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活在那一天
这一刻,谢宴行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彻底失去了氧气,他大口地喘着气,狂奔到那辆送亲车旁。
车门被撞烂的不成样子,常规的开锁办法已经不能打开车门,谢宴行就喊了身后几个人拿了撬棍过来直接撬车门,浑然不顾这辆车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谢宴行癫狂一般撬动着车门,一边喊着简心的名字。
当玻璃先被敲碎的时候,谢宴行这才看见,车内只有一个司机昏死在驾驶位,而简心却浑然不见了踪影。
谢宴行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突然卸掉了,他吐了口气,可下一秒心又提了起来。
“她不在这里。”谢宴行扔掉自己手中那柄撬棍,吩咐几个人继续解救车里的司机,一边跌跌撞撞地四处查探着简心的下落。
不知是否老天也心疼他此刻失了魂的模样,谢宴行在附近往山林深处的地方看见了一条被人踩踏出新鲜脚印的小路来。
他疾速跟着脚步走过去,在一片灌木遮挡之外,突然现出一片视野开阔的悬崖峭壁。
这片山早就被谢宴行买下好多年,可他却从来没有发现过竟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这么一片风景壮丽的悬崖海景。
而此时此刻,一道纯白色张开手臂的女子曼妙的背影却似乎更为这片海景增添了一份美感。
那片精工刺绣而成的蕾丝头纱在海风喧嚣的鼓吹中自由地飘逸在她的身后,为此时此刻带上一种凄美的氛围感。
“简心……你在干什么?”谢宴行开口问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像话。
简心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再往前走了一步,碎石在她的足尖处纷纷掉落下来。
“你来了?”简心的声音轻飘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了。
“你别站在那里,过来跟我说话!”谢宴行攥紧了手,想过去拉她回来,可又怕刺激她不小心掉下去了。
“就是这个地方。”简心淡淡道。
“不知道多少年前,我在这个地方,没有拉住汤琳阿姨的手。”
简心小心地提起裙摆,谢宴行才发现,她没有穿着他给她准备的那条婚纱。
“那裙子太好看了,所以我不忍心让它跟着我一起毁灭,但是这条头纱真的太美了,所以我还是忍不住戴上了。”简心用温柔的语气说着自毁的话,笑得洒脱。
“替我向送我来的司机小哥说声抱歉,让他久等了。可以的话,能替我给他多包一份红包吗?”简心小心翼翼地拜托着他。
“你在说什么傻话?”谢宴行失声,“他出车祸了!就在外面,你要是还有一点愧疚的话,现在立刻马上走过来,我带着你亲自去向他道歉!别说什么替你道歉的话了!司机不会买单,我也不会!”
听到谢宴行几乎是咆哮出来的这句话,简心的表情微微凝滞,片刻后,她失笑地摇了摇头道:“出车祸了吗?就连这个时候,她也还是不肯放过我啊……早知道,就跟她说清楚了,也免得无辜的人再被我牵连。”
“她?”谢宴行紧抿唇,下意识知道了她这句含糊的话到底指代什么。
“我不该这么说。”简心笑了,“我总是在怪别人,可是我忘了,这一切都由我而起,也该由我来结束。宴行,从今天起,忘了我吧,把我从你的人生中彻底剥离,这样,大家都不会有痛苦了。”
说罢,她笑着倒退了一步,张开双臂,向后方的虚空倒去。
简心留给他的最后一面,是一个美到不像话的微笑。
直到多年后谢宴行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是一个比那天的朝霞海景更美丽的存在,可他在这么美的地方,接连失去了两个这辈子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女人。
谢宴行永远忘不了,在那一刻,他朝她奔去,可手指却只碰到她的头纱,那种瞬间失去一切的感觉,像一把尖刀扎进他的心脏,他无法将它拔出来,因为他知道,那把刀离开心脏的那一刻,他也活不下去了。
“这就是当年莫家为什么要催眠你遗忘一切的原因吗?这滋味,确实太让人难受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又该怎么才能熬下去。”
“不过,直到最后,你也没能带着这条你喜欢的头纱一起走啊。”
谢宴行的脸色苍白如吸血鬼,青色的胡渣已遍布他的下巴四周。
他苦笑,却比哭更难看:“是我的错,简心,你回来骂我吧。”
那条价值百万的头纱被折叠完好放在他的办公桌前,办公室的门紧锁着。
老刘站在门外,叹了一口气。
离那场婚礼已过去三年。
可谢宴行却仿佛活在了那一天,走不出来了。
他很少回谢氏老宅,几乎把办公室当做家一般的住着,每天上班时间到了,才会强打起精神开门办公,大部分时间,谢宴行都会像现在这样,把那块头纱放在一旁,贴着它入睡,或者喃喃自语。
老刘轻轻敲了敲门。
“谢总,今天您该回家一趟了。”
办公室里没有传出声音来,老刘正忐忑的时候,办公室大门被谢宴行打开了。
“我记得,今天是莫离的生日吧,我晚上会回去的,放心。”
老刘看着面前和几年前迥然两个模样的谢宴行,那种冰冷的气质如今已变成阴郁森冷。
倒也不是说不帅气,只是这种美总带有一种异样的病态气息。
“您偶尔还是要回一趟老宅住,您怎么好把小少爷一个人丢在老宅呢?您也知道,老宅那个地方,只有老夫人一个人在护着小少爷啊!”
谢宴行转身的背影定了定,片刻后,他淡淡道:“他是我谢宴行的种,骨子里就带着不服输。你看,他在老宅活得不是挺好的吗?不用操心太多了。”
老刘还想再多说几句,可谢宴行已把门再次拍上,老刘只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哪里是担心小少爷啊……”
两人话题中的莫离,这三年中早已从一个奶包子抽条,长成了一个纤细高挑的小少年,如今,他确实不该被担心,毕竟这几年失去了母亲的他,在老宅如同野草般野蛮地生长着,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仍人欺负的小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