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第二百五十八章
等许长恒找来马车后,他们三人已经将安川收拾妥当了,而他甚至那时也没有苏醒。
她站在旁边看着陈中泽与沈志远将他扶进了马车,忍下了伸手帮忙的冲动。
不远处,同样只是在一旁围观的潘柏将她的矛盾与迟疑皆看在了眼中,眉头渐皱,对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去城郊的时候有人跟踪我,但被我甩掉了。”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见他要走,陈中泽连忙喊他:“潘石头你去哪儿,不回衙门了吗?这大冷天的,有马车你不坐是傻了吗!”
但潘柏一如既往地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陈中泽又骂了他一句,转头对她招呼:“愣着做什么,快上车啊。”
她却没有动:“我先不回了,胡姐还有事找我。”
陈中泽白了她一眼:“亏得你失踪的时候老大不要命似地到处找你,重色轻友!”
但他虽是这么说的,却并未强迫她,临走前还特意嘱咐她:“还是早点回来,若是被老大知道你在这种地方过夜,当心受罚。”
等他们走了,她立刻急匆匆地往前堂而去,拉上胡宁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人。
从陈中泽他们的反应来看,原本去衙门求助寻药的宋汐的确没有回去,很可能她在刚一出门便被那些人拦下了。
故而之前她在出来找马车时就在附近打听宋汐的下落,有个龟公说他看见一个男人搂着一个看起来喝醉的姑娘进了春明班,从衣装打扮来看很可能就是宋汐。
今夜那些人的目标是安川,他们也说过不会节外生枝,而为了确保宋汐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他们不能放她回衙门,最有可能将她打昏后藏在春明班。
果然,在找了五间屋子后,她们终于在一间安静的屋子里找到了在床上昏睡的宋汐。
好在她只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
心有余悸的许长恒决定在这里守着宋汐直到她醒来,便请胡宁先回去休息。
外面灯火通明,里面却还算安静,她看着宋汐还算祥和的睡容,总算放下心来。
都过去了。
虽有波折,但之前的计划还算顺利,但一想起潘柏之前看她的眼神,她便不由得心中不安。
他是知道自己见过安川的,不知是否能猜到那里曾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是心甘情愿的,而且事出意外,但安川毕竟是衙门捕头,若她还想留在衙门,便不该与他有男女之情,故而在面对潘柏的目光时她是心虚的。
而且,潘柏既然与陈中泽他们一起过来的,那彭项那边应该已经了事了,可为何他不趁机在暗中给自己传个消息呢?
比如在去找马车时,若是他当时提议与她一起去,陈中泽和沈志远应该也不会反对。
但他却让她自己去,而他刚留了下来。
她总觉得他似乎有事瞒着自己,可之前彭项其实已经将案情交待得十分清楚了,难道是他在将彭项带走后又从对方的口中打探到了别的线索,还是说,他终究没有忍住而对彭项动了手?
她越想便越忐忑,只恨自己不能分身去找潘柏问个清楚。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她猛地回神,以为是潘柏来了,立刻起身去开门。
但在门只开了一条小缝时,外面便伸来了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她立刻意识到外面的人不是潘柏,惊慌之下想要挣脱,但却已然来不及了。
一道人影挤了进来,关门的同时将她抵在了门上,动作行云流水。
那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男子面容,别扭又奇怪,但不知为何,那一双眸底含笑意欲勾魂的眼睛却让她心底生寒,似乎甚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的两个手腕皆被对方所扼,那人见她张口要喊,忽地低头,朝她的唇吻住了上去,堵住了她脱口而出的叫声。
惊愕之下,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便去咬那人的舌头,但那人却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如此,竟先她一步将她放开,但仍抓着她的手腕,只扬唇一笑,得逞的得意里又含着几分失落。
“云向迎?”那是让她曾无比抗拒的感觉,她终于知道他是谁了,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么成了这个……”
她本来想问他如何变了一副模样,但此时离他太近了,以至于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不仅涂抹了一些厚厚的东西,而且面皮既不平整也不自然,可虽然眉形变了,但那一双眼睛却没有丝毫变化。
她明白过来:“你用了易容术?”
“对,只是这易容术虽然也算高超,但终究看起来不像真人,故而只能晚上才来见你。”云向迎简单解释了一句,看她的目光愈发温柔,“许久不见,自那夜后,我对许捕快一直念念不忘,不知许捕快待我又如何?”
她受不得与他这般亲近,皱眉道:“先放开我。”
一向并不怎么将她的话听在耳中的云向迎意外地点头答应:“好。”
但就在他松开了她的右手时,他突然俯首,趁她不备时咬上了她的左耳垂。
一阵不轻不重的痛感袭来,她大惊失色,用尽力气抬手将他一把推开,尔后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连暖炉里的火苗都跳了一跳。
不仅云向迎,连她自己也被这一掌惊住了。
虽然这一下并不算重,但云向迎却大为震惊,缓慢地抬手抚了抚稍感热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打我?”
在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之后,她顿时心生惊惧,全然失去了方才干脆狠决的气势,可却并不后悔,甚至还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但她还是怯怯地离他远了几步,无措又委屈地道:“我,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咬我了,我的右耳朵才刚刚好……”
让她意外的是,脸上的惊愕讶然渐渐消失,云向迎突然轻笑了一声,开怀而得意:“好,太好了,你终于愿意对我吐露真言了……”
“你不必害怕,你这样能如此待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说着,他上前几步,将意欲逃远些的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满心欢喜道,“那夜之后,你果然变了。以往你对我总是充满戒心,明明不满却不敢拒绝,就像我是只能扎人的刺猬一般,但你不知我方才有多高兴,夫妻相处,本该如此……”
听到提及“夫妻”二字,她猛地一颤。
云向迎也曾警告过她,不要与安川走得太近。
可在风雪之下,她已然与安川拜过了堂,即使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即使这个世上无人知晓,她也认定了自己与他已是夫妻。
思及此处,她对云向迎的每一寸气息都极为抗拒,但好在他及时将她放开,温柔道:“原本我不该露面的,因为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我要走了,这一去可能数日不回,这世间之苦我皆能忍,唯独不能不与你告别。想来你我再见时天地已然回暖,你我三月之约也过了,到时我定会将你风风光光迎入云家,让你做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挑明要娶她回家,她没有回应,却将不情不愿挂在了脸上。
毕竟就在不久前,她已经做过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了。
想起今夜的事,她迟疑片刻,还是问他道:“安捕头出现在春明班的事,是云二爷安排的吗?”
听她主动提起安川,他的不悦浮于脸上,道:“我来此处,只是为了见你,你不该如此质疑我的真心。”
她不敢惹他发怒,寻了个借口道:“安捕头宿在这里的事情传出去终究不好听,若是被云小姐知道了,她该伤心难过吧。”
他的神色缓和了几分,道:“他为何会在这里又来这里做什么我的确不知,但你放心,容儿深知他的为人,不至于承受不住这点小事。”
见她仍心不在焉,他想起一事,问她道:“可让我好奇的是,听说今夜春明班很热闹,那你为何会来这里?”
虽然他的语气一如方才般温和平静,但她能听得出他的疑心。
看他像是对一切皆了然于心的样子,她突然想起了之前潘柏在离开时对她的耳语:“去城郊的时候,有人从春明班的后院开始跟踪我,但被我甩掉了。”
云向迎若要知道她的行踪,定然会派人跟踪她,而被潘柏甩掉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云向迎派来的。
那人应该只看到了她与宋汐进了春明班的后院,但其实那时潘柏已经先她一步藏在院子中,可那人并不知道,以为当时在院子里的男人只有她一人。故而在潘柏带着彭项从后院的后门离开春明班时,那人便将同样穿着斗笠大氅的潘柏当成了她追了过去,而且后来还被他甩掉了。
可那人后来应该又回到了春明班,发现她也在这里,于是便将消息传给了云向迎,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好在她早有准备,迟疑道:“此事说来话长……”
“无妨,”他对她微然一笑,伸手去拉她的手腕,想让她坐下,“还有时间。”
轻巧地躲过了他的手,她先他一步坐了下来,开始道:“前些日子,我在这里认了位姐姐,她待我极好,也曾帮我破过案子,为了谢她,我便时不时地来这里一趟,好让其他人知道她有个做捕快的弟弟,让她不至于被人欺负。之前她提过这里的一位客人曾因一件小事辱骂过她,让她每每因此而噩梦不断,我便想着找机会为她出口恶气,也好让她安眠。但那位客人已经很久不来了,只有今晚才出现,故而我便让她将那人灌醉后带到后院去,并请来了宋姑娘给他扎针,好让他长个记性。但没想到宋姑娘在离开后突然又带来了昏迷不醒的安捕头,我担心安捕头知道此事后会让我受罚,便急忙带着那人从后门走了。我将那人带到了城郊的破庙里后,还是担心……担心宋姑娘,就又回来了。”
她的话半真半假,将潘柏所做推到了自己身上,但倘若跟踪潘柏的人就是他派来的话,他应该听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来。
果然,默然听她说完的云向迎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原来是这样,不过这种地方以后还是不来为好。至于与你结拜的女子,以后我会派人留意,不会有人再欺负她。”
听他没有起疑,她稍稍放了心,也冷静了几分,试探着问他道:“云二爷方才说要离开,是要去哪儿?”
其实她并不在乎他要去何处,只是担心他要做的事会对衙门和安川不利,也想聊些让他不开心的事,好让他赶紧离开。
见她主动关心自己,他甚为开怀,但并不打算告知于她:“以后再说吧,你近来过得可好?”
看似真心,不过还是有心提防,她明知他派人监视自己,不再隐瞒,如实道:“安捕头说云二爷对我有所图谋,为了我的安危,再加上吏舍的屋子漏雨,故而特意让我搬到了安宅,而且他还教会了我骑马,除此之外倒也无他。”
若是他在衙门有眼线,应该知道虽然她搬到了安宅,但安川从未去过她的屋子,只有在教她骑马时才与会与她离得近些。
对于她的坦诚,他无可挑剔,但他仍似有所虑,突然下定了决心般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毕竟离你太远,总归不放心,其实若你愿意,我也可以将你带在身边的。”
他如此说着,等着她的回答,看她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她心下一惊,有关兄长案子的真相就要呼之欲出,她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而且就算要走,也绝对不会与他一路。
但听他的意思,似是不想勉强于她,想来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带上她是否应该。
于是,她态度坚决道:“我自然不愿,若是云二爷偏要勉强,我也无可奈何,只是怕会坏了云二爷的大事。”
他无奈,苦涩一笑,就此作罢:“你果然懂得如何拿捏我的的软肋,这样吧,若是以后事情顺利,我会派人将你接去……”
就在这时,外面楼下的厅堂里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云向迎也听见了,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俯身凑到她跟前,依依不舍道:“我要走了,不送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