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曾被彭家卖到青楼的小丫鬟如今要被彭老爷娶回去做主母,这件事的风头太盛,远远盖过了其他街头巷闻,一时间人人皆议论纷纷。
有人说江南翘不知廉耻,被柳县令抛弃后又是勾搭彭公子又是勾引彭老爷,简直红颜祸水;有人说彭家虽是书香门第,但养出来的都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连过了半百的彭老爷也要和儿子抢女人,岂不丧心病狂;还有人说彭公子最是可怜,心上人从此成了自己的母亲,以后见了都要磕头跪拜,真是痴情错付。
但这个消息传出后,外头虽然热闹了,可衙门却清净了许多,毕竟彭琮不能娶了江南翘,总算顺了洛晴的心意,她终于不再来衙门找她姐姐的麻烦了。
更何况,四天后便是彭老爷娶亲的好日子,她身为儿媳,既要照顾受了情伤的彭公子,又要在仓促间准备婚事,定然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日她一大早便跑到了衙门,又要见柳县令。
门口当值的衙役将她给拦了下来,进出禀报后,出来的人是安川。
洛晴见了他,立刻哭丧着脸一通诉苦:“安捕头,徐家酒铺欺人太甚,您看,我在他家店里订的是最贵的酒,可他们送来的酒水却和我订的口味相差甚远,而且他还死活不承认,他就是照着吩咐送的酒……”
安川原以为她是为了江南翘而来,听她只是来找人主持公道的,心中登时松了口气,但却又不愿搭理她,便拦下了她的滔滔不绝,吩咐跟在身后的安子睿道:“命两个人随彭夫人去徐家酒铺看看。”
安子睿刚应下,便瞧见了正要出门的陈中泽与许长恒,招呼他们道:“你们来得正好,彭夫人遇到点麻烦,你们跟去瞧瞧。”
猝不及防地看见许长恒,安川蓦地一怔,直到他们准备离开时,他才忽地开口,叫住了陈中泽:“陈中泽,你等一下。”
对她示意先走一步,陈中泽转身回来:“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安川看了看她的背影,道:“既是去酒铺,若要试酒,你来。”
陈中泽稍有意外,没想到他特意叫住自己只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道:“长恒不能饮酒,我是知道的,老大放心。”
等他们走远了,安川仍在沉思之中,久久没有回神。
“公子放心吧,”见他若有所思,安子睿以为他是担心洛晴会胡搅蛮缠,便道,“他们两个都是机灵的,对付彭夫人应该不在话下。”
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安川轻轻“嗯”了一声,思量片刻后问道:“彭夫人所说的徐家酒铺不在城北吧?”
“应该是在城南,南和县城卖酒的铺子也就那一家姓徐,”安子睿明白过来,道,“公子是担心长恒会经过云食坊吗?应该不会,那样走便是南辕北辙了,而且我已经安排妥当,最近这段日子都会让他避着点城北……”
说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柳县令说过会儿要请客,用的也是徐家的酒,说是他家有种名叫一杯醉的酒,烈着呢。”
安川讶然问道:“柳宸请客?什么客?”
“柳县令没说,只是吩咐人买酒,我也是碰巧听见的,”安子睿奇怪问道,“怎么,柳县令要请客,没告诉公子吗?”
安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蹙眉,似是喃喃自语道:“一杯醉……”
“这一杯醉啊,是咱们家的招牌酒,香气浓烈,饶是你量如江海千杯不醉,但只要吃几口咱们的一杯醉,保准三杯必倒,怎能算是什么劣品呢?”徐家酒铺,掌柜的正与洛晴据理力争,“一杯醉虽不是最贵的酒,但也是咱们南和县独一份儿的烈酒,这价格也是不菲,彭夫人如此贬低怕是不妥吧?”
“两位捕快,你们也听见了,是他自己承认这酒不是最贵的,这不便是真相大白了吗?”洛晴理直气壮道,“我彭家要的便是最贵的酒,哪管你是什么一杯便醉千杯不倒的,这钱都给了你,可送到我家的酒却是差了一等的,你不偷梁换柱还能是什么?”
徐掌柜喊冤道:“哎哟,彭夫人,之前咱们也已经给你解释过了,是你家派人来,指明了要最烈的酒,还说差价不必退了,咱们这才换的呀!”
“官家都来人了,你还在这里信口雌黄!”洛晴冷哼一声,“问你是谁来报的信,你却说不出来,还不都是些推托之词?”
徐掌柜辩不过她,只好向陈中泽求助:“陈捕快,我与你父亲也算是故交,我是什么人品你父亲再也清楚不过,这做生意本就靠诚信两字,我怎会做出如此没道理的混事来?真的是彭家派人来改的酒,那姑娘能说得清订量和送酒的时辰,指定了要换成最烈的酒,她言辞举止皆光明正大,又丝毫没有道理要骗人,我这才将酒给换了啊!”
陈中泽刚刚品过彭家原本订下的酒和实际所送的酒,道:“这两种酒一种更香,一种更烈,倒也不分秋色,这价格也没差多少,想来徐掌柜也不会为了贪图这点小便宜而砸自家招牌。不然这样吧,彭夫人也莫要再生气,要么呢就留下这一杯醉,让徐掌柜将差价退还,要么呢就让他们将酒给换回来,如何?”
洛晴还未回答,徐掌柜先叫苦道:“哎哟,这退回来可使不得,一杯醉性烈,来买的人可不多,这一下子退回这么多,咱们可得卖到什么时候才能卖完?这仓库也存不下啊。”
“你也知道来买的不多”洛晴怒道,“我家要办的可是喜事,若是宾客来了之后喝一杯便醉倒,还有什么热闹可言?你不收,我偏要退,而且你且听好了,是退,可不是换!”
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眼见着这么大一桩生意便要黄了,徐掌柜苦不堪言,正要再辩解几句,突然听到一直默默跟在陈中泽身后的许长恒道:“彭夫人还是莫要自作主张,也许,你家的确是要换酒。”
洛晴瞪了她一眼,不满道:“许捕快,我之前便说了,我没派人来换酒!”
“彭夫人也许没有,但其他人呢?”她心平气和地提醒道,“除了彭家的人,这种事情应该没有人愿意插手吧?就算不是彭家的人,也可能是即将要成为彭家的人呢?”
一愣之后,洛晴恍然大悟,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江……”
终究没有直呼江南翘的名字,一顿之后,洛晴改了口道:“那位?”
虽然她并未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却都明白她所说的是谁。
“很有可能。”陈中泽也赞同道,“除了你们彭家,也只有她才会关心你们用的是什么酒,这样,彭夫人还是先回去问问,若这件事当真是她的主意,您擅自做主可是会得罪人的。”
洛晴虽仍有些不可置信,却还是听了他们的建议,边嘟囔边离开了:“莫名其妙,连酒水都要插手,往后还不得翻了天……”
对她竖了竖大拇指,陈中泽与徐掌柜告了别,揽过她的肩膀往外走:“你瞧瞧,那江南翘还没嫁进去呢,彭家就乱成一团了,以后咱们可是有好戏看咯……”
她往不远处的一个包子铺快走了两步,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手:“你饿了没,吃点?”
陈中泽摸了摸肚子,跟上去抱怨道:“你说何姐这是怎么了,前两天收摊那么早,这两天干脆没出摊儿,害得咱们空着肚子上街来买包子吃。”
她心中也有些担忧,刚付好了钱,突然看见不少人往西边跑。
“快走快走,前面有白给的包子吃!”
“哪里哪里?”
“金源客栈前面,赶紧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听到的人越来越多,往西跑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刚吃了一口包子的陈中泽一怔之后,一脸莫名:“金源客栈?那不是我家的吗?我爹这老东西怎么还能大发善心了?”
他猛一摇头:“不行,那老东西向来抠门得很,怎会白白给人派发包子,还在最偏僻的金源客栈前面,定然有蹊跷,走,去看看。”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客栈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生生将客栈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因为客栈大门前的确有个包子摊位在边做边送,可摊主并不是陈家的人,而是何姐,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帮忙的人除了梁春,还有刘厨娘。
何姐与刘厨娘向来水火不容,这是衙门无人不知的事情,没想到她们竟还有如此和睦共处默契合作的一日。
她和陈中泽对视一眼,皆难以置信。
更诡异的是,每个人只能领一个包子,若是想要再吃,便只能重新排队,而且条件也只有一个,那便是冲着客栈高喊一句:“里面的人快出来!”
许是因着他们在人群中太过扎眼,金源客栈的伙计很快便发现了他们,得了信儿的客栈掌柜好不容易从被挤满了人群的门口挤了出来,拉着陈中泽的袖子哭诉道:“公子,您可算是来了,您瞧瞧,咱们的生意可还怎么做啊!”
陈中泽不忘继续吃手中的包子,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一大早,那几个卖包子的一来便要见从京城来的那位贵客,可那位贵客早就叮嘱过,无论谁来,一概不见,莫要搅了他们的清净,故而我也不敢打扰,只好把她们几个给轰了出去,”掌柜的恼道,“没成想她们虽然走的时候不哭不闹,可一转身便在咱们门口支了个白送包子的摊子,这人多势众的,咱们也没法子驱赶,您瞧瞧这乱的,若是被老爷给知道了,还不得气坏了身子!”
许长恒心下一动,问那掌柜道:“她们要见从京城来的贵客,是姓赵吗?”
掌柜的摇摇头:“若是那位姓赵的客人倒还好办了,因为他也亲自出来劝她们回去,可她们不听啊。”
她明白了:“这么说来,她们要见的人是姓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