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权臣x公主04
冯承挨了三十大板,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堪堪起身,却再不敢耽搁,捂着伤口一瘸一拐,第一时间来求见楼昭。
楼昭的态度不咸不淡,只随意过问了几句,便要打发他走。
冯承心中七上八下,这几日躺在床上无人问津,他越躺越心惊,旁人都说主子心思难测,往日他从未有过这般感受,经此一事,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她的信任和重用,竟果真能够一夜之间全部都收回去。
事先没有半点儿征兆。
冯承想了又想,自己与容迟的那丁点儿恩怨姑且可以放在一边,既然成败都在此人,想要重新得到公主的信任,看来还得在对方身上下功夫,便主动对楼昭道:“容公子身份特殊,也不好叫太多人知晓,小人旁的本事不多,伺候人却自问有几分耐心细致,还请主子开恩,让小的将功补过,替主子暂时看顾他。”
楼昭有些意外,未料到他竟愿意让步至此。
想想其实也很合理。
冯承此人,看似胡作非为,其实胆大心细。在骄纵的宛华公主眼皮子底下,他竟屡次自作主张,接连策划两任驸马的死亡,又从皇帝御笔亲批的死刑名单上把容迟偷渡出来,只要任何一桩出了些许差池,便是抄家灭族的死罪,而他竟然能够全身而退。
不得不承认,此人是个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的好手。
即便是书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反派容迟,将此人彻底扳倒,也颇费了不少的周章。
对待这种人,楼昭一般不愿意给任何发挥的机会,她本打算查清他底细之后,便直接碾压出局,不留后患的。
没想到,他却主动请缨,去照看容迟?
楼昭想到了什么,忽然改了主意,点了点头,道:“也好。”
冯承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但面上却是眉开眼笑,连声道:“谢殿下成全,小的一定将功赎罪。”
楼昭似笑非笑道:“你可不要再自作聪明,既然把人交给你,你就得花些心思,给你半月时间,我要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容迟。”
冯承面上神情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容迟的伤势可不轻,原本在天牢里就受了不少刑罚,关押在京郊别院的时候根本没做任何的治疗,转移到公主府后,又被他狠狠地鞭打了一通。
想要在短短半月时间内恢复如常,却是为难人了。
但公主金口玉言,他才夸下海口,自然不能推诿,只能先行答应下来。
楼昭却故意似的,补充了一句:“半月后,他再有什么不妥,我便惟你是问。”
冯承低着头,沉声应道:“小人定不负所托。”
嘴还是挺硬的。
楼昭手挥了挥,便叫人退下了,转脸便问身旁的芳若:“让你找的人,带来了吗?”
芳若回道:“在院外等着了。”
楼昭:“带进来。”
来者名叫来三,右腿微跛,是公主府内的仆从,负责地牢那附近的洒扫,偶尔给里头的人送送吃食之类的。
此人在书中着墨不多,但他做的事情,却至关重要。原文中,便是他与久经冯承施虐变得奄奄一息的容迟达成约定,安排了对方的假死出逃,若非此人配合,这本书就少了一位浓墨重彩的大反派。
来三与容迟究竟是如何达成一致的,书中并没有细致描写,只一笔带过。
但楼昭觉得挺有意思,便让人去查一查此人,得知了一些书中没有描写过的细节。
原来,来三与冯承有隙,他的跛足便是冯承的手笔,容迟很可能是看出了什么,才会挑他进行策反工作,还真成功了。
楼昭初来乍到,从剧情推断,原主手边的人性质不明,除了一个芳若,其余人等可不可靠不能确定,倒是那位大反派,看人的水准是经过作者盖章的准,那么,借他合作过的角色来用一用,想必出不了太大差错。
楼昭亲自见了来三,无视对方的受宠若惊,直接下达了任务。
她安排对方去绿满楼洒扫,专门盯两个人的梢,冯承和容迟,一举一动都要汇报,且不能叫他们察觉。
来三听到冯承的名字,目光果然有些闪烁,楼昭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前车之鉴,你可不要步他后尘。”
来三心头一凛,面色严肃起来,郑重道:“小的明白。”
冯承离开撷芳院,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容迟那边,而是先忍着痛意去府医那里换了药,待到了绿满楼,却看见李太医正从里头出来。
同样是受伤,这位祖宗有太医院首亲自诊治,而他却只能自掏腰包看府医,两般待遇、高下立现。
事到如今,冯承后悔莫及,他可真是白白卖弄了聪明。
容迟若是那日便死了,他不会有任何损失,但他被自己救了条性命,带到公主府来,却平白成为他的重大危机。
人啊,还真是不能活得太良善!
冯承冷笑一声,推开门走进去。
容迟如今能够坐起来了,正靠在床头喝药,见他进来,脸色便有些阴沉。
冯承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主动上前作了个揖,道:“容公子安好?公主派我来照看你。”
神情是坦坦荡荡,公事公办,半点不见前几日在地牢中的狰狞残暴。
容迟却懒得跟他客气,直言拒绝:“还请转告你主子,她的好意我多谢了,恕难领受。”
冯承面不改色,淡淡道:“此事,恐怕还由不得你做主。”
容迟搁下药碗,动作带着些怒气,药碗发出清脆的响动。那动静似乎敲醒了容迟,叫他成功撇清了心头某些不该有的浮躁,再抬眼时,眼中便只余平静。
“既如此,那就悉听尊便吧。”
说着撑起身子,缓缓躺了下去,阖目休息。
冯承却只是表面平静,看容迟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打算寻那李太医问问病情,半月时间便得恢复,是不是得多加些药量才行?
他心事重重,压根没有留意到,绿满楼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不起眼的洒扫仆从。
冯承在公主府向来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地位超然惯了,便是如今受了罚,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姿态依旧摆得高,即使面对李太医,亦是颐指气使,问起容迟的治疗方案来,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李太医心内不以为然,便是公主本人,对他也客气得很,倒是这刁奴会摆谱。
不过他身为太医,服侍帝王家,深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也不与他计较,客客气气地与他周旋,但冯承想动他的治疗方案,却是拳拳打在棉花上,丝毫找不到着力点。
虽然屡屡气得对方有话说不出,但冯承的到来,还是影响了他们,李太医和容迟连说话都不再便利,只能趁着他每日去给宛华公主请安的间隙,聊上几句私事。
容迟目前最关心的就是妹妹的下落,然而,李太医派了不少人去打听,都没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最后的线索停留在容薇被判处流放岭南,却在押送的路途上失去了消息。女子本就身娇体弱,加上经历了前头的牢狱之灾,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许多人被判处流放,往往撑不到目的地,便死在了半道上,根本无人追究。
容薇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李太医曾经辗转找到了押送她的小吏,那人支支吾吾,一时说人病死了,一时又说她趁人不注意跑了,总之就是人没了。下次再问时,听说那小吏已经得病死了,想打听都找不到人询问。
容迟听着这些消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一个柔弱女子,孤身流落在外,无论怎么推想,都不是一桩乐观的事。
李太医劝他:“你如今也不要多思多虑,第一要务是尽快好起来,其他的事情只能一步一步来。”
容迟也知道这个道理,只能强忍着不安,沉声道:“如今想起来,这件案子处处都是蹊跷,三皇子和我容家,怕是都遭了有心之人的陷害了。”
李太医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容父是他的故友,最是忠君的一个人,说起谋逆之事,他只当是受三皇子牵连,但听容迟这样说,原来三皇子也是被人陷害的。
他不由问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两人关系亲近,私下里说话倒也并不顾忌,容迟将心中推测一一低声道来。
“这桩案子,最重要的铁证便是三皇子与起兵的薛王往来的书信,但那书信处处透着怪异,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再者,三皇子日日与我等朝夕相处,若真与薛王联手,无论如何,也要召人商议,而我却从未听他提及过此事。最让我想不通的是,陛下竟将此案交给温克伦审理,他是丽贵妃的兄长,二皇子和宛华公主的亲舅舅,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审出真相?”
说到此处,他双拳紧握,青筋迸发,眼底亦泛出一层绯红。李太医无声拍了拍他的肩,再说下去,便不合适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
李太医愿意相信他说的话,毕竟事已至此,也没什么狡辩的必要。可这都是心证,天知地知,却对翻案没有丝毫作用。
容迟却是暗自下定了决心,凡做过定会留下痕迹,他定要揪出幕后的黑手,给三皇子和他容家,讨回这个公道。
撷芳院中,楼昭叫人赏赐了前来禀告的来三,看着他有些深浅不一的脚步慢慢走远,才转身回来,继续逗弄着廊下的鹩哥。
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鸟食,她忽然顿了顿,扬手喊来芳若,念出了几个地点和人名:“你安排人去这几个地方,把这几个人都设法安全带回来,妥善安置。”
芳若一一记住了,小声复述了一遍,见楼昭点了头,才准备去办。
只是过程中面色有些古怪。
楼昭便问她:“怎么了?”
芳若有些不好意思,窘迫道:“婢子只是疑惑,殿下这几日,怎总想起要找什么人来?”
楼昭笑而不语。
自然是要抢占先机、未雨绸缪。
知道剧情发展是她眼下唯一的优势,当然要将优势发挥到极致了。
容迟想找的人,她可以帮他找来。想要的真相,也可以呈递到他面前。
等他如愿报了仇,是不是还得帮他娶妻生子?
反派的幸福生活由她来保驾护航嘛。楼昭露出讽刺一笑,那可不就得关爱身心,细致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