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第二天,转眼间便是江南翘嫁给彭家老爷的前一天,原本这天该是柳宸回去探望祖父母的日子,但是柳家老宅就在彭家隔壁,柳宸自是不愿看见彭家的一派喜庆,便寻了个托词没有回去,在安川的书房里心不在焉地看书。
见他半天也没翻一页,安川看不下去了:“柳县令若是实在无聊,不如也来听一听案情。”
蓦地听到了他提及自己,柳宸回过神来,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安子睿与许长恒,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安川无奈地对他们道:“再给柳县令说一遍。”
安子睿只好将方才说过的话再复述一次:“我们已经查过了,这十年里的失踪案中都没有符合死者条件的受害人,若只从死者身上入手只怕很难找到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们又仔细查了一下那松木箱子,结果发现那箱子不仅做工极佳,而且上面还雕刻了一些特殊的符号。”
说着,他看了一眼许长恒。
她接着道:“属下曾见过类似的符号,有些像专门刻在陪葬品上的安魂文。”
有些人家为了让亡灵安息,会请一些专通此道的江湖术士在陪葬品上留下安魂的咒语,而这次发现的松木箱子虽然已经在水下有了被腐蚀的迹象,可上面雕刻的咒文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柳宸好奇问她道:“这你也知道?”
她点头:“是,属下以前为了谋生,曾在一个术士那里打过下手,所以见过。”
想起来,这已经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所以刚开始看到那些符号时她并没有立刻想起,而是在看到那张刻了杏花树的陀螺画纸时才记了起来。
“与其说你见识广博,还不如说你受过的苦还不少。”柳宸听后感叹道,“以后好好干,衙门就是你的家。”
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她一时发蒙:“是,属下会尽力的。”
见他此时如此多愁善感,安川心下轻叹,对他们道:“既然已经有了头绪,便这样去查吧,南和县里做这样生意的应该也不多。”
等他们走出安宅,安子睿不由叹息道:“柳县令这个德性,也不知公子怎么能熬过这两天。”
她明白他的意思:“听说彭家也给县令送请帖了?”
“那彭老爷竟也好意思。”他哼了一声,“公子拦下了,没给他。”
就算请贴到了柳宸手里,他也不会去。
“对了,那个江洋大盗的画像中泽已经带回去了,你也别忘了看一看。之前那张是他胡子还在的时候,如今想来,还是这张更有可能。”他叮嘱道,“那人有些功夫在身上,万一真的遇上了可千万别硬来。”
这是他第二次叮嘱自己了,她应了下来,正要问他何时去找这里的安魂术士,突然听到有人急促跑来的脚步声。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吴映雪急匆匆而来,见了她后显然松了口气。
见她神色慌张又不避嫌,许长恒立刻猜到她有急事要与自己说,便也顾不得安子睿的看法,与他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她换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你们不是还在驿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赵家昨天已经把何姨母的骨灰下葬了,我娘也不想继续留在那里,便去找他请辞,”吴映雪不知所措道,“可我娘回来后说,赵侍郎似乎有意要让我留下,我原本以为他想让我多照顾元伯母几天,便去求赵公子让我回家,可是……”
她忽地红了脸,声音也低了几分:“我无意间听见赵公子和他父亲说话,他们说,说要向我提亲……”
许长恒一愣:“提亲?赵家的意思是?”
“一定是想纳我做妾室,以我的出身,他们还会如何?”吴映雪懊恼道,“我尽心尽力地帮他们照顾元伯母,可他们竟然这般算计我,早知如此,我定然不会和他们赵家扯上什么关系。”
竟然当真被陈中泽说中了。
只听她三言两语,许长恒便知她对赵宣明并无男女之情,问道:“刘姨知道吗?”
“我不敢告诉我娘,她对赵侍郎还有敌意,就连赵公子与我说一句话都颇为反感,根本不可能会同意这场婚事。”她摇了摇头,担忧道,“我担心她知道后又会与赵侍郎起争执,所以只能来找你商量,而且我听他们的意思,是想尽快将这件事给定下来。”
赵勤不可能不知道刘厨娘对他的怀疑与反感,可却还是决定这么做,只怕是势在必行。
倘若这件事能由刘姨说了算,那自然不必担心,但问题在于,也许刘姨也做不得主,因为赵勤还有她盗骨的把柄在手上。
她思量半晌,还是问吴映雪道:“你一点都不想嫁给他吗?”
“这是自然。”吴映雪笃定道,“我只当他是元伯母的干儿子,对他没有半点情意,莫说让我做他的妾,哪怕是做他的正房妻子,我也是不愿意的,而且我是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离开父母远嫁他乡的。”
那就只能想法子拒婚了。
她左思右想,只想到了一个法子:“以赵家的权势地位,若等他们来提亲,你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吴映雪连忙问道:“什么?”
她却并没有那般高兴,反而还有些低落:“嫁给旁人。”
吴映雪一怔之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在他们提亲之前,让我与旁人成亲?”
“成亲只怕是来不及了,而且也不一定要到那般地步。”她思量道,“只要你已经与其他人定了亲,甚至不用是真的,他们也只能放弃,只是这样怕是会连累你的名声。”
“只要能断了赵家的这个念想,名声算什么,再说如今我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吴映雪发愁道,“这么短的时间,我去哪里找愿意与我定亲的人?而且还是假定亲,哪有人愿意这么做。”
她立刻想到了两个人来,可还不知怎么开口,但听吴映雪兴奋地“呀”了一声:“我怎么这么糊涂,能和我定亲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她惊了一跳:“你让我去提亲?!”
“不然呢?”吴映雪对她的反应不甚满意,“难道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说起来,她的确是最佳人选,因为若是与自己定亲,那至少等有朝一日她恢复女子身时,至少吴映雪的名声是能保住的。
思及此处,她不由猛地打了个激灵。
自己竟然想要恢复女儿身,怕是疯了。
可不知为何,她竟莫名地有几分不情愿,道:“怎会!若是可以,我早就将你给娶回家里宠着了!可是,我毕竟不行对不对……要不你借此机会想一想,难道整个南和县都没有你想嫁的人吗?”
仿佛知道她暗指的人是谁,吴映雪的神色肃了几分,可很快便摇了摇头:“只有你一个。”
她无奈,思量片刻后道:“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自然会义不容辞,不过,我担心刘姨她不会同意。这样吧,等我去提亲时,你告诉她赵家的打算和我们的计划,到时候她既没有时间反对我们的法子,也不会怎么为难我。”
吴映雪登时开怀起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过家家吗?那时你便喜欢自己做新郎又让我做新娘,如今竟成真了!”
她也忍不住笑了:“因为你就是最美的姑娘呀。”
吴映雪佯作娇羞一笑:“你又调戏人家。”
她们对视一眼,显些没忍住要大笑起来。
“好了,既然已经决定了,为免夜长梦多,我最好马上就去你家提亲。”她下定了决心,道,“明天就是彭家大婚之日,观礼之后赵家可能就会动身离开,他们一定会在此之前将你和赵宣明的婚事定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得先回去准备一下。”
吴映雪点了点头:“好,那我回去等你,不过,你要准备什么?”
“自然是彩礼了。”她神秘一笑,“还有陈中泽。”
吏舍内,听到她找自己借钱的原因竟是要向吴映雪提亲,陈中泽先是惊了一跳,随即便兴奋得如同他自己要成亲一般:“好兄弟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我抢我家汐儿的!你放心,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提亲这么的的事情自然要有大排场,你且等着,我找我爹要钱去!”
说罢,他便大笑着冲了出去。
她自然等不及他带东西回来,毕竟她借的并不是他的钱,而是他的那张最好宣告天下的嘴。
只要他知道了,不消半刻,整个衙门便都会知晓,而等他出了衙门,过不了多久,这件事便会传到关心这里的那些人那里。
她要的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吴映雪要成亲了,不仅是做给赵家看,也是在警醒心中有吴映雪却迟迟不肯行动的人。
随后,她简单地收拾了自己所有的家当,深吸一口气后朝后内院而去。
陈中泽的那张嘴的确好用得很,她刚一出门便被人拉着祝贺,着实耗了不少时间,等她觉得终于清静了几分时,蓦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安宅的门前。
她有些惊讶,因为从吏舍去吴映雪家是无需经过这里的。
可就在那一霎那,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为何会有一丝的犹疑了。
原来是担心有人会误会。
唇角不由浮现无奈的苦笑,真是自欺欺人啊。
自己在他的眼中本就是个男子,莫说要成亲,只怕是生子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又有什么好误会的。
可即便这么劝着自己,她还是没由来地有些失落。
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准备继续向前。
刚刚走出十几步,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轻唤自己:“许长恒?”
是安川的声音。
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她只是脚下微顿,并没有转身。
晚风中,那个隐忍又微颤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去提亲?”
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就在身后。
心中莫名发虚,她竟不敢转身去面对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除了风声,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就在她以为他已经回去时,一抺淡蓝色的衣袂悄无声息地闯进了她的余光中。
在她愣怔之时,一只手突然抓起了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速度亦不缓不急,有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背。
清晰地感受到了从他的指尖传来的温度,她蓦地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