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英雄都牺牲了，她算不上英雄
“阿凌快走”姜逸的念体散在仇逸凌面前，精神力化烟纷飞，只有零星回到他本体内。
“姜逸！我心里自有数用不到你来救，你发什么疯！”仇逸凌握住逐日剑的剑刃，愤怒夺走了她眼中的光，“回你的上界，现在就滚！”
那是她第一次在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里看到自责和懊悔，也是她生平第一次让他离开自己，越远越好。
因果虚空，即使是死人来都要剥一层轮回的地方，神界的仙人都需要献祭无数神仆挚念才能打开一瞬的绝境之处。姜逸为了给小姑娘的首次胜利加冕顶着天道责罚来到了这里，和疯子一样。
只是想要看他的阿凌一眼，还是，被嫌弃了。阿凌，也许真的没有那么喜欢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姜逸了然一笑，略显委屈的眉眼控告着仇逸凌的绝情。
离去的背影都尽显寂然。
可他总是忘了，她不是他的金丝雀，也从未想过用浅薄的爱收束自由的风。
比起爱，她更希望他活着，她会徒步拾起他散落于世的碎片，一片一片拼回去，再将他还给自由。
“呵，小爷还以为会有好戏看，没意思，深情也不过如此，真是令人厌倦。”显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被仇逸凌摘下的薄片带了上去，右眼纯白的瞳色并不能让他看起来洁净。
愚蠢地欲盖弥彰。
“怎么，不是要我给你的爻爻陪葬吗？来啊，”仇逸凌以剑刃做柄，把逐日剑反着插入土壤，像是对准了门上的锁孔，随着慢慢转动的手腕，机关锁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死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所以你不惜一切也要激怒我，对吧，爻爻？”
因果铺子，修整因果，双生则相悖。阴阳一分为二，男子善饲，持黑瞳主因，女子善养，持白瞳主果。因果双肆百万年择其一为主，噬彼轮回助长，生前任期未满则再入因果，永世不得见。
当显仲宁可再入因果也要离开因果虚空的时候，已经没有第二次示爱的机会了，或者说，显仲从来都没有爱过爻爻，只是对孪生但生而对立的羁绊安之若素，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任其发展漠然处之。
这一切始终都是爻爻的一厢情愿。
白子自以为胜局已定，却不知，黑子的沉着从一开始就乱了她的布局，用百万年的时间将棋局彻底逆转。
心动不能用单位计算，那么爻爻逆况而起的爱意就不在棋盘三百六十一个交点之上，便不作数。
黑子还是会赢。
因为最后投子认输的人，只会也只能是爻爻。
毕竟，黑子的持有者，再也不会出现在棋桌的一侧了。这是爻爻百万年都不能真正窥破并扮演出的，来自一个真正“恶劣”之人的余生。
怎么会有一个人玩角色扮演忘记自己是谁的啊？不会吧。在爻爻心里，她始终认为自己才应该管理立于土地之上的因，而不是看着深埋地底的果心余力绌。
果肆腐烂，她才是罪魁祸首，该付出一切的人是她，而不是那个为补全因肆被抢走的“因”已经透支因果，一生凄苦没有尝到一口甜头，明明嘴上比谁都愤世嫉俗，依旧卓然自立守着因肆长青的显仲啊。
人都会累的，显仲累了，扔下他脾气很暴的爻爻独自一人面对万千因果，这何尝不是一种推卸呢。
只是他短时间内做出令人深思的伟业太多了，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把他划分到“好人”的行列。
其实一切皆有因果，果肆的腐烂，与显仲用固性思维饲理因肆的叶片有很大关系。为什么“财富”的因就必定酸臭呢？这并不客观，甚至极具感性化，可他那么做了，未来等着他的果或许是他亲手培育也未可知。
所以值得被爱的，是爻爻一意孤行用深情诠释出的显仲，和迷失在自我责难中的她自己。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小爷我还感受不到爻爻的存在吗，别以为小爷爱爻爻爱的深切就不能识破你的诡计，小爷”蓝衣男子越说越快，生怕再被仇逸凌听清一个字。
多说无益，对错难辩。
仇逸凌闭上了眼睛尽力收敛身上的戾气，慢慢抱起还没有醒来的阿宁朝着向下打开的通道阶梯处走去。
地面凭空长出许多巨大的榕树，可惜的是，只有虚影，并非实体。他们站在仇逸凌的背后，一如她跳出因果下定决心去轮回中追寻真相的那日，因果铺子一众烈士护在她的身前。
他们说，他们永远为神尊的决定骄傲，永远坚信，吾主，会在废墟中重现辉煌。
用他们最后的轮回，在大厦将倾的前一秒，抢在神明的前面做了一次英雄。
凌神不是英雄，仇逸凌也不是。
因为英雄都牺牲了，她算不上英雄。
“你不能死，爻爻，你还要用你自己的身份遗臭万年，你会带着显仲的理念走多远，因果树还能不能再次光辉万丈，都在你一念之差，”
“但茂茂是因果树同族最后一个血脉了，你想清楚。”仇逸凌的下巴贴在寒璟的额头上，尝试传递自己的温度给他，让他不要这么冷。
这才发现，她自己的体温，比她的阿宁还要冷，左手掌心的异感经久不散，仇逸凌全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才勉强不让它占据上风。
逐日剑仍然倒插在地面上，可能是特殊的外观赋予了它比肩阳光普照的神圣之感，可它依旧只是一个兵刃，被神谕残页的力量强制指向自己主人的时候，还是不带一丝犹豫。
南荣，慕容，百里，复姓三家皆持有一纸残页，神谕残页共五张，是身为凌神的她赋予子民审讯她的权利。
所以因果啊，可不就是，早已注定了吗。
众口难调，啼笑皆非。
再见了，以后还会再见的。
不过到那时，真希望牙牙学语的垂髫小儿，在初识世间心中有了一定认知后，想要表达的，仅次于对诞生喜悦的第一份情感，是骄傲地说“我生在一个伟大的时代，我要延续这份伟大的传承”，就好了。
仇逸凌没有收回逐日剑，它立于一片广阔的大地上，剑柄埋地剑刃指天，像是对过去一切宣战。
诀别，是新的开始。
不要难过，你呀，正在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