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也就是说,这三件命案很有可能都与云家有关系。
第一桩河底女尸案的死者便是云家大房的丫鬟,云家必然脱不了干系,而且凶手还极可能就是云家的人。而第二桩王氏兄弟案中,虽然还没有证据表明牵扯到了云家,但莫问天也就是王傲,在生前得罪的最有权势的仇家便是陆寒。依着陆寒有仇发报的狠厉,王傲死在他手中最有可能,更何况凶手所用的箭也与云家有关。
至于慕容嵩与江南翘之死更不必说了,哪怕相国府与南河云家貌合神离,但在外人眼中,慕容嵩本就是云家的人,更何况相国府的小公子还是嫌犯。
凡事与云家扯上关系,再简单也会变得异常复杂。
依着安川的安排,她主要负责巷陷阱案的调查,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再去一趟彭家。
安川原想与她同往,但又担心柳宸的状况,只好派安子睿与她一起前去。
等他们到了彭家门口时,只见一个姑娘恰好被赶了出去,竟是之前那个被彭成带到衙门作证的小丫鬟翠儿。
许长恒以为彭家知道了给慕容嵩送醒酒汤的人不是她,所以才将她扫地出门,但上前一问才知道仅仅是因为她是最后一个见过慕容嵩的人。
彭家既嫌弃她不吉利,又担心相国府会因此而记恨彭家,便干脆决定将她给赶出府去,这样也算对相国府有了交待。
可那小丫鬟本就没有错,又有什么好交待的?
许长恒只觉气愤不已,想要替她讨一下公道,却被安子睿给劝了下来:“算了,与这样迂腐的人家讲道理,你是不可能赢的。”
说着,他掏出了自己的荷包,拿出了四五两银子递给了翠儿:“拿去回家吧,留在这里也不见得会有好前程。”
但翠儿却没有接,胆怯地咬唇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奴婢是懂的,多谢两位官爷的好意。”
说着,她对他们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看着翠儿瘦弱单薄的背影,安子睿收回了银子,不由感慨道:“这彭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养出来的丫头倒是有骨气。”
她叹声道:“所以才被赶出来了。”
“算了,还是那句话,这于她而言也并非坏事。”安子睿安抚她道,“就算在外面挨冻受饿,也总好过留在这狼窝虎山中苟活残喘,不是吗?”
她也只能这么想了,叹了一声后道:“明明做错的是主人家,可到最后受苦受难的却是最无辜的下人。”
“行了,别再想了,那小姑娘善良又有骨气,会有好报的。”他抬手敲门,招呼她道,“走吧,还有正事要做呢。”
他们又一次来到了洞房所在的院子,可这次来时,突然发现里面各个屋子的摆设都有变了样的。
安子睿生气地问彭成道:“不是说了这里的一切都不能动吗?外面还有衙役守着,你们竟敢如此放肆!”
外面还有衙役守着,可却没人拦着他们的人擅动现场,大抵是收了他们的好处。
彭成吓得双腿跪地,慌乱地解释道:“外面都传新主母是有心侮辱彭家才会在大婚之夜携财而逃,我家老爷实在气不过,若是咱们再不将这里给收拾干净,只怕老爷再看一眼就会气绝身亡。我家公子也实在没法子,为了让老爷的安危才命老奴将院子稍加收拾的,而且官爷大可放心,我们只是将与成亲有关的物件给撤了下来,其他的都没有碰。”
新房中,她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此时收拾得十分整齐的床榻上,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彭成道,“我记得,上次的床上还有一些红色的衣物,应该是男式喜服,如今怎么不见了?”
当时床榻上的衣服有一团,而且都是男子衣物,陈中泽随手拿起甩一甩,不见什么异常后便丢了回去。也就在那时,她瞥见了里面有绯红色长衫,当时虽然没有多想,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方才才突然醒悟。
“那些喜服也是为了老爷成亲准备的,故而也被清理干净了。”彭成小心地陪笑道,“不过那些东西还在后院的柴房里收着,咱们并不敢随意处置。若是官爷要看,老奴这就派人拿回来。”
她想也没想地道:“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彭成带来的箱子里的确有男子喜服,而且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照着南河县的风俗,男子喜服为三重衣,里衣大红,中间为绯红色长衫,外面再配以红色大袍。除了用料之外,大户人家对喜服的做工也极为讲究,比如镶边的刺绣。
可是本不该如此的。
她想了想,问彭成道:“彭老爷所有的喜服都在这里吗?”
彭成确定地道:“这是自然,没有其他的了,都是公子亲自查验的,因为他也嘱咐过,不能因少了任何东西而误了官府查案。”
料定他即便知情也不会与自己说实话,她没有道出自己的疑问,只是用手仔细地摸了摸外袍的料子,赞叹道:“这衣料当真是上乘,绣花也是精致,不知是在哪一家绣坊做的?”
彭成不疑有他,自得道:“九绣坊,那可是咱们南河县最好的绣坊了,我家公子的婚服也是在那里做的。”
她将外袍放了回去,拿起了穿在袍子里的长衫,目光停留在袖口的镶边上,只见在金丝银线的堆叠下,绕着袖口的一串红透又露出籽来的石榴栩栩如生格外夺目,不由又赞叹道,“若是平常人家里,这里穿的长衫定然不会做得这般精致,瞧这石榴,似是真的一般。”
说着,她捏着领口,将外衣拎起后在空中晃了晃。
只见两个袖口的石榴随着她手腕的摆动左右摇晃,像是落在金海银天的两串串红宝石,煞是好看。
见她反复夸赞着喜服,安子睿虽甚觉奇怪,不知她究竟有何意图,但并未直接质问她,而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是啊。”彭成附和道,“这种石榴也只有九绣坊才能绣出来。”
她“哦”了一声,放下了长衫,皱眉道:“说来也怪,怎么不见新娘的?”
彭成一愣之后解释道:“自然是被沉钩那丫头卷走了。”
安子睿听着,只觉荒谬:“就算这喜服再好,那也值不了几个钱,沉钩要这喜服做什么?”
“这……”彭成推测道,“老奴也想不明白,也许她们是觉得这喜服华丽也能卖钱,能得几个便是几个嘛。”
“这不太可能吧。”她指了指压在箱子下面的一些大红首饰,道,“这些东西难道还没有一套喜服值钱?为何她们拿走了喜服,却将首饰给留了下来。”
彭成无言以对,毕竟这些东西的确是在新房中找到的,只能支吾道:“许是她们忘了吧……”
简直漏洞百出。
既然想要携款而逃,怎会舍近求远呢,更何况,还要带着一套既厚重麻烦又惹人瞩目的喜服上路。
刚踏出彭家的门,安子睿便斩钉截铁地道:“这彭家定然有问题。”
她自是同意,只是还不清楚这彭家究竟要隐瞒什么。
见左右无人,安子睿才问她道:“方才你一直瞧着彭泽的喜服,可是有什么问题?”
她颔首,道:“长衫有问题。”
但问题并不在外袍里穿的长衫本身,而是数量不对。
安子睿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解释道:“昨日那些衣裳都堆积在床上,中泽一把拿起时,我曾看见袖口的石榴不止两串。”
当时陈中泽拿起那些喜服后甩了甩,见没什么异常就丢了回去,也就那短暂的时间里,她瞥见了袖口那夺目的石榴。
当时因着床榻上的落红,她不及细想,直到方才发现喜床上空无一物,才想了起来。
“只有长衫的袖口上绣着石榴,”安子睿既迷惑又惊讶,“你的意思是,有昨天的床上不止有两件长衫?”
通常不会有人要做两套喜服的长衫,更何况彭成并不承认里面少了一件。
见她点了头肯定了自己的推测,安子睿并没有怀疑她是否看错了,反而在细想之后道:“这彭家奇怪的地方太多了,我看还是得去一趟九绣坊,最好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楚。不过九绣坊离这里并不近,我还是骑马过去吧。你不必与我一起,这种小事一人足矣。”
见他不仅不怀疑自己,还要去亲自求证,她不由有些迟疑:“当真要去?”
毕竟就算彭家当真做了两套婚用长衫,也不一定与案情有关,很可能会害他白跑一趟。
“自然,公子可是特意吩咐了,只要是你提出的疑问,无论大小一应严肃相待,直到查清为止。”安子睿理所当然道,“你先回家,等我消息。”
但她并未回衙门,而是抬眼看了看四周,绕到了彭家临近后花园的那个偏门后。
如今在这僻静的后巷中,那个偏门已经被锁了,但她还是走了过去。
如果江南翘就是从这里出门并去了衙门的话,她要将她可能走过的路再走一次。
从这里往衙门去,要穿过两条主街与数不清的小巷。照理来说,宵禁后街上虽有衙役巡逻,但人数并不多,而且他们最多只会在城门与主街附近走动,还并非一直都在,若是再有人偷懒的话,没有发现江南翘与慕容嵩是正常的。
大街小巷挂着的灯笼不多也不够亮,若是再跑得急些,江南翘自然免不了摔倒,故而她的腿上才有多处被磕碰的淤青,鞋底也被磨损严重。但若用双腿,从彭家到衙门最快也要近半个时辰,她这一路定然会留下一些痕迹,只是不容易被发现罢了。
许长恒沿着她可能走过的路线一遍遍地尝试着,沿途仔细寻找着,终于在一条巷子的拐弯处发现了线索。
巷口的一面墙上露出了一截生锈的钉子尖儿,上面挂着一角如一截指肚般长而窄的碎布
她小心取下后,认真细察了许久,眼睛蓦然一亮。
这种面料泛着金黄,摸起来顺滑细腻,竟和在巷子的陷阱中发现的那一片碎布的手感极为相似。只是当时大家都没有将一块碎布当作什么重要线索,故而也没有人特意将其放在心上。
只是在命案现场的那一块已被血染红了,若要看其本身的颜色,还得先清洗干净才是。
她将碎布小心地收好,继续向前走,突然目露锐光,脚步慢了下来。
后面有人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