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半小时后,郑千秋与朱恩光他们见面了。
在场有几个陌生面孔,梁主任向郑千秋介绍到:“他们都是国家特派的专员,专门前来调查桃花源村。”
这还只是前期的勘探,后期还会有各个学科的精英们组成的调查团队,深入挖掘桃花源村的秘密。
人类学家研究桃花源村村民们的民俗习惯。
宗教学家研究桃花源村神秘的魔神信仰。
历史学家研究桃花源村四百多年前湮没的历史。
物理学家研究神塔地宫里奇异的世界。
因为剃着寸头的专员同郑千秋握手:“我叫李瞳,是桃花源村初步勘察小组的组长。我代表国家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坚持,桃花源村恐怕不知要沉寂多久。”
郑千秋谦虚道:“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信息,要感谢应该感谢身体力行的朱恩光。”
又客套了几句,李瞳说明了他此行的真正来意。倘若只是为了说几句屁话,根本犯不着把郑千秋他们叫到这里来。
李瞳拿出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展现在郑千秋面前,说:“这是保密协议。兹事体大,国家目前并不想将桃花源村公之于众,还请你们保密。一旦签了字,协议生效,便有了法律效力。我希望你们明白。”
郑千秋和冯睿签了字。他们心里都明白,从这一刻开始,桃花源村成了只有他们才知晓的秘密。从今往后,一旦他们泄露秘密,等待他们的将是牢狱之灾。
郑千秋想起了小哑巴和小鸡子他们,于是对李瞳说:“当初从桃花源村里跑出来了几个孩子,现在有的在孤儿院,有的被临时收养。还有一个中年人,叫冯天仁,也是从桃花源村出来的,现在在一个工地里打工。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下?”
李瞳说:“好,包在我身上。”
在他的安排下,冯天仁和小鸡子的三个小弟顺利地返回了桃花源村。
不知为什么,小鸡子和小哑巴宁死不愿意回桃花源村。李瞳他们也没有强求,还定期给予他们各方面的帮助。
晚上,窗外一道紫色的蛇形闪电撕裂了夜空,雨点噼噼啪啪敲击在窗户上。偶尔一声炸雷响起,仿佛真有一颗巨型炸弹在天地间爆炸,声音传遍了整个空间。
冯睿悄无声息地溜进郑千秋的卧室,可怜巴巴地站在他床前。
郑千秋虽然关了灯。上了床,却没有立刻睡着。他天生睡眠不好,三天两头就会失眠,吃安眠药都不顶用。
窗外闪电亮起,透过窗纱,瞬间照亮了朦朦胧胧的屋子,也照亮了冯睿的容颜。他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你来干什么?”郑千秋的声音在黑暗的屋子里响起。
冯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害怕。”
“怕什么?”
“怕打雷。”冯睿缓缓讲起了他悲惨的过往,“那个时候,我的父母刚刚去世,我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家里。夜里下了大雨,雷声比现在还要恐怖百倍,我好害怕”
总而言之,冯睿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他童年时留下的心理阴影,同时期待地看着郑千秋。
“所以呢?”郑千秋清楚地记得冯睿雷雨天爬到人家房顶上放风筝的黑历史。
冯睿蹲下来说:“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知道你睡不着,我可以哄你睡觉。”
郑千秋觉得十分有趣:“你怎么哄?”
郑千秋性格早熟,一向是他主动照顾别人,成年后被别人当成小孩儿哄,还是头一回。
冯睿趴在郑千秋床边,认真地说:“我给你讲故事。”
郑千秋不知不觉中笑了:“好,你讲。”
“长一点的故事还是短一点的故事?”
郑千秋说:“短一点吧。”
冯睿便开始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有一个名叫冯棋的男孩。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深得教书先生的喜爱。
教书先生姓郑,是邻村人。这位姓郑的教书先生不是满口之乎者也的迂腐白胡子,却是一个乌发白衣的美男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方逾弱冠的年纪,却通晓古今,附近的十里八乡都称他为“书闻先生”。
书闻先生笑起来很温柔,从来不对弟子发火,即便弟子们逃学捕蜻蜓,也顶多是斥责几句罢了。
冯棋从来不逃学。
别人都说他好学,只有冯棋自己知道,他一点也不喜欢读书。
他喜欢的,是书闻先生。
书闻先生的嗓音很好听,每个字宛如山涧清泉叮叮咚咚落在冯棋的耳朵里。再枯燥乏味的书本,从书闻先生的嘴里讲出来,就变成了令人如痴如醉的乐曲。
一个春日的下午,冯棋吻了书闻先生的鼻尖,像是蝴蝶歇脚又翩翩飞走。冯棋面色微醺,低着头,等待先生责罚。等来的,却是先生温柔的吻。
他们成为了恋人。
晚上,书闻先生靠着枕头,轻抚着冯棋光洁的背脊,叹息一声:“我终究还是要成家的。”
冯棋的声音难过得让人心疼:“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不想你碰别人。”
“对不起。”
“如果我考上秀才,你就娶我,好吗?”
沉默了很久后,书闻先生“嗯”了一声。
十七岁那年,冯棋坐着牛车,上县里赶考。这两年来,他依旧和书闻先生维持着恋人关系,却未曾公之于众。
因为书闻先生不愿意。
冯棋在县里的客栈落了脚,院试结束后,又在客栈里待了几日,等待贡院放榜。
不出意料,冯棋中了秀才!
可当他兴高采烈归乡时,才得知就在两天前,书闻先生与里长的小女儿订了亲。
冯棋找到书闻先生,发疯了似的质问他,可是书闻先生却态度冷淡,仿佛不久前还与冯棋耳鬓厮磨的是另一个人。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
大婚的前一天,冯棋用一根红布条勒死了书闻先生,用牛车把尸体运回了自己的家里。
月落寒霜。
冯棋哭着将早已冰冷的书闻先生背上了床,解开了他的衣服,生怕他冻着了似的,又为他盖上了被子。
书闻先生面容苍白,阖着双眼,双手交叠,紧闭着双唇,再也不会说出让冯棋心寒的话语了。
冯棋亲吻了一下先生的脸颊,然后从柜子下面拿出了昨日准备好的大红袍。大红袍领□□叠,袖衫上绣着金色鹌鹑,腰上束着鎏金系带,真是极美。
尸体四肢已然僵硬,为他穿上这件大红袍费了冯棋不少功夫。
这个世界上,能与书闻先生成婚的,只有他,也只能是他。冯棋穿上了红嫁衣,与他的书闻先生一同躺在了床上,抹去了眼泪,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大婚之夜,他怎么能哭呢?
书闻先生失踪了。
冯棋身为他的得意门生,自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和村民们一起找遍了十里八乡。他很庆幸,当初没有公开与书闻先生之间的关系,否则别人肯定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白天,他找书闻先生找得鞋子都磨破了。晚上,他抱着书闻先生,亲吻着他的脸颊,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陷入了沉沉的的梦乡。
但是,他的书闻先生好像渐渐坏掉了呢。
变得腐臭,变得瘫软,变得丑陋。
冯棋不在意。
他只要他的书闻先生。
纵使书闻先生变成了一抔黄土,他依旧爱着他。
可是,他不介意,别人会介意。冯棋上街买菜,菜铺子老大娘耸动着比狗还灵的鼻子,东闻闻西嗅嗅,皱着眉头说:“小棋啊,你手上的肉是不是坏了?你徐大娘的鼻子,绝对错不了!这烧鸡你赶紧扔了去,不然吃了肯定闹肚子咧!”
“啊?不会吧?我才买的烧鸡啊!”冯棋拎起手里的半只烧鸡,凑到鼻子跟前,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然后大声嚷嚷,“真他娘的坏了良心,放了几天的东西还敢拿出来卖!我这就回去找他!”
回到家里时,冯棋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看来不能一直抱着他的书闻先生睡觉了。
虽然舍不得,冯棋最终还是将书闻先生抱下了床。
他在床底下铺满了香料,找来长钉和榔头,咚咚咚地敲,把书闻先生的四肢钉在了床板上。
书闻先生看起来身形单薄,但好歹也是一个成年男子,不一会儿手脚就从床板上滑落下来,长钉咕噜噜落在了地上。
冯棋叹了一口气,又将骨头死死地钉在了木头里,这次书闻先生终于安安稳稳地待在床板上了。
冯棋脱了鞋,换了衣服,爬上床,展开被子躺在床上,与他的书闻先生隔着木头床板背靠背,进入了梦乡。
两天相安无事。
第三天,冯棋半睡半醒间听到一阵细微的、尖锐的、木板刮擦的声音。
冯棋以为是老鼠,心下不耐烦,本想蒙着头睡过去,可是又担心老鼠啃了他的书闻先生,只好点了灯,找了老鼠药,跪在地上往床底下塞。
他往下探头,没看见老鼠,估计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他也没多在意,继续睡他的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