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安川站在他们面前时,先打了个哆嗦。
陈中泽见他紧紧裹着大氅,看得出他冷得厉害,关心地伸手去抓他的手:“老大你怎么冻成这样,我给你暖暖……”
安川嫌弃地将他的手拍了下来,正言厉色地问他道:“你既是来巡街的,怎么榆柳巷那边还没去过?”
陈中泽揉着被打的手背,委屈道:“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当值。”
在一旁低着头的许长恒听见后嘴里咬着糖葫芦含糊道:“我这就去……”
但她刚一抬脚,安川便伸出胳膊挡住了她,眼睛虽看着她,话却是陈中泽说的:“你去。”
知道他偏心的陈中泽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抢走了她的糖葫芦。
手里突然没有了可寄情的东西,她更是不知所措,连手都远处安放,更不敢看他,一心只想逃:“属下去那边……”
就在她要从他身边绕过时,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眸光温柔,语气却还算平静:“陪我去买些东西。”
她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抬眼问他:“买什么?”
他扔拉着她的手腕,唇角含笑:“自然是姑娘家用的东西。”
她的脸色蓦地煞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比较有经验,不是吗?”见她被吓住,他心有不忍,慢慢地松开了她,道,“之前你可是给吴映雪买过胭脂的。”
她过了片刻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在花茶坊第一次遇到他时,她的身上曾带着一盒胭脂,那是她为吴映雪买的生辰礼,但为了替他脱身,她用来给他的脸上画了疹子。
不过,他后来又买了一盒新的还给了她。
原来他只是这个意思,并非是认出了她便是与他成亲的楚儿。悄+
可她明明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心里仍有淡淡失落,只能强颜欢笑道:“属下明白了,但给姑娘家买东西,其实中泽最有经验,不然我还是将他给叫回来吧。”
安川定定地看着她:“我只要你。”
又是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她听了总是不安。
“好。”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她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的前面带路,“捕头请。”
她走得很快,分毫不担心他能否跟得上,像是后面有歹徒要追她一般。
安川皱了皱眉头,只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然后捂着心口猛地咳嗽起来。
果然,她顿时停了下来,转身见他面露痛苦咳得厉害,立刻担心地跑了回去,满是担忧,伸出手去想要扶他,但迟疑瞬间后还是将手缩了回去。
但安川脚步向前一挪,顺势将手伸了过去,扶住了她正要收回的胳膊,面露痛苦道:“看来可能是旧疾复发,难为你要慢一些了。”
明明是自己刻意走快了些,可他的语气里反而充满了歉意,她更是内疚,只好扶住了他。
两人近在咫尺地并排走着,趁她不备时,他刻意抬手松了松大氅的结带,露出了里面的暗红夏衣来,还顺带打了个哆嗦:“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
她一眼便看见了他的衣着与往日不同,再细看时更是一惊:“捕头你怎么穿着单衣?”
“是吗?”他佯作不知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叹道,“许是因着总是受伤,眼睛竟也不好使了,我就说为何会这么冷。”
她赶紧道:“那快些回去换一身吧。”
他觉得不可行:“这样回去岂不是还得冻一路?”
她立刻有了主意,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大氅。
“你的衣裳我如何能穿得下?”安川连忙又将自己的胳膊搁在了她的手上,无奈地主动提议道,“前面好像就是一家成衣铺子,去现买一身就好。”
这倒是个好主意,却不是她这种穷人的思路。
将他扶到了铺子里后,她站在门外等着他去挑选,刻意背对着他看向外面的热闹大街。
但他很快就出来了,说里面没有他看上的衣裳。
她只好又扶着他去下一家,结果还是不合他意。
换了一家又一家,他都空手而出,却还是极有耐心,心情也不错,只是苦了她,不停地打听下一家成衣铺子在何处。
可她之前倒没有发现他竟对一件衣裳如此看重,挑三拣四都没有能入眼的。后来,他们终于到了一家只看门面便觉大气奢华的铺子前。
见有客来,掌柜的连忙笑脸迎客,问他道:“这位公子可有瞧上眼的?”
他无声一笑,看了她一眼后才低声对掌柜的道:“成亲后回门穿的。”
掌柜的瞬间明白,将他往里面引去:“公子要的款式都在里面。”
没过多久,两人便从里间出来了,已经换好了新衣裳的安川上下焕然一新,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虚弱病态,走到门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在转身的瞬间,她的眼前蓦地一亮。
虽然他新换的衣裳色泽并不鲜亮而是棕红,但以前总是见他穿着素色衣裳,从未见过他着红衣,仿若将他的挺拔英姿都给衬了出来,她不由一时看得出了神。
他抬手,将手里的一件东西递给了她,温声道:“这是你的。”
她低头,才看见他的手中竟还拿着一件新衣裳,而且与他穿着的那件无论颜色还是样式都一般无二。
她惊讶地回绝:“属下不用……”
安川却将衣裳丢到了她的怀中,道:“方才你还要将自己的衣裳给我,我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她不得不接过,勉强接受:“那就多谢捕头了。”
安川看着她,微微而笑:“那还不换上。”
她更是吃惊:“现在吗?”
“是啊。”他理所当然道,“买都买了,不穿岂不浪费?”
“可是……”她寻了个借口,“属下还在当值,必须要穿吏服的。”
“你今日不用当值了,陈中泽不是已经去了吗,他一个人足矣。”他干脆道,“再说,既要陪我去买东西,总不能穿着这身吏服晃来晃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去以公谋私呢。”
倒是有些道理,只是,要和他穿同样的衣裳出门……
“里间没人,就是让人换衣裳的,”见她还在犹豫,他佯作伤心,“怎么,是没瞧上吗?还是觉得我穿着也不好看?”
她最受不得他的示弱,只好道:“当然不是,我换就是。”
等她进去后,他脸上的笑意再出藏不住,守在外面等她出来。
不久后,换了新衣的她掀起门帘走了出来,浑身上下颇有些不自在。
虽然这件棕红衣裳是男款的,但自从穿上男装后,她从未对外穿过带红的衣裳,生怕被人瞧出她是女子。
安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时忘神。
掌柜是个有眼力的,一眼便看出他对这两件衣裳很满意,忙凑过来夸奖她道:“瞧瞧这位官爷,竟将这一身朴实的男装穿出了几分女子的精致来,果然是人靠衣装,衣装也靠人呐!”
她一咬牙,差点哭出来。
看着她夺门而出连脱下的吏服也顾不得了,安川强忍了笑,叮嘱掌柜的道:“劳烦把我们的东西送到衙门去,还有刚刚选好的另一件,也一并送去。”
出了成衣铺子后,他们又去首饰店脂粉店甚至书画店,都是女子常去的铺子,但凡要买什么,他都会放在她身上试上一试,问过她的意见后才决定,惹得不少人以为他就是为她买的。
等他终于满意时,天色已经黑了。
但好在因着选好的东西都让卖家直接送到了衙门,他们逛了半天仍两手空空,倒也没什么负担。
眼见到了晚膳时候,他带着她到了一家酒楼,正是陈中泽家的醉云楼,而且小二问都不问便将他们引了二楼的贵宾包房,上的还是一看便是他家贵得离谱的菜。
她有些不好下嘴:“不过一顿晚膳,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找陈中泽请回来便是。”他看着她,一本正经道,“今天对你而言许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一天,但于我来说,却是非同寻常的大日子。”
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他的意思,支吾着没有回应。
安川拿起了筷子,自然而然地先递给了她,又问她道:“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你不问问我是买给谁的吗?”
去接筷子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她目光闪躲地敷衍道:“捕头要做的事,属下无权,无权过问……”
安川似是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夹起一筷子菜放在了她的空碗中,语气中尽是难掩的喜悦:“我成婚了,就在昨晚。”
刚拿到手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果然,他还记得。
慌乱中弯腰去捡筷子,她甚至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就在她拖延着时间不愿起身的时候,一只手替她捡了筷子,正是安川的。
“一直弯着腰不累吗?”他的头也低了下来,含笑而和善的双眼与她对视着,“要保重身子,我还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她连忙坐端正,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捕头请说。”
“帮我找一个人。”将自己面前干净的筷子放到了她的碗上,他看似气定神闲地道,“她叫楚儿,是我的新婚妻子。”
听到了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那个名字,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青筋都暴了出来,倘若不这样,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颤抖。
将她的担惊受怕与拒绝紧张看在了眼中,安川几不可察地皱了眉头,语气却愈加温和轻柔了:“我说了这么多,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蓦地回神,强作镇定,声音听起来比她眼底的暗潮涌动平静了许多:“问什么?”
“问昨夜发生了什么,问我的娘子是个怎样的人。”他提点她道,“你不问,又怎么帮我找到她。”
听起来,他似乎的确不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楚儿。
“捕头的事,属下不敢多问。”心下稍安,她敷衍着,小心地试探问道,“那,公子要找的人是何模样?”
安川面露遗憾,道:“说来惭愧,从一开始,我便没有看清她的样子,故而也说不清楚,甚至不知她的眉是细是弯又姓什么,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帮我找到她,对吧?”
她不敢将话说得太满,只用常见的话术含糊道:“属下定会尽力而为。”
“我虽与她成了亲,但对她却一无所知,倘若你先行一步帮我找到了她,而她仍不愿与我相认,那还请帮我向她带几句话,”他目光坚定而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既是夫妻,本该同心,无论她有什么苦衷或隐情,我都会与她携手进退,还请她莫要有太多顾虑。也请她放心,我会一直等她,在此之前会隐瞒此事,直到她做好了与我共度余生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