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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快刀斩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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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了极其绵长的一觉,待醒来时甚至有隔世之感。

    “文若,你可仍有哪里疼?”床侧有人唤我。

    我闻声看去,见到了眼含关切的南宫。

    我恍惚了良晌,方才忆起先前之事,是他在紧要关头出现救了我和元舒,而那鬼……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不,他也许是故意的,恨不得我死去陪他。

    脑内忽然闪过一句话——“做人亦或做鬼,云奚只盼同你长相厮守”,虽然云奚并未真如此说,但我却觉得这话像是他会说的,许是我做了什么梦罢。

    我隐隐担心,他对同我厮守的执念这般强,行过那事后,当真会离去投胎吗?

    南宫仍在等我回话,我不再乱想,迎着他的目光笑了下,“哪里都不疼,多谢你出手相救。”我道谢后,疑惑道,“你是如何去了那浮屠祠?我记得那是极荒凉之处,道路狭窄,并不好寻。”

    南宫道:“我乃是追寻一母夜叉而去,她在淄州闹出了不小动静。”

    “是了,那两个夜叉是一对夫妻。”我恍然道。

    南宫“嗯”了声,“你不必担心,夜叉之事已全然了解。”

    他同我解释起目前的状况,“此处乃是淄州的望月楼,你先前身中夜叉之毒,该毒影响神智,且无解药,只能待其自行散去。”他顿了下,放缓了声音,“你已昏迷了六日,今日总算醒来了。”

    我吃了一惊,“已经六日了?”

    南宫颔首。

    我更为惊讶,“你照顾了我六日?!日夜不离吗?”

    南宫轻轻别过了眼,并未作答,但这分明是默认了。

    这也就意味着——云奚六日都未曾现身。

    我隐然有些不安,他会不会出事了?

    “文若,”南宫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唤醒,他手中拿着一瓷瓶,“你背后抓伤已愈,只是仍需涂抹祛疤药膏。你若打算在淄州再留几日,我可每日睡前为你涂药。”

    我再次道了谢,问他道:“后来你旧疾可好些了?”

    南宫浅笑道:“好多了,多亏文若赠水。”

    我也回了个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元舒如何了?”

    南宫笑意淡了些,“你无需挂心于他。淄州文人墨客央央,他一来便忙于作诗赴宴,我也有几日未曾见过他了。”

    “那便好。”我放下心来,又有些感兴趣道,“那些诗宴都是什么样的?”

    南宫静静看我片刻,问我道:“文若可曾听闻粘雨台?”

    “未曾。”

    “此楼乃是淄州城中大武殿前的一座高楼,约四十丈,楼中有一铜龙,腹空可盛数百斛酒。每晚皆有文人墨客于楼上聚会喝酒,风刮来时,整座楼如坠云雾,因而名唤粘雨台。明晚盐商贾摪将在粘雨台设宴,以昆仑觞款待好文采者。”他看着我道,“文若若是感兴趣,不如今日去投首诗试试,许会受邀。”

    我一听作诗便乐了,“那我必会受邀。”

    南宫笑道:“若是如此,不知文若可否带我同行?我对那昆仑觞可是仰慕已久。”

    我疑惑道:“不就是酒,很特别吗?”

    南宫道:“此酒以黄河源水酿酒,产量极少,酒之芳味,世间所绝,乃是魏庄帝的心头好。”

    我对九州历史轶事了解不多,并不知魏庄帝是谁。虽不明所以,却提起了兴趣,便答应道:“好,若受邀我便带你同去。”

    我感兴趣道:“南宫,你身为修道之人,怎会对九州风情如此了解,你师从何门?”

    “我常年待在九州,也喜好读些闲书。”他温声解释道,“修仙一事乃是由于自小身怀病根,曾有一道长与我家族结缘,便领我入了门,借此续命罢了,并无师从门派。”

    没想到他自行修炼却能顺利筑基,甚至有这般身手,实在悟性难得。我不由得起了些惜才之心,又细细问道:“你是何种灵根,可否借我一探?”

    “冰灵根。”他答道,复又将透白的手腕伸到了我面前。

    我阖上眼,手覆在他手腕之上,很快便探明了他的灵根,乃是冰属性无上灵根,这天赋别说万里挑一,只怕是万万里才可现其一。

    有此天赋悟性,他又同云奚有着同属性灵根,我不禁觉得这是上天为岚云宗谋下的缘分,要他来接云奚的班。

    我沉吟片刻,认真劝他道:“你可曾想过加入云界的正统的修仙宗门?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为你引荐。”

    南宫静静看着我,唇间弯起,“如此甚好,那便有劳文若了。”

    我笑得真心,“日后待我请阁主替你修书一封,岚云宗必会收你入门。”

    南宫像是怔了下,确认道:“岚云宗?”

    我点头道:“你可是担心岚云宗最近同天地教交手元气大伤一事,你放心,岚云宗根基尚在,龙脉在手,他们很快便可东山再起,不会比珀元阁差。”

    他问我道:“敢问文若可是出自珀元阁?”

    我点头道:“我师从珀元阁空岛的文心尊者。”

    “有所耳闻,文心尊者乃是颇具盛名的法修之一。”他顿了顿,眼睫抬起,望着我道,“我对术法甚是感兴趣,只是手中无法诀,仰首无恩师。若是文若不嫌弃,可否引我拜入文心尊者门下?”

    我一直以为他是剑修,没想到他会对术法感兴趣。

    我迟疑道:“可是岚云宗也可修习术法,有龙脉你进境会快许多。”

    他温声道:“文若有所不知,我对珀元阁仰慕已久。珀元阁并无龙脉,却能与占据龙脉的岚云宗分庭抗礼,不正证明了珀元阁有其独到之处。我只求一机缘,文若只需将我引荐于文心尊者,由他定夺我之去留便好。”

    他这天资,去哪都是香饽饽,即便无我引荐,文心尊者收下他的概率亦是不小,只是文心尊者甚少离岛,他很难得到拜师机缘,也难怪会拜托于我。

    我沉吟道:“不若你与我同行,从紫云涧接上我小师兄后,你便同我一道回岛,倒时我再看是否替你引荐。”

    他若拜入文心尊者门下,便是我师弟了,我自然需多考校一番他的为人心性。

    他目光凝在我脸上,笑得格外真心,“如此甚好。”

    当日我便去贾宅投了首李白的《将进酒》,晚上正在望月楼同南宫用餐时,一贾宅仆从前来此处,恭敬万分地递上了请柬。

    我道谢后,还未来得及拆开看,便见元舒被一形貌颇为眼熟的小童一路从望月楼的正门,穿过堂内重重客座,拖到了我们面前。

    元舒见着我便惊喜道:“文若,你醒了?”他急急道,“可有哪里不适?背后伤势如何了?”

    我还未来得及应答,那小童便道:“书生,我不是早先便同你说过,简公子已无大碍,如今醒来,自是已完全无碍。”

    我尴尬应道:“……对,无碍了,元舒你不必挂心。”

    小童又去捉南宫的袖子,叫道:“公子!今日那酒席吃食甚好!鲈鱼鲙!还有那海鮸乾鲙,皆甚是合口!”

    南宫温声道:“那便好,我同文若再说会话,你们二人早些去休息罢。”

    “‘二人’……”小童笑得眉眼弯弯,转向元舒便板起脸,拖着他便往楼上走去,“书生,莫要叨扰公子同简公子说话,我陪你去念书罢……”

    元舒目光还黏在我脸上,只来得及“哎”了声便被小童拽得愈发远去,小童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入我耳,念叨不休,“你今日作那诗实在糟糕——‘卿处仙宫琼楼处,吾与炊烟山野间;知是此生难相’——’”话到此处音顿止,似乎嘴被捂上了,“呜呜”着便再听不真切了。

    我听出了词中之意,颇有些难以面对,不由得瞄了眼对面的南宫,想看他是否听见了,却见他神色寡淡,目光落于手中酒盏,不知所想。

    似乎觉察到我在看他,他抬起眼冲我弯了弯唇,问我道:“文若,你可知元舒心意?”

    我被他如此开门见山的提问惊到了,很不想说这令人头痛之事,便装傻道:“什么心意?”

    我以为他便会放过这一话题,就像那日元舒一般点到即止,没想到他却为我细致解释道:“元舒倾慕于你,想放下却放不下,又不敢告与你知,成日作诗诉相思,很是愁苦。”

    我抿了抿唇,装聋作哑。

    他问我道,“文若可想过回应他之心意?”

    我轻轻摇了下头。

    南宫轻笑了声,“文若,普通人恋慕修真者之事常有发生。若对他有意,陪他一世也无妨,若无意,不如早些分道扬镳,以免其越陷越深。”他静默片刻,低喃道,“害于相思、愁苦一生的滋味只怕不会好受。”

    “你容我想想。”

    我如何不知无望思慕一修真者是何等难熬,可我除了不回应,又能如何?

    元舒如今于我有恩,我断是不可能弃他于半路……

    我头疼不已地思忖了半晌,终是快刀斩乱麻道:“这样好了,过几日我们便御剑送他前往京城,再从京城继续前往紫云涧,如此我也算信守了诺言。”

    南宫温声道:“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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