时候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你铁定会后悔当初没有和我换卡片。”
王酷酷摩挲着郑千秋的小卡片，陷入了沉默。
他被郑千秋说动了。
逆天改命，哪能不付出一点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