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放眼一看,到处都是倒霉蛋
老王再次接收了这个病人。
他走夜路时被偷袭,生命体征无危险。
但失去了满满一嘴的牙。
不是什么大伤,但治疗起来很磨人,而且对精神不是太好。
这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治牙的同时还进行了心理辅导。
第二个病人是个盲人,掉进下水道纯粹是运气不好。
作为一个拥有着导盲犬和盲杖的经历过风风雨雨的男人,按理来说,他绝对不可能掉进下水道。
但谁让那天下水道的井盖被偷了呢。
他的导盲犬先掉了进去,可怜小狗是一个乐天派,被老王发现的时候还吐着舌头喘着气。
至于男人自己则是因为爱狗心切,再加上被牵引绳绊了一跤。
直接掉了个个摔进来,好在都是些皮肉伤。
老王治好了男人的皮外伤后,带着男人去标本室选了一双他喜欢的眼睛。
因为男人看不到,所以纯粹是老王给他描述。
“这个是粉色的星星眼,要不要?”
男人:“我是个男人。”
老王:“我知道,问你要不要。”
男人:“……”
男人不敢说不要,他是后天失明,也曾短暂地看着过这个美丽的世界。
看见过色彩、看见过风景、看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见过好玩的人和事。
如果他是先天失明的话,从小便对这个世界没有认知。
一切都要从别人那里听来或者是触碰到的话。
或许他还能忍受长时间甚至是一辈子的失明。
即使有恢复光明的机会,更多的或许是新奇和惊喜。
但对于他这种见过世界光景的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恢复光明。
即使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也没关系。
他平时没少拜访名医,但得到的都是他的眼睛无法恢复原状的结果。
这么多年,他早就放弃了。
但现在,有一个人说能够治好自己的眼睛,自己甚至还能挑选喜欢的眼睛。
这听起来多么不真实。
但男人还是相信了。
与其说是相信,其实说是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更为贴切。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付出什么代价也无所谓,命也可以。
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即使知道会危及生命,但仍孤注一掷地放手一搏。
男人也知道自己在一个不寻常的地方,谁家好地方会放这么多眼珠子?!
但既来之则安之,真要有危险的话,他一个瞎子还能跑过一群健全人吗。
眼睛的治疗手术很简单,对于这个医院的医生来说。
男人的眼睛之所以恢复的希望不大,就是因为他失明的时候年纪太小。
受伤创口太大,撕裂也很严重。
当时男人没能接受到良好的治疗,导致眼部神经大面积死亡。
所以即使之后有适配的眼角膜,男人也没能移植成功。
但这对老王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拿着选好的眼球,老王把人拉到手术室。
手术室里的人都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看着男人的目光就像是再看一块大肥肉,男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在打过致死量的麻醉剂后,男人陷入了昏睡。
这场手术由老王主刀,急诊科的其他医生主副刀。
一人都来了一刀,谁都不落下。
当然,男人丝毫不知情。
男人现在睡得正死,而老王他们则是割了个酣畅淋漓。
急诊科几天不开张,一开张就治疗好几天。
把眼部所有坏死的神经和坏肉全部割除,萎缩的眼球也进行摘除。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但现场说不上的惊悚。
护士给手术现场拍摄了照片,这张照片将会被放在急诊科会客厅的大厅里。
这是急诊科定下来的规矩。
纪念那急诊科为数不多的病人,单独裱框,充当排面。
但是为了病人的心理健康,这还是不要让病人知道了吧。
等男人醒过来之后,他的眼睛上被蒙上了绷带。
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而且眼部还隐隐约约有着疼痛。
男人按捺住自己激动不已的心情,没有医嘱,他不敢贸然动作。
毕竟即使移植了眼球,还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阶段。
男人轻轻地摸着自己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五颜六色的风景。
不过男人心里也犯嘀咕,怎么自己的眼睛周围肿了这么一大圈儿。
也不知道手术顺不顺利。
男人正独自感伤着,老王等一行人呼呼啦啦地进入病房。
男人稍微起身,正想说些感谢的话,“医生,我的眼睛……”
但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感觉到自己头重脚轻,差一点就低头栽到地面上。
同时老王已经上手开始解开他眼睛上的绷带了。
男人懵了,但男人是一个正常人。
因为常年寻医的经历,他当然知道盲人刚做完手术之后的眼睛非常脆弱,要好好养护。
不说盲人,就连正常人,被蒙上眼睛再见光线时也需要一定的缓冲时间。
可现在这些人在干什么呢?
男人懵了之后便是想上手阻拦老王的动作,但抵抗效果接近于无。
老王今年芳龄三十八,正是一朵花儿,身高一米八,使使劲儿就把人抓。
男人今年正值三十一,白斩鸡一条,上层五楼都喘得不行,身娇体弱易推倒。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地就被牵引绳绊进下水道。
简而言之,就是小白脸儿硬扛一米八大汉。
老王一只手就能将男人提起来,除了头发和脸以外,老王身体配件个个是顶配。
男人挣扎不及,老王毕竟是个具有专业素养的医生。
绷带解的又快又不疼,参加绷带大赛一定能拔得头筹。
但现在,老王解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却依旧看不见男人的眼睛。
解绷带能手,今天惨遭滑铁卢。
老王不服气了,脾气上来,撸撸袖子,他就不信这绷带没个尽头。
一圈儿又一圈儿,一层儿又一层儿,这绷带好似个无底洞。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老王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终于,男人眼部的绷带终于被解完了,老王如释重负。
男人也一样,重重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男人在老王解了几圈儿绷带之后挣扎的力度明显变小。
在绷带解除行动进度过半时,则是彻底放弃了挣扎,反而主动配合。
在老王有些腾不出手时,主动收揽着绷带。
男人态度转变的原因是,他发现自己的眼睛不疼了,眼睛也不肿了。
因为绷带被拆开了。
造成他眼睛疼的罪魁祸首是因为眼睛上的绷带缠的太多了。
老王一边解着最后的一层绷带,一边幽怨地瞪着扶着缠绷带的护士。
护士看天看地看周围,就是不看老王,心里直犯虚。
没办法,一时上头,缠的多了点。
绷带被全部解开,老王终于看见了男人的眼睛。
此刻男人的眼睛是紧闭着的,虽然看着面无表情,但稍微颤抖的手出卖了男人的内心。
趁着男人还没有睁开眼睛,老王一招手。
立刻就有护士一个箭步冲上前,“唰”一把将窗帘拉上。
又拿来钢板、木材将窗户封得死死的,房间里变暗,连一丝光线都照射不进来。
随后,另一护士上前,将怀里护得严严实实的护目镜一一发给在场的人。
外加一人一个防护罩。
老王戴上护目镜,将防护罩套在身上。
一只手放在男人肩上,有商有量地说:“一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别太着急,给个缓冲时间呗。”
没有主语,男人自然以为这需要缓冲的是自己的眼睛。
事关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男人马虎不得。
当下便十分严肃的点头,道“我会慢慢睁开眼睛的。”
老王十分欣慰,拍拍男人后带着一众医护人员躲到了离男人最远的角落中。
防护服十分宽大,众人穿上都如同一个个圆乎乎的球儿。
为了可以进行缓冲将伤害降到最低,防护服不仅宽大,还充满了气体。
众人行动十分不便,可时间不多,一群人人挤人的互相推搡着,都不肯落后一步。
待到了角落里之后,将病房里的椅子、座椅板凳全都摞起来放在外围,形成一堵防护墙。
老王等人才稍微安下心来,老老实实地抱头蹲地缩成一团。
一旁的男人只听得一阵兵荒马乱,他耐心地等着,等着病房内重归于平静。
总之,两人驴头不对马嘴,竟然也让事情步上正轨。
男人按捺着激动不已的心情,缓缓睁开了眼睛。
刹那,仿佛彗星撞地球一般,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就像是一个两百瓦电灯泡一样,从此白天和黑夜迎来了世纪大和解。
在强烈的光线冲击之下,可以使人在一瞬间短暂地失明。
白天懂了夜的黑,但我却依旧不懂你的伤悲。
房间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因为太过刺眼的光亮,就连男人本人也什么都看不见。
男人一瞬间便失望起来,看样子手术是失败了。
自己的眼睛虽然比起之前有所不同,但仍旧没有恢复原状。
但失望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男人发现眼前的画面十分快速地从纯黑切换成纯白。
接着白色越来越淡,物体的影像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清晰。
‘难道是自己的眼睛好了?’男人不免有所期冀。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男人也看到了一个个圆乎乎的物体从不知名的物体中爬出来。
然后走近自己。
男人依稀辨认出那是一个人形,‘应该是医生或者护士吧’,男人想到。
毕竟之前病房内除了自己就只有医生和护士了。
男人目视前方,静静地看着老王的动作。
刚才防护圈里爬出来的老王仍旧没有放松警惕,全副武装地靠近男人。
不过老王还是松了一口气,这次的阵仗可是够大的。
看来眼球和身体的契合度很高,这次的治疗也是完美的完成了。
老王拿出一特制墨镜,这墨镜将男人的眼睛严丝合缝地遮住,任何人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或许还会感叹一句:“这人真装。”
然后再骂一句,“的,老子\老娘最烦装的人。”
但显然,男人很无辜。
将墨镜给男人戴好后,老王摆出架子开始说注意视线。
“这墨镜现在是不能摘下来的,你现在的眼睛太过活跃,你还控制不好,白天的话你摘下来怕是能直接倒一大片人。”
“不过”,老王想到一个好主意,“以后你走夜路的时候可以把墨镜摘下来,都不用带手电筒了。”
“你大概一个星期后就能适应,不过在此之前最好不要摘下来墨镜。”
老王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最后不忘上下扫视一眼男人。
发出最后的感慨,“不过就凭你这小身板,想摘下来墨镜恐怕是痴人说梦。”
说完,老王就开始赶人。
男人刚恢复视力,虽然被戴上遮挡视线的墨镜,但基本不影响视物。
只是一切都灰蒙蒙的,但就算是这样,也是男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男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这就好了,只是不到半天的时间,其中大部分还都是自己昏睡。
而且医生丝毫没提报酬的事情。
男人心中已经有了估量,这绝对不是一家正常的医院。
男人自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一直担忧着自己到底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地从这里离开。
但这医生就这么开始赶人了,这说不过去吧。
赶完人的老王连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他们还有一局麻将还没搓完。
老王的牌势正好,他要回去重新大杀四方。
只留下一位护士给男人带路,护士怀里抱着男人的狗子。
狗子因为被做了全套的检查,此时有些萎靡不振。
男人接过狗子,狗子从主人的怀抱中跳下,嘴里叼着牵引绳。
将牵引绳的一头递到主人手中后,狗子开始尽职尽责地发挥着自己导盲犬的作用。
男人心里堵堵的,但还是像往常一样跟在狗子的背后。
狗子跟着带路的护士,男人跟着带路的狗子。
一路兜兜转转,左拐右拐。
几人来到一个圆坑一样的地方,护士示意男人跳下去。
男人虽然感觉事态的发展有些熟悉,但还是不疑有他,乖乖地跳下去了。
一阵天旋地转,一阵意识放空。
最后终于是落在了实地上,男人缓了缓心神,睁开眼睛,并吸了一口气。
却猝不及防被熏得两眼一抹黑直接晕过去,周围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烂骨头、烂菜叶……什么样的污秽东西都有。
苍蝇满天飞,老鼠一大家一大家的出来嬉戏打闹。
男人的整个小腿都泡在浑浊的不知道混了些什么东西的污水中。
朝上一看,一光秃秃的出口,有两米高。
从那洞口往外看,可以看到建筑的一角。
男人心中不断斗争,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用此生最大的声音喊出。
“有人吗?我掉进下水道了,救我啊!”
因为操作失误,男人半路摔回了下水道。
人毫发无伤,但浑身都裹满了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