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天啊!”
“今年的好戏格外多啊!”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竟公然鼓起了掌。
“每次冯睿和村长见面,都是一场闹剧。哇,这下还得了,闹剧都要上祭坛演了。”
“不过村长有资格竞选祭司吗?他都这把年纪了,以前咱们村子里祭司,哪个不是小年轻啊?”
“依据古训,五十岁以下的都可以竞选祭司。”有人回答。
“咱村长多大了?”
“四十九。”
“竟然会这么巧!”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站在神坛上的冯睿眼角抽搐,用力地握着玄色法袍,力道之大,仿佛要把整件法袍给撕裂。
村长一步一步走上前,众人自觉地给他让了一条道。他缓缓环顾四周众人,声如洪钟:“昨天,各位家门上的血手印是我印的。”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随即,爆发出了一浪接一浪的喧闹声。大家都炸了锅。这句话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村民们大清早起来,自然发现了门上的血手印,正怀疑是不是冯睿的法术失效了,结果村长就爆出这么大一个惊天秘闻。
眼看自己的话起到了想要的效果,村长沉稳地地点点头,继续爆出更大的料:“我知道大家现在肯定都很疑惑。不急,不急,我会慢慢向大家答疑解惑。”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静静地听村长的解释。
闹剧的另一位主角,冯睿,也缓缓走下神坛,朝着众人走来。他不能干干地站在神坛上,任由事态发展。同样,众人也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不时有村民怀着隐秘的恶意,悄悄打量冯睿的脸色。冯睿对此心知肚明,却毫不在意。
村长对冯睿视而不见,开始自己的叙说:“十年前,这血手印第一次出现时,我就产生了疑惑。上个月,一切谜团还是笼罩在我的心中。可是,那位外来人的见解,让我顿时茅塞顿开。”
郑千秋以为村长说得是章白,可是村长的眼睛在人群中来来回回扫视,最终定格在了郑千秋身上。
村长向他友好地笑了笑。
郑千秋打了一个激灵。
冯睿向他“友好”地笑了笑。
郑千秋又打了一个激灵。
怪我咯?
郑千秋无辜地看着冯睿。
冯睿回瞪着他。
郑千秋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村里人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兴致勃勃地催促村长继续讲下去。
村长继续说:“于是,我当日一直在思索,那手印会不会是蜡模印的呢?我找了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儿,让他按压蜡块,制成了小手的蜡模。”
“有了这个蜡膜,上面涂以黄鳝血,我就在自家门前试了试,还真像。于是昨天晚上,我就挨家挨户印了血手印。”
冯睿表面上看上去很冷静:“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你说得对,不能说明什么。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向全村人证明,血手印这件事,完完全全是可以人为的。”村长毫无畏惧之色,直逼冯睿的眼睛。
“所以,你是在指控我,血手印事件是我一手谋划的?”冯睿反问。
“我不仅要指控这件事,我还要指控,村子里的件件怪事,都和你脱不了干系。”村长字字掷地有声。
“口说无凭。你为了污蔑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冯睿冷笑。
“有些事,村子里的人不懂,但这不代表村里人都是傻子。有些人是知道的。”
村长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郑千秋:“外来人,你似乎知道很多。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冯睿的为人。现在,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恳请你都说出来吧。”
虽然章白的事情已经告诉村长,郑千秋站在冯睿这一边,但是村长还是抱着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
村长的话句句发自肺腑,像尖刀一样刻在郑千秋的心头。他眼神里透露着一个丧子父亲的悲哀,和那么一点点希望。
浓重的悲哀像是午夜的浓雾,那一点点希望却像是灼热的太阳,穿透了浓雾,让郑千秋感到无比刺眼,不敢直视。
他同样没有去看冯睿此时此刻的眼神。不过,他知道,冯睿目光一定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假如冯睿没有和他摊牌,他现在一定会在良心的驱使下,把一切和盘托出。
可是现在,他和冯睿是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
所以,对不起了。
郑千秋在心底和村长道了声歉,然后抬头说:“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实话,在村子里的这几个月,村长待他们几个外来人不薄。他们本是几条流浪狗,村长却待他们如座上宾。
冯睿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郑千秋的身边。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他安慰似的轻轻握了握郑千秋的手,悄声道:“你做的没错。”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郑千秋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在袖子上抹了抹。
村长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还有最后一局了。如果连这局都输了,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村长看着冯睿,向着神坛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道:“请。”
“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竞选祭司?”
“没有人规定我不能竞选。”
“村长不能兼职祭司!这是初代长老定下的规矩。”冯睿的一个追随者立刻反驳道。
当年,冯家家主携众人来到此地,不复出焉。家主临终时,曾经说过,以后桃花源村没有家主,只有村长和祭司。
村长负责村里的行政事务,祭司负责村里的神职事务,二者相互牵制,相互帮扶。
“我已经辞职了,村里的事务也已经由别人接管了。只不过,大家习惯于叫我‘村长’罢了”。无论是明文规定,还是口头习俗,村长都早已烂熟于心。
冯睿知道,他的的确确没有资格阻拦村长。
冯睿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一有模有样地学着村长,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请。”
二人目不斜视,直直朝着祭坛走去。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爬到了头顶上。二人一左一右,背对着众人,盘腿坐在了神坛上。
两个妙龄少女走上来,每人双手捧着一根暗红色的绸缎。绸缎上,还结着血痂。
冯睿闭上眼,任由少女将绸缎绑在他的眼睛上。打结的过程中,那血痂结成的粉末还扑簌簌地往他的脸上掉。
蒙上眼睛可以理解,这是为了防止候选者和选民们结怨,有利于选举公平。可是狗血浸泡丝绸又是为哪般?
正胡思乱想着,他感觉背后又有一个人上来。他心里明白,这是放紫檀木盒子的人来了。冯睿这时本来应该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选举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样,脑子就越是不听使唤,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台下的郑千秋。
郑千秋手掌的温度依旧停留在他的指间,还带着微微的酥麻,让冯睿心驰神往,想入非非。若是这只手能够抚摸着他的头发,触摸着他的皮肤,轻捻着他的唇珠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在这种神圣而严肃的时刻,主角之一竟然像在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每位村民都收到了一张画满符文的黄色选票。不过,身为外人的郑千秋并没有收到选票。他看了一眼表,还有三分钟。
这三分钟,大家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气氛突然变得异常肃穆,连郑千秋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每个人都在静静的等待。
指针终于默默走完最后一圈,神塔里响起了悠远而雄浑的钟声。
神塔中走出来了两个男人,站在神坛上那两个紫檀木盒子旁。平时这群乌合之众,现在竟然秩序井然地排起了长队,每次上去两个人,按照自己的心愿,给心仪的候选人投票。
郑千秋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两个紫檀木盒子,心里默默地数着两个人的票数。
刚才上去了三个人,无以例外,都投的是冯睿。看到这样的情景,郑千秋那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不少。
村长再怎么得人心,也是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依照传统,村民面还是更喜欢年轻的候选者。
然而半分钟过后,局面开始改观。一连上去八个村民,都投的是村长。
郑千秋的心脏又提了起来。每当多一个人给村长投票,他回家的路上又多了一条鸿沟。
目前的情况是冯睿三十八票,村长二十二票。
郑千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神坛,生怕数错了一张票。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一连上去了十几个人,竟然都投的是村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旁边一位已经投过冯睿的小姑娘,看到郑千秋疑惑的神色,解释道:“那十几个人,都是村长家的旁系,都和村长沾亲带故。”
郑千秋恍然大悟。原来这场所谓的选举,不仅拼人心,还拼家族的生育能力。
眼下,因为这些旁系的助力,村长的票数水涨船高,竟然堪堪与冯睿持平。
郑千秋为冯睿捏了一把冷汗。
假如是冯君正和冯睿竞争,还未必有村长这样的号召力。经过村长和章白一而再而三的揭发,有些原本支持冯睿的人,竟然也开始反思起冯睿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