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各怀心思
第二天早上，外面开始下起了雨，雨瞧着不大，是个毛毛雨的阵势，余念在阳台上临窗而立，喝着牛奶吃着卷饼，懒洋洋地欣赏窗外的雨景。
大宝吃饱了猫粮，悄无声息地跳上了小圆桌，跟她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甩着尾巴盯着窗外的雨丝发呆。等牛奶喝完了，雨景看够了，林深也来了。
他乖乖的撑了把蓝色的长柄伞，手上拎了一袋橘子，余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外套——还好，上面一丝雨气也没有沾。她把橘子倒进了茶几上空落落的果盘里，顺手剥了一个递给他：“来，老板先吃。”
林深吃了一口橘子，闻到了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黄油香味，问：“你在做什么？”
“泡芙，我今天临时起意想做泡芙，但是有点难，可能需要的时间会长一点。”余念指了指已经来到了沙发上的猫，“你跟大宝在这玩儿吧，要是觉得冷就把空调调高一点。”
林深看着余念围上围裙，试探地问：“要不我帮你吧？”
“你帮我？”余念愣了，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你也会做甜点？”
“不会，但是我可以帮你打下手，不是吗？”
“好呀，那你帮我吧！”余念笑起来，把围裙脱下来递给他，“你学画画的，手肯定比我稳，来，把这个穿上，免得弄得一身的面粉。”
林深系好了围裙，伸过手去摸了摸大宝的头，大宝喵喵叫了一声，正准备仰躺下来撒欢儿，林深笑了笑，毫不迟疑地站直了身体，跟着余念一起钻进了小小的厨房。
余念拿出了在微波炉里解冻好的黄油，用电子秤依次准备好了水、盐、糖，把这些混着黄油倒进了一口小奶锅里小火煮沸了，最后加了面粉进去。她把刮刀塞给林深，说：“帮我搅拌这个吧，一直搅，锅底有了一层膜的时候就可以拿下来了。”
林深乖乖地动起了手，余念盯了他几秒觉着手法没什么问题，转身去拿了几个鸡蛋放进大碗里打成了鸡蛋液，没多久，锅底凝结起了一层薄膜，林深把锅拿下来，说了一句：“好了。”
余念伸头去看了看锅底，点点头：“好，递给我。”
她拿了一个搅拌盆过来，把锅里面糊倒了进去，又递回去给他，“继续搅，等冷却到身体温度的时候给我。”
林深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般一丝不苟地依照她的指令照做，等到面糊的温度合适了，余念从他手里拿过了搅拌盆，一边往里倒鸡蛋液一边慢慢地搅拌均匀，林深在一边看了半天，最后，余念从盆里拎起刮刀：“看，刀尖上的面糊变成三角形而且会停留几秒，这就算好啦！”
林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余念拿起裱花袋装了两道面糊，然后装上裱花嘴递给了林深：“现在把面糊挤到烤盘上，挤成这样大小的水滴形就好了。”
她熟门熟路地示范了一下，林深想了片刻，有模有样地在烤盘上挤出了一个标准的水滴形。
“行啊，老板，”余念笑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比我手稳多了。”
“都是师傅教得好。”林深也笑了，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没几分钟，搅拌盆里的面糊大部分都变成泡芙球乖乖躺在了烤盘里，余念把烤盘送进了烤箱，对他眨了眨眼：“重头戏来了。”
林深狐疑地看了一眼烤箱，问：“什么重头戏？泡芙不是已经做好了？”
余念换了个最小号的裱花嘴，在另一个烤盘上挤出了一个2字形，“没呢，我今天要做的是天鹅泡芙，看，这是天鹅颈。”然后，她换了一个略大的裱花嘴，挤出了一片扇状，“这个呢，是天鹅翅膀。”
林深恍然大悟地伸出手去，在案台上手不抖气不喘地挤出了一样的面糊，“我懂了，是不是这样？”
余念点点头，转身把烤箱里烤好的泡芙球拿出来，紧随其后把第二轮的面糊放了进去，“一会儿打奶油还是我来，我怕你手生，多一分钟少一分钟都不行，奶油会坏掉，你就帮我把放凉以后的泡芙球给切割一下，像这样。”
她用一把小小的锯齿刀削掉了泡芙球最上面的一小块，“割掉这里，就变成了一艘小船，一会儿我们就能往里面加奶油了。”
后面的工作比较简单，林深跟着余念一个个的把泡芙球切割好，注满奶油，再把天鹅颈和翅膀插上去，就算是完成了。
“一会儿你得多吃点，毕竟你今天也辛苦了。”余念举着托盘对着他一笑，“放心，我减糖了，一定比你在外面买的健康。”
林深接过托盘，把被玻璃罩盖好的泡芙放进冰箱最上层冷藏了起来。他转过脸去看着她，说：“你出去休息吧，今天的饭我来做。”
“那我也帮你打下手？”
“不用了，我看冰箱里东西都够，我随便做几个菜，行吗？”
余念还在迟疑，林深伸手把她往厨房外面推，“这回轮到你休息，要是困了你就睡会儿，我做好了叫你。”
“那行吧你要是有找不到的东西就叫我。”余念已经被他推了出去，却仍然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了一句。
“好，我知道。”
余念没有午睡的习惯，她坐在沙发上，一手抱着猫一手盘着一个橘子，百无聊赖地看一会儿电视看一会儿手机，等着林深走出厨房。
林深看着冰箱里的食材思索了片刻，做了两道快手菜——番茄肥牛和油焖虾，最后又补了一道白灼菜苔，把三样菜都放到了餐桌上之后，余念也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
“看样子还不错嘛，”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虾尝了一口，“嗯，好吃。”
林深摘了围裙，抖去了身上烟火气，然后拉椅子让余念先坐下，“来，坐下，我们边吃边说。”
等到余念坐定了，林深也坐在了她的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又往嘴里送了一只虾，才慢腾腾的问：“想不想多放几天假？”
“嗯？”余念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有件事情跟你商量，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多放几天假来做这件事情。”
“什么事情？”
林深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她觉得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会做甜点。”
余念更疑惑了，她犹豫着点了点头，问：“是啊，怎么了？”
“我想在店里放甜点，之前有这样的计划，但是我一直没时间去学，所以就搁下了。”林深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语气有些不自然，“我想既然你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试试，你觉得呢？”
余念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有些迟疑，“可是我就学了一段时间而已，也不是专业的。”
林深的表情有些急切起来，仿佛是怕她拒绝，“可是，我觉得你做的比外面做的那些都好吃，反正我们是附带来卖，也不用像真的蛋糕店做出那么多花样来，每天限量卖几款就好了。”
余念嚼着嘴里的食物，一时沉默下来。
见余念没有反驳，林深又试探着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会按照甜品师的市场价给你涨工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我以前没找到像你这么好的。”
余念放下了筷子，表情真诚，“就算我答应了，我也只能帮你一时，不会太久。”
林深看到余念那罕见的严肃表情，一颗心瞬间揪成了一团，他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余念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太过严肃，赶忙换上了一贯的笑脸，说：“没什么事儿，就是你知道，我也刚毕业，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也许会有别的计划，也许我的计划不能在这里实现，所以”
余念尽量说得含蓄，但是林深已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他呆了片刻，沉默着低下了头去。
林深不说话，余念也不说话，小小的客厅一时寂静起来。
半晌之后，林深小声说：“我之前想过，你可能只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所以在我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但是我不希望你走，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余念看着林深，他黑色的眼睛闪烁着望过来，脸上的表情既诚恳又心虚，几乎带了点哀求的意思，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不过，先说好了，如果我做的不好，你可别骂我。”
林深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忙不迭地点头，“没关系，你随便发挥，错了算我的。”
余念重新拿起了筷子，催促道：“好了，事情敲定了，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俩人边吃边谈，等到一顿饭吃完，他们的甜品计划也差不多成形了。
他们商量着刚开始周二到周日每天推三款，每款三份，有甜点也有简单的面包，至于咖啡之类的饮品还是林深来负责。休息室够大，隔出来一小块作为甜点制作间是足够的，只需要简单地装修一下即可，柜台旁边再放一个小型甜品柜，就算是一个挺正经的甜品展示区了。
余念拿出笔记本电脑写了详细的计划，林深则决定把假期延长一个星期，直到元宵节结束，这样，他们就能一边休息一边把清单上的甜品都试着做一遍，看看口味是否需要改善。
余念看着他兴致极高地写着工作计划，内心隐隐不安。
她本来在竹木深是个漫无目的得过且过的心态，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辞了职奔向未知的远方，虽然这段日子她过得也确实挺自在，但现在林深的这一通计划，似乎是把她和他的未来悄悄的联系在了一起，她不知道这联系有多强，可以维系多久，而她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林深低着头敲打着键盘，心里是十分的欣喜——这样就好了，至少有一段时间，他不必再担心余念某天突然想要离开，只要能留住一段时间也是好的，这样他就能再抓牢一点。
晚风渐起，余念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关上了窗。这一片小小的天地此刻没有风声雨声，只有温暖的灯光照耀着伏案而坐的两个人。
接下来的两天，林深没有露面。
他联系了装修公司在休息室隔出一间用来做甜点的工作室，然后又按照余念给的清单去一一采购烤箱、食材还有各类小工具。这些看似琐碎的事情劳心劳力，他没有让余念插手，一个人独自忙忙碌碌，一直到第四天的上午，他才终于得出空闲，便迫不及待地带了一些补充食材去余念家里试吃她准备好的甜点。
余念担心着林深行动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随时都在等待他发来信息让自己过去搭把手，但是两天下来，林深除了询问她还需要买什么之外一句求助的话也没有说，她也只好按下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默默地窝在厨房里开始尝试着去适应自己的新工作。
林深到的时候，余念刚好端了一盘意式奶冻从厨房出来，她把门打开，接过他手里的大包小包，一眼就瞧见了他手指上塑料袋的勒痕。
“你下次还是叫我过去接你吧，这么重的东西，”余念一边把东西拎进客厅，一边好奇地往袋子里瞅，“你都买了什么呀？”
“没什么，就是你说的一些面粉和奶油之类的，还有一些香菇和肉。”林深换好了拖鞋，走到沙发边摸了摸正在熟睡的大宝，“我估计你应该会喜欢香菇酿肉，所以自作主张买了，一会儿做给你吃。”
余念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聪明呀老板，肉菜我确实是只爱吃肉糜做的。”说完这一句，她又皱起了眉头，想了片刻，道：“可是你已经累了两天了，要不还是我来做吧？你休息一下。”
听了余念这句话，林深笑了起来，同时坚定地摇了摇头：“要说累，你站着做东西更累，所以交给我就好。”
余念把大大小小的袋子放进了厨房，然后示意林深去看茶几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小碟子，“这是今天需要你试吃的，我担心客人不喜欢甜度太低，所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了一点点糖。”
林深坐到了沙发上，问：“这么多？都是你今天做出来的？”
“慕斯蛋糕都是昨天晚上做的，在冰箱冷冻好了，就是为了给你今天试吃。”余念大而黑的眼睛闪过了一丝笑意，“我怕你太忙了，所以想在这两天把产品定了，你接下来如果需要我帮忙我也能抽的开身。”
林深低头尝了一口奶冻，微微笑起来：“其实真的不用，改装休息室用不了几天，而且你交代的东西我也都已经买好了。做东西已经够累了，你后面没事儿的话在家休息就好。”
余念看着林深咽下了一口奶冻，期待地问了一句：“好吃吗？”
“你做的都好吃，我对你很有信心。”他放下勺子，脸上是全是真诚，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我这都是真心话，没有蒙你的意思。”
“你要是蒙我，让我对自己有不切实际的自信，那亏钱的就是你了，老板。”
“不会的，再说了，亏在你身上也不叫亏。”
林深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余念坐在他身边，有些不自然地往后挪开了一点距离。他身上带了一点木屑的气味，想是在店里忙碌的时候沾上的，这股子味道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渐渐地将她包围。
在余念自顾自发呆的时候，林深已经挨个把桌上的甜品都尝了一轮，最后，他放下了勺子，抬起头来问她：“晚饭我来做，冰箱里还有其他东西吗？”
余念老实地摇头，“没有了，我没顾上出门买东西，所以这两天都在叫外卖。”说完，她悄悄看了一眼他的腿，沉默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继续说，“要不还是叫个火锅吧？咱们都别干活了，就等着吃就好。”
林深想了想，同意了，“好，那我去把香菇酿肉给做了，明天会不新鲜。”
香菇酿肉做起来简单不费事，林深在厨房忙碌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便出来跟余念一起等火锅送上门，在等待的间隙，他们又商量着把第二天和第三天要试吃的菜单敲定了。
余念放在试吃清单里的都是难度较高的甜点，试完这一批，他们在正式营业的时候只需要根据客人的反馈来更新菜单就可以。得了林深肯定的余念也开心起来，拿着产品清单侃侃而谈，几乎把春夏秋冬该做什么来吸引眼球都计划了个遍。
没多久，他们订的火锅准时送上了门。
林深和余念对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等待火锅煮沸，他喝了几口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酒，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她——她眼睛大极了，像盛着一汪清泉，对他闪烁着碎星一般的光。
林深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忘了移开目光。
余念见林深依稀带了点醉眼朦胧的意思，便伸手拿走他面前的酒瓶，“好了，可以了，这个度数比之前的高，不许喝了。”
林深还是笑着，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
“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在家休息，我去给杨奶奶送一点甜点。”余念把盘子里牛肉卷尽数倒进了锅里，“我提前留下了很多，大家一起吃也不会浪费。”说完，她又把一大筷子牛肉夹进了林深碗里，叮嘱道：“快吃，一会儿就冷了。”
余念非常自然地把他的碗填满了，才终于缩回了手去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粒丸子。此刻的林深觉得自己仿佛退化成了一个大号的幼童，享受着她温柔的照拂——那是他在真正的幼童时期都没有得到过的温柔。
她那带了几分孩子气的故作老成让他几乎想抱住她，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告诉她，让她看看自己这些年里积攒的密密麻麻的伤口，汲取她更多的同情和怜爱。
他贪心地想——自己所求不多，所有的小伎俩和小心思都只是希望她能够留下，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些什么，也一定不会怪他，她那么可爱善良，像个小太阳，又怎么会怪他呢？
余念看他吃着吃着就发起了呆，更加确定他是醉了，忍不住笑着说：“下次你再来我家，我一定得提前把所有酒都藏起来。”
林深也笑起来，摇头否认，“我没醉，你也不用藏，如果你不喜欢我喝我不喝就是了。”
余念撇了撇嘴，“我哪有那么抠门，想喝尽管拿，哪怕你断片了我们家大宝也能把你蹦醒，是吧大宝？”
沙发角落的大宝懒洋洋地抬起头喵了几声，算是回应。
林深突然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说：“余念，谢谢你。”
“嗯？”余念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头愣脑地问，“谢什么？”
“谢谢你能帮我，虽然现在这么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林深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能留下就好了，你真的，特别好。”
余念的心仿佛一面被重重擂了一下的大鼓，扑通扑通地胸腔里跳了起来，她一边强装镇定，一边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嗯，我先不走。”
她只但当他是醉了，所以哄小孩儿似的随口答应着，心里并不当真——因为她认定，酒醒之后的林深必然不会记得这一番对话。
她是要走的，她一直都是个不爱跟人捆绑在一起，不愿意让人失望，也不愿意去对别人的人生负责的人，她和林深是同事，也能勉强算朋友，可如果因为这层关系让她放弃自己未来有可能拥有的更好的选择，她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