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辜岄第二天照旧去上学。
学校还是那个老样子，繁华地段，富丽堂皇，在这里读书的，非富即贵。学生们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仿佛不知愁一般。偶尔有一些小小的烦恼，也不过就是某次考试成绩太差，无法回家和爸妈交代。
昨天在贫民区看到的那些场景，一幕幕出现在辜岄的脑海中。
辜岄忽然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这种割裂感让她有一丝恍惚，总觉得大家活在同一个联邦里，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她来到教室，放好书包，拿出课本，正要学习，却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她，窃窃私语。
这种状态已经陪伴了辜岄很久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过了一会儿，班主任严厉地进了教室，走到她面前：“跟我来一趟校长办公室。”
校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地中海头，挺着大大的啤酒肚，一双小眼常年闪着精光，可以做到在谄媚和严厉之间自由切换。
以往辜岄家庭条件好，人又优秀，在这所学校上学，给他争了不少光，因此他每次见到辜岄时，总是笑的和蔼可亲。今天一改常态，板着脸，看着不近人情。
辜岄站在了他办公桌对面。
校长冷哼一声，将几张照片丢在了桌子上，厉声问道：“你这是做的什么好事？逃课就算了，还搞早恋，打群架，你还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吗”
辜岄低头，看清了桌子上的照片，有几张是她和林妄也一起打小混混的，还有一张，是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她身上披着林妄也的外套，林妄也低头看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这张照片角度极其刁钻，她仰着头，而林妄也低着头，两人看着离得很近，再加上林妄也脸上的笑容，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这两个人下一秒就会亲在一起的错觉。
现在证据如此“确凿”，哪怕她想要辩解，也无法为自己开脱，更何况面前的人，根本不想听到她的辩解。
辜岄索性沉默着，听校长在一旁校规校纪长篇大论了半个小时。
校长自己讲了那么久，都讲得口干舌燥了，对面的小姑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心里烦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你先回去吧，这次肯定要记个大过，再有这种事，你也和你男朋友一样休学回家得了！”
辜岄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后，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从头到尾，没有问一句事情发生的原由，也没有问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这样给她盖棺定论，可见事情本身确实不重要，校长需要的，不过是她“违反了校规校纪”这个结果。
可拍下这些照片的，又是谁呢……
一个小时前。
校长正坐在办公室里，悠哉游哉吃着早饭，忽然间，门被敲响了。他急忙把早餐收拾好放到一边，擦干净手上和嘴上的油，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进来。”
这学校里的学生出身都不一般，随便丢个石头一砸，说不定砸到的就是父亲在某某部门当大官的，他可不敢在这些学生面前表现出不敬业的一面。
门外走进来一个瘦削的少年，皮肤苍白，眼神阴郁，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像是挂着一般空空荡荡。
校长冷哼一声：“呵，是你啊。”说完便把早餐继续拿出来吃，又顺手让周默端给他倒了杯水。
这个学生他认识，叫周默端，贫民区里来的，往日里总是埋头学习，整天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没什么存在感。不过，他这两次好像都考的不是很好，差不多快要掉出贫民区学生录用范围了。
一想到这里，校长就有些开心。他并不喜欢这些贫民区的学生，白白占了生源名额，又不交学费，家里也没有什么资源值得他结交。如果不是因为联邦有政策在，他第一时间就是将这些吸血鬼们赶走。
校长吃完了早饭，擦干净手，看见周默端还在一旁站着，才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默端取出来几张照片，放在桌子上，低声说：“偶遇了学校的两个学生，他们触犯了校规校纪，我拍下来了。”
校长拿起照片，很快便看完了。尽管，他的脸上是严厉又痛心的表情，但眼底闪过的惊喜，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周默端：“这些是真的吗？”
周默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亲眼所见，照片都在这里，怎么可能是假的？”
校长收起照片，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自从辜健行深陷间谍风波被捕后，他就一直处于纠结状态。爸爸是间谍，女儿却在他们学校读书，这说出去多影响学校形象啊。可辜岄又没有违反校规校纪，往日里还给学校争光不少，现在让人背着书包回家，根本说不过去。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辜岄自己踩了红线，谁都怪不得。光是早恋和打架斗殴这两项加起来，就足以给她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将来再犯错，直接回家反省、至于反省到什么时候呢……嘿嘿，想到这里，校长那闪着精光的小眼珠子动了动。这就要看辜健行的事情什么时候结束。如果结果是无罪释放，那就反省结束，如果是石锤，那抱歉了，你就一直反省着吧。
校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袋，觉得一旦解决这件困扰了他许久的事情，说不定头发还能少掉几根。
周默端站在一旁，冷笑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似乎很久没剪了，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阴骛。
校长心情舒畅，也管不着周默端到底阴骛不阴骛，他一抬眼，冷不防的看到人还在面前站着，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没走？”
周默端这才抬起头，低声说：“校长，那你看，我这两次成绩……”
“哦，原来为了这事。”校长呵呵笑了两声，大手一挥：“年轻人嘛，有几次发挥失误是很正常的，放心，学校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开除你的。我看你很有前途。”
周默端长舒一口气，低着头走出校长办公室。
他赌对了，校长这样势利的人，一定不希望辜岄一直留在学校造成不良影响，那自己便递上去刀子，帮助他一下。
他必须要有富人区的通行证，他必须要留在这里！
第一节课结束，下课铃未响，一则通报批评在整个学校里播放起来了。
“经查，昨天，我校学生辜岄无故逃学，外出打架斗殴，并且与林妄也同学存在早恋行为。严重违反了学校管理制度，影响了学校名誉，在全校造成恶劣影响！
经研究决定，给予辜岄同学留校察看处分，若有再犯，回家反省。
希望同学们能够引以为戒，认真学习，严格遵守校规校纪。”
这消息一放出来，全校的同学都震惊了。尽管他们之前传过很多的流言蜚语，说辜岄和林妄也在一起了，但那毕竟只是一些无端的猜测，多数人也只是抱着说着玩的态度说。可今天，通报批评都已经下来了，所以说，辜岄这是真和林妄也在一起了？
周默端拍的那些照片，和通报批评信一起，贴在了学校公示栏。一下课，那里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周围人看辜岄的目光逐渐产生了变化，是那种八卦中伤又带着怜悯的态度。
“好惨啊，肯定是因为爸爸成了间谍，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压力，所以自我堕落了。”
“她和林妄也谈恋爱就算了，居然会去贫民区，天呐，那可是贫民区！辜岄都不害怕辐射和病毒吗？”
“还有打架斗殴呢，我真不敢相信，辜岄这样的人居然会和林妄也混在一起打群架！”
……
八卦各有各的版本，但总结起来，都是一个主旨。
——辜岄堕落了。
逃学、和贫民窟出来的人早恋、和社会青年打架斗殴，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辜岄身上的事情，就这么一下子砸了下来，砸的看热闹的人都震惊了。
这还是曾经那个冰雪一样的女神吗？她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人性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当别人如高高在上的月亮一般皎洁时，他们总想着将人家拉下来，踩进泥坑里，但如果那人真的有一天自己落了下来，他们又会在一旁“扼腕叹息”，悲痛指责：“你怎么可以这样堕落！”
对于这种事，辜岄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没有理会耳边的风言风语，也没有理会那些或是怜悯痛心，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一如往常般上课学习，做自己该做的事。
放学后，她收拾好东西回家，刚出校门，便被一个人拦住了。
辜岄认出了他，是葛威，那个曾经摆玫瑰花送巧克力给自己告白的人。
葛威最近瘦了不少，看着逐渐眉清目秀了起来，只是，他的表情十分凝重，眉头皱的很深：“辜岄，哪怕你爸爸确实是……你也不能放弃自己啊。和林妄也分开吧，那种人只会把你也拖进泥潭。”
呵呵，亏得他曾经还觉得林妄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还觉得辜岄和林妄也般配，现在一想，自己当时真是瞎了。林妄也只会害了辜岄，要不然，他的女神怎么可能做出来逃学、打架这种事情呢。
辜岄掀起眼皮子，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是我自己的事。”
言下之意，你不要管。
她说完了，便要绕过葛威离开。
或许是她这无视的行为和冷淡的态度刺激到了葛威，葛威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正义感，他要让辜岄醒悟过来，让拉辜岄离开那个泥潭！
于是，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大声叫住辜岄：“辜岄，你不能自甘堕落。如果是担心你爸爸，我家有些关系，可以帮他走动，看看能不能轻判，你将来要是没有地方去，可以来找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见胸中的勇气也没有很多。
葛威没有底气。稍微想一想也知道，他的亲戚们不会真有人傻到现在去帮一个间谍说话，辜岄就像是烫手山药，哪怕葛威想帮，他的家庭也不同意。
他的家庭帮不了辜岄。
可除了显赫的家庭，他还剩什么呢？他又哪里来的立场在这里多管闲事呢？
辜岄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很冷，眼底也是一片冰凉。只是一个眼神，就当着葛威的面，拆穿了这个残酷的真相。
葛威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