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这么随口诬陷别人，还真像你冯君正的作风呢。”冯睿冷笑，“要在短短的两天之内，筹办这么大一场晚宴，时间一定很急迫。说不定你在慌忙之中，不小心采错了食材，比如说把剧毒的肉褐麟小伞不小心看成了无毒的褐鳞蘑菇。这样的事情在咱们村子里头时有发生。人都是会犯错误的嘛，你主动承认一下错误，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采了十几年的蘑菇，从来没有摘过一朵毒蘑菇。”冯君正依然信誓旦旦。
“你确定吗？你自己细细地回想一下，当时采蘑菇的情形。每一朵蘑菇，你都确定仔细观察辨认过了吗？鳞片、菌盖、菌褶，每一个细节你都关注到了吗？有时候毒蘑菇和无毒蘑菇的差别，是非常细微的。你难道就对自己的眼睛和经验那么自信？”
冯睿一连串问题像炮弹一样，向着冯君正砸来。
其实冯君正的心底已经开始打鼓了，因为冯睿说的没错。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把每一朵蘑菇都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他现在止不住地回忆自己当时采蘑菇的情形。他到底有没有采到毒蘑菇？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父亲的手按在了冯君正的肩膀上，打断了冯君正的回忆。
父亲对他摇摇头，悄悄在他的耳边说:“孩子，你要相信你自己。这是冯睿瓦解对方自信的惯用手段，你不要被他的话带着跑了。”
“冯睿，我告诉你，我冯君正就是有这个自信。我就是敢保证，每一朵蘑菇都是无毒的。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就是敢断定，这件事是你搞的鬼。”说这句话的时候，冯君正表面信誓旦旦，一连几个肯定句，实际上手心已经捏了一把冷汗。
“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我这个人呢，不怕鬼怪不怕坏人，就怕只会胡搅蛮缠的流氓。今天算我怕了你了。”冯睿耸耸肩，转身对着所有的村民，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我冯睿向着魔神起誓:今天村民中毒和章黑的死，都与我冯睿没有半点关系。如有假话，天打雷劈。”
“哇!”
“他还真敢!”
话音刚落，下面顿时就炸开了锅。对于这些迷信的村民而言，魔神就是绝对权威，以魔神名义所发的誓言，绝对是比任何真理还要真。
“冯睿都向着魔神发誓了，你冯君正呢？”
村民们瞎起哄。
“就是呀，就是呀。只有冯睿一个人发誓，多不公平啊!”
“发誓！发誓！”
“冯君正不发誓就是怂，就是心里有鬼。”
倒不是村民们针对冯君正。而是在看热闹这种事情上，村民们的热情总是水涨船高。不怕事情大，就怕事情小。
冯君正被弄得下不来台：“好啊，既然你冯睿敢发誓，那我冯君正有什么不敢的？”
随即，冯君正也做了一个相同的手势，郑重其事道:“我冯君正今天对着魔神起誓:我发誓，我采集的每一朵蘑菇都是无毒的。村民的中毒与章黑的死，与我冯君正没有半点关系。如有假话，天打雷劈。”
冯睿开心地笑了。
一场闹剧拉下了帷幕。此时已是深夜，村民们纷纷打着哈欠，回到了各自的房子里。
牧晶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来看好戏，扯着郑千秋的袖子，一副乐颠颠的样子:“睿哥哥真的好厉害啊，我看那个冯君正，额头上的冷汗都快掉下来了。”
“你才跟他认识了多久，怎么‘睿哥哥’都叫上了。”这丫头怎么对别人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这是我跟睿哥哥之间的秘密。”牧晶晶神秘兮兮地朝着郑千秋眨了眨眼。
“他是不是又给你拿了桂花酒了。”
眼见自己的小秘密被郑千秋给戳破，牧晶晶吐了吐舌头，拍了个马屁：“嘿嘿，不愧是郑哥，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
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郑千秋不死心，在盆地边缘晃荡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以通向外界的路。
经过他的一番打听，关于唐雪音的事，村里的传说都和冯睿的那个鬼故事差不多。
他还特地拐弯抹角问了一下，唐雪音当时到底生了几个孩子。
无一例外，村民们很肯定地告诉他是一个。当时给唐雪音接生的接生婆还健在，她的话可信度应该很高，她同样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这样就排除了双胞胎的设想。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郑千秋百思不得其解。
白天，他打听到了墓地的方向。入夜，他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循着墓地的方向走去。
墓地在盆地的最西边，走过去需要穿越一片漆黑的树林。林子茂密，终年不见天日，入夜更是阴森恐怖。据说，常常有村民在这片林子里撞鬼。
郑千秋穿过黑树林，在墓地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大一小两块形状奇特的墓碑。
这里所有的墓碑并非常见的拱门状，也并非长方形，而是类似于塔的形状。
郑千秋仔仔细细地辨认墓碑上刻的文字。
大的那块墓碑上刻着繁体字的“王大壮之妻唐雪音之墓”，小的那一块，没有刻任何文字。
不过据郑千秋推测，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那个死婴的墓。
郑千秋仔细地观察了周围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点燃了纸钱，给唐雪音和死婴烧了几张纸——没准儿是在给自己烧纸。
火焰在冷风中跳跃，发出“呼呼”的声响，仿佛死者的亡魂在坟墓上方发笑。
郑千秋手掌轻轻地贴着冰凉的墓碑，喃喃自语道：“你究竟是谁，我究竟是谁”
说实话，他真想刨开看一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尸骨。但也就是想一想罢了，他今天来到墓地，查看究竟，已经是非常冒险的行为了。
“你在干什么？”
郑千秋正在认真地给自己烧纸钱，一个声音幽幽地从背后传来。
郑千秋着实被吓了一跳，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不必转头，光听声音也知道是冯睿。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提着铁铲来刨坟，不然场面可就无法解释了。
“你半夜三更来这里干什么？”郑千秋反问。
“看看我的父母。”
郑千秋回头，看着冯睿：“他们都过世了？”
“是啊，”冯睿脸上没有半点悲伤之色，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郑千秋，“你还没回答，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你知道我在外面的世界是干什么的吗？”郑千秋很快镇定了下来。
“不知道。”冯睿很配合地接道。
“我是道士，茅山大学毕业，有一级证书的那种。”郑千秋一边低头烧纸，一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实际上他理工科硕士毕业，才刚刚工作几年。
冯睿摩挲着下巴，沉默了许久后，才说：“抓鬼的吗？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对。我既然要在这里白吃白住，那么应该为这里的村民们做一点什么。”
“比如说抓鬼？”
“嗯，有一点区别。我在超度他们，让他们早日进入六道轮回。”
冯睿也蹲在郑千秋身旁，帮着他一起烧纸，还很贴心地帮郑千秋拍掉了衣角上的纸灰：“六道轮回那不是佛家的说法吗？”
冯睿歪着脑袋，单手撑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郑千秋，看看他打算怎么回答。
郑千秋:“”叫他说话不经脑子，净是胡说八道。
郑千秋脑子飞快运转，迅速思考如何应对冯睿的质问。
他说:“茅山大学五年前扩招，和九华山大学合并了。因此茅山大学也开了佛修课。我是佛道双学位。”郑千秋继续瞎编。反正桃花源村与世隔绝，这里的人都从来没有去过外面。
“哦”冯睿拉长了声音，神色莫测，四指在膝盖上起起落落，“那我考考你。‘天地之间，其犹橐迭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1]’的前一句是什么？答对了有奖励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郑千秋一介理工男，如果不是初中背过《道德经》，妥妥穿帮。
“那我再考你一个，你可不能拒绝我”冯睿挑眉，玩味一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2]’出自哪部佛教经典？只要稍微对佛教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哦。”
郑千秋还真不知道。
好尴尬啊。
如果他现在还意识不到冯睿已经怀疑他在胡说八道，那他就是个傻子。跟冯睿撒谎，简直是玩火自焚。
“我是应用佛系的，只学实践，不学理论。”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郑千秋决定死撑到底。
“是么”冯睿表情有些奇怪。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郑千秋的肩，一口气报出了郑千秋刚才瞎编乱造的名号，“茅山大学·佛道双修·应用佛系的郑千秋，记得明天晚上别锁窗户，不然你需要重新换个锁。”
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