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脚步声顿了一下，红砖色的大铁门被缓缓拉开。
“哟，牛牛，恁来干啥？”
来人并未搭理盛祁，而是亲热地和刚刚捶门的小孩说话，似是没看到盛祁一样。
见状，盛祁也未做声，站在一旁暗自打量。从外表上看，这是个年纪不算大的男人，身姿消瘦修长，肩膀却没精神地微微塌下，戴着一顶盛祁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瓜皮帽，脸色白得发青，双颊微微凹陷，整个人给盛祁的感觉非常奇怪，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样气质的人，此时确实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康叔，俺带俺们老师来找医生，你能帮小猫治病吗？”，被清瘦男人叫做牛牛，大名叫牛贵荣的小男孩回答道，一边说一边给男人指被盛祁抱在怀里的母猫。
“猫？从没听过给猫看病的，这猫咋了？”，男人听完发出一声嗤笑，走进盛祁伸手就要掀开裹着猫的衣服。
乖乖在盛祁怀里待了一路的母猫不知怎么的，突然在那只干瘦的手伸过来时猛地跳起，一边呜呜地低吼一边伸手给了男人一爪子，母猫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大，盛祁根本控制不住，连忙转过身去把暴走的母猫和男人隔离开来。
“嘶——”，那只手的皮肤比男人脸色更加苍白，青色的血管像毒蛇一样盘覆在手背上，被母猫锋利的指甲抓破的地方开始往外渗血，男人却似乎没察觉到一般依旧把手停留在猫原来在的地方。
如果盛祁观察地再仔细点的话，会看到这只手正在以微不可查的幅度轻轻抖动。
“医生！不好意思，这猫正在分娩可能情绪不太稳定，我可以事后付给你医药费……”，盛祁没想到明明一直都很亲人的母猫会突然炸毛，一边歉疚一边担心医生会因此不愿意帮忙，“拜托你帮忙救救这只猫吧，她快要死了！”
男人像是突然才回过神来一样，定定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又转头盯着盛祁的脸，他的眼神空洞而冰冷，看得盛祁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先生？”，盛祁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
“给猫看病？天大的笑话，胡闹！滚蛋！”，没想到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似乎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连步退进院里，眼看着就要关门。
“康叔！你帮帮俺们嘛！”，康富祥是村里有名的医生，平常村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找他看病，所以大多数孩子都认得他。
大门就要关上的时候，男人突然再次开口，却不是对着盛祁，而是那个刚开始敲门的牛贵荣，“牛牛，恁怎么到处胡跑，小心被这劳什子老师给骗了，还有你们这些小鬼，快回家去！”
“诶——”，没等盛祁再出言挽留，男人恶狠狠地瞪了盛祁一眼就关上了大门，显然不说给猫看病，哪怕生病的是盛祁本人这人也不会多加理会。
盛祁碰了一鼻子灰，头脑其实还是蒙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明明第一次和自己碰面，怎么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难道在他穿越之前系统用他的身份做过什么？
“系统！旺财！出来，我有话要问你！”，盛祁在脑海中喊系统。
“叮——抱歉，您呼叫的系统暂时不在，请您留言或稍后再试。”
……这系统居然还会不在线？
好吧，盛祁只好跟系统留言让他上线以后记得来找自己，之后便将意识返回了现实世界。
这个医生是找不通了，盛祁看着自从医生进门以后就重新蔫下来的母猫，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知不知道因为自己一时的暴躁脾气吓走了能救自己的人。
“老师，俺们村还有一个医生……”，邹雨桐看出了盛祁的失落，忍不住再次给他出主意。和家喻户晓的康医生不同，邹雨桐说的这个医生几乎不开门接诊，也不跟村里人来往，是个很神秘的人，若不是自己机缘巧合被他救过命，可能他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哎呀！来不及了！快——”，母猫的阴|部再次向外鼓起，一个隐隐能看出胎儿形状的白色膜衣顶出了一个头部，母猫的身体崩成一条线，粉红色的舌|头也累得吐了出来。
盛祁连忙把它放在地上方便它舒展开身子为分|娩送力，孩子们自发的以盛祁和母猫为中心围成一个圈安静地做风挡。
加油！加油！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伟大的母亲身上，无论是成年人的盛祁，亦或是懵懂无知的小家伙们，他们从未真正经历过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从母体诞生的过程，母猫的抽搐、抖动以及痛到极致而无意识发出的低吟，鲜|血混合着分泌物把白色的睡衣染得脏兮兮的，这一切都在这些围观者的眼中化成铭记于心的生命课程。
如果盛祁此时可以说话，那他愿意以此为教材为他的学生们开展一场生命教育，然而没有人能在此时不去屏住呼吸。
母猫大腿上的伤口在用力地过程中再次撕裂，几次用力后胎儿的头部缓慢地滑出产道，母猫不断地变换姿势，但是它的力气已经完全透支了，受伤、饥饿、惊吓以及难产，让它的身体开始支撑不住的前后摇晃，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咪咪！”，盛祁抖着手去摸母猫的鼻子，母猫的眼睛无神地睁着，有一瞬间，盛祁以为它死掉了。
还在呼吸，可是这样下去只能等死，盛祁抬手擦了擦眼睛，他没有办法帮这位母亲分担痛苦。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瞬间，十几只红通通的眼睛齐齐转过头去盯着他，来人一愣，看向蹲在中间看起来年龄稍大一些的盛祁，再次开口道，
“你们在干什么？”
“我……”
“燕医生！”
盛祁还没开口，一直少言少语的邹雨桐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燕医生！你是来救小猫的吗？！”
被叫做燕医生的男子身材及其高大，从盛祁蹲下去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一道健硕的肉墙，身上贴身的棉衣让他的胳膊看起来比盛祁的大腿还要粗，衣着干净整洁，脚下穿着一双盛祁在这个村里难得一见的毛靴，整个人看起来干练精神，如果不看他的脸的话。
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以上的打扮，一顶奇怪的黑色礼帽，帽子上垂下来的黑纱让人难以看清他的五官，右脸被白色的绷带缠绕着，这样的装扮，如果再配上一柄长剑，那和盛祁笔下执剑闯荡江湖的侠客没什么两样。
多年网文作者的经验告诉盛祁，眼前的这位绝对是个大人物，少说也得是个男二号。
“小猫？”，燕朔往前走几步，看到被盛祁挡在身后的母猫，“我看看”。
说着离盛祁一米远的地方蹲下了身，抬手去检查母猫的情况。
母猫已经奄奄一息，被男人宽大的手掌翻弄也攒不起力气反抗，男人瞧了一会儿，转过头朝着盛祁说，“你们要救它？”
“对！”，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山林间潮湿的味道，盛祁对这个突然加入他们拯救队伍的大块头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片刻试探地开口询问，“你会医术吗？我们找不到能帮它的人，你——”
“要救它不难，不过医药费怎么算？”
……
还以为你能是个男二号呢，盛祁在心里暗自吐槽，上来就谈钱，见钱眼开的抠门财迷！肯定得是个炮灰！
“你先救，多少钱我掏就是了”，可惜人在屋檐下，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帮上忙的，盛祁只得压下心头的不满。
“你掏？”，隔着帽纱，盛祁感觉到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开口道，“行，这个欠条你先签了。”
男人跟变戏法一样在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只笔，刷刷刷写了几个字递给盛祁，“喏，这里，写上你的名字，你会写字吧？不然按手印也行。”
“我……！”，盛祁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要憋不住嘴里的一连串国|骂，最终在男人的注视下硬生生憋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脸，硬邦邦蹦出两个字，“会，签”。
说完便抽过男人手里的小本子，草草扫了一眼，没想到这个周|扒皮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字倒是写得清晰娟秀，倒是个读过书的人，不过——
这一连串的阿拉伯数字是什么鬼啊？！
你知道2333是什么意思吗？你也是蓝星穿越过来的吧？！你是专门来耍我的吗？！！
盛祁打包票，蓝星的宠物医院都不带这么坑人的，但是看着脚边痛得蜷成一团的母猫，最终咬咬牙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可以了吧？！医生？”
“可以，给个地址，这猫我就先抱回去了，三天后我连猫带崽给你送回来，你只要准备好钱就够了，放心。”
男人卷吧卷吧把小本子又装回了口袋里，拍拍手朝盛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