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纪云性格冲动, 从公社一路跑回双西大队，还没进院子，她自己就把纪刚准备拿她去换亲的事说了出来。
双西大队的人倒是一脸的见怪不怪, 毕竟纪云现在这名声，不去换亲的话也没哪家敢娶啊。
“纪刚, 你个孬种，想娶城里媳妇, 自己努力去, 敢拿我去换亲, 咱们谁都别安生。”在公社的这几天, 因为担心纪月会趁机去林志华那里说自己的坏话，她一直都很急躁。
刚才纪月的话无疑就是根引子, 把她这些天的火气全部引燃，这会趁机把它们发泄出来。
愤怒的人力气格外大，纪刚没防备, 被纪云这么一推搡直接摔到了地上。
“你发什么疯？”纪刚起身皱着眉头拍了拍自己手掌上的灰尘。
“我发疯, 那也是被你逼的，你想学四叔娶城里媳妇，倒是学个像啊, 打我的主意干嘛？”纪云恨恨的看着他。
“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怎么会拿你换亲。”纪刚眉头皱的更紧了, 难道是四叔他们那边泄露的消息，然后传回来变成这样了？
“无风不起浪, 要是你没这个心思, 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纪云咬着牙看向纪刚。
就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从小到大什么好吃的, 好东西都必须先紧着他, 这些她都忍了，可是想让她替他换亲娶城里媳妇，她绝不会同意。
“你也不照照镜子，以为自己是天仙吗，人家城里人能看的上你吗？”纪刚也被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弄火了，直接嘲讽道。
“你才是丑八怪。”纪云从小就听周围人夸赞纪月和纪眠好看，然后再拿她们和自己做对比，所以她对自己的长相格外在意，这会听到纪刚的话直接撸起袖子就要和纪刚打起来。
她刚才一路嚷回来，这会不少人围在院子外边看热闹，见到纪云的动作不由咋舌：“这么看来，纪老大家真是没一个弱者啊。”
至少大多数家里的女孩子是不敢和家里的男丁动粗的。
“这兄妹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估计纪刚是知道这附近一片没人愿意娶纪云这丫头，所以干脆想着去城里换亲了。”有人猜测纪刚换亲的动机。
“还不是他自己想学人家纪老四，娶个城里媳妇。”虽然说话的人语气里满是鄙夷，但眼里的羡慕可是做不了假。
提起纪四洋，双西大队没人不羡慕，娶了城里媳妇不说，老丈人还托关系给他找了工作。
也算是彻底摆脱了农村，每次回来都是一副城里人的做派，大家虽然嘴里嚷着他忘本，但羡慕他的人不要太多。
而作为他的侄子，纪刚有这样的想法也挺正常的，不过没经过自己妹子的同意就拿她换亲未免太过缺德了点。
“那你是忘了之前纪月的事？”有人提醒道，说话的人这才一脸的恍然大悟。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眼前的纪云还在疯言疯语，他拽着纪云的胳膊把人拖到了屋里，冷声到：“你从哪里听来的这消息？”
纪云见状不由冷哼一声：“现在不否认了，你管我哪里听到的，纪刚，亏我以前那么维护你，现在你竟然要推我进火坑。”
纪月可是说了，那人还是个瘸子，想到这里，纪云越发觉得纪刚的良心被狗吃了，这么祸害自己的亲妹子。
纪刚像看傻子似得冷声道：“有纪月在，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吗？”
除了纪月的长相，再加上新仇旧恨，纪刚是不愿意让三房好过的。
纪云愣了下，随即咬牙道：“纪月告诉我的。”
这下轮到纪刚惊讶了：“她怎么知道的？”
纪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所以她是故意的？”
眼看纪云又要去找纪月，被纪刚一把拦住：“你有没有脑子，你这会过去找她想说什么，人家不承认你能怎么办？”
纪刚说完觉得自己得进城一趟，这事得赶紧定下来，不然夜长梦多。
那苏慧慧估计就是糊弄自己的，这次她要是继续糊弄自己，他就住在他们那里不走了。
＊
“可惜没看到他们打起来。”纪明一脸的失望，他还以为那兄妹俩会打起来呢。
“这会连纪云的声音都没听到了，估计纪刚已经安抚好她了。”纪眠猜测道。
纪月点了点头：“嗯，刚才那么多人在，纪刚肯定不好说实话，这会回了屋里，他肯定说了实情。”
“那接下来怎么办？”纪明一脸的焦急，此时他暗恨自己还不够强大，竟然让大房肆无忌惮的打大姐的主意。
“放心，四叔他们既然让我们知道这事，那就是没打算掺和这事。”纪月倒是不担心这事，毕竟纪刚只是个会窝里横的窝囊废罢了。
而且四叔两口子，最惯会做嘴上待客的事，要是动真格的，他们溜得比谁快。
有这事，估计过几个月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会找借口不回来。
“可他们欺人太甚。”想到纪刚竟然打算拿纪月换亲，纪明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这纪刚不就是摆明欺负他们三房没有撑腰的人嘛，如果爸在的话，他们怎么敢？
“小明，你要记住，古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有些事不能太过急躁。”纪月说这话抬眼看向远处，上辈子的仇她会慢慢报的。
纪明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行了，你们明天还要上学呢，书包都收拾好了吗？”说是书包，其实也是之前顾小玉给他们缝的布包。
“都收拾好了，大姐你就放心吧。”纪眠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还不断回想刚才纪月的眼神。
她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她之前想的那样子。
但她现在又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后我白天上学，晚上跟着大姐上山吧。”想着不能去上工，纪明更加坚定了晚上去挖药材的心。
“我也去。”纪眠觉得他们可以顺便下个套子，万一有野鸡和兔子呢。
“眠眠，你忘了医生的话，你想去的话，等开了年再说吧。”天气越来越冷了，眠眠身子本来就不好，要是再病了，坏了身子以后怎么上大学。
“我已经没事了。”纪眠想说她不是虚弱，只是那段时间营养不良，不对，他们一家四口估计都营养不良。
“那也不行，再过一阵子再说。”纪月平时很好说话，但对于这件事却格外固执。
纪眠转头朝顾小玉求救，顾小玉也是一脸的赞同：“你大姐说的对，你多在家里养养才是。”
姐弟三个，眠眠是早产儿，当年生下来，那么小小的一团，很多人都说养不活了，只有她和三勇没放弃，好在眠眠也没让他们失望，一路也这么长大过来了。
“好吧。”纪眠语气里满是失望。
“二姐，我给你带柿子回来。”纪明凑近纪眠耳朵小声道。
十月底了，山里的野柿子也开始泛红了，摘回来包起来放在糙米坛子里，等软了就可以吃了。
“柿子？”纪眠有些惊喜。
“嗯，我那天看到不少，不过那时候没带工具。”柿子树太高了，得拿个钩子才行。
纪月想说那东西吃多了不好，但看纪眠和纪明变亮的眼神，算了，让他们吃吧。
“那你今晚先摘点回来给我看看。”纪眠想，到时候要是合适的话可以多摘点回来，做成柿饼放那里当零嘴吃。
“嗯，好。”纪明说完纪眠突然想起自己兜里的五块钱。
她也学刚才纪明的样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等这次学上了放假后我们进城去吃肉包子。”
纪眠来这里这些天还没去过国营饭店呢。
“好，我都听二姐的。”纪明说完心里便开始盘算还有多久才放假。
“记得看看还有没菌子。”用大骨头的汤来煮菌子一定很美味。
“知道啦。”纪明现在对于纪眠的话很是信服，毕竟什么东西到了她手里都变得好吃起来。
一家子正说说笑笑的时候，院门被叩响，随即是一道女声：“小玉，你们吃了没？”
“赵嫂子，快进来坐？”顾小玉虽然不知道赵嫂子为什么会过来，但还是将人迎了过来。
不怪顾小玉这么诧异，毕竟平时两家几乎没什么交集，所以她一时也拿不住赵嫂子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看见顾小玉眼里的疑惑，被她叫做赵嫂子的人直接说明来意：“小玉呐，我今天过来是找你们家小月的。”
纪月记得上辈子也有这样的事，赵婶子过来找她是为了让她帮忙给娘家侄女做嫁衣。
她上辈子穿过来虽然没有觉醒记忆，但自小却喜欢拿针线，七八岁的时候就能绣花，这让家里人惊讶了好久呢。
后来顾小玉让她不要做，免得伤了手，等大一点再绣。
后来她帮大姨家的表姐做的嫁衣被大家知道，之后，队上不少人让她帮着做嫁衣。
只是这两年，纪三勇去世，她已经很长时间没碰这些了。
上辈子赵婶子找了过来的时候，她那会已经拥有空间，天天想着怎么拿里面的宝贝，自然是拒绝了她。
“这不我娘家侄女要结婚了吗，刚好她夫家就是你大姐那闺女一个大队的，你那侄女当时的嫁衣可让不少人羡慕，所以她就想着让你家小月帮个忙。”赵婶子的话也让纪眠脑子里的记忆闪现出来。
表姐嫁衣上的刺绣栩栩如生，这会纪眠突然意识到纪月或许不是那次穿书的，而是胎穿。
甚至还可能是古穿今，这样想着纪眠看向纪月的眼神不由变得探究起来。
这样一来，纪月有时候的思想就能理解了。
不过这和她看的书好像不对，难道自己穿了个假书？
“婶子，我已经好久没做了，估计手也生疏了，可能再也做不出来之前表姐那样的嫁衣了。”算上上辈子的时间，她已经好几年没拿过绣针了。
“那肯定也比其他人做的好，那晚上我把布给你拿过来？”赵婶子说着就要把这事定下来。
见纪月就要点头的时候，纪眠突然出声，故作天真：“赵婶子，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那我姐替你娘家侄女做嫁衣的报酬怎么算？”
见纪月压根就没想过报酬的事，纪眠再次确定她在某些方便真的有些不太聪明的亚子。
看来她真的是穿了个假书，想到这里，纪眠的心情变得十分失落，毕竟她的咸鱼梦，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报酬？”赵婶子僵住了，本来她来赵纪月的原因就有两个，一是她做的确实精细好看，二是找那些老裁缝，都是要收钱的。
她想着和纪家乡里乡亲的，他们估计也不好开这个口。
报酬的事顾小玉和纪月虽然都没想过，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拆纪眠的台。
所以纪月点了点头，轻声道：“婶子，是这样的，我白天要上工，晚上要去山上砍黄荆条去收购站换钱，确实没时间做衣服。”
“那黄荆能卖几个钱啊？”赵婶子语气有些不屑，一分钱一斤，而且还只要中间的，这一晚上能卖多少钱。
“运气好的话遇到其他能卖钱的药材，一晚上还是挺多的。”纪月佯装不好意思的垂眸。
“大姐，你手艺这么好，要不也像那些老裁缝希望帮人做衣服算了，你还是全手工带绣花呢，工价应该比他们贵才是。”纪眠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这会虽然不允许买卖，但这种技术工钱可不算投机倒把，更何况给其他相等价值的东西也行。
赵婶子原本因为纪眠刚才的话变得僵硬的笑脸，这会彻底笑不出来了，只是低声道：“咱们乡里乡亲的。”
“那可不，咱们乡里乡亲的，赵婶子应该能体谅我们一家子的不容易吧，说起来，也是我们命苦，我爸走的早…”纪眠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听到这话，赵婶子知道自己要是再想白让纪月帮忙，那这事传出去，自己在双西大队估计就别想做人了。
她勉强扯起一抹笑容来：“那我回去问问我侄女，看她愿意出多少。”
等到赵婶子离开，纪眠看了一眼顾小玉和纪月，温声开口：“妈，大姐，你们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我也是心疼大姐，大姐每天那么累了，哪来的时间白给她帮忙。”
见两人的神情松动，纪眠继续道：“如果是袁婶子和帖婶子，那不用谁开口，我都得主动给大姐打下手，但这平常没什么来往的人，咱该怎么样还是得什么样，你们觉得呢？”
纪眠的话让顾小玉想起前两年自己在纪家的忍耐，换来的不是他们的理解，反而让他们觉得理所当然，所以眠眠是对的。
“眠眠说的对，绣花那东西本来就费神，更何况是嫁衣。”纪月说完不由呼了口气，她活了快三辈子的人都没眠眠通透。
上辈子一开始她还是帮了不少人做嫁衣上的绣花，比如绣个并蒂莲或者连理枝什么的。
大部分人感激她的帮忙，虽然不会直接拿钱，但都会提几个鸡蛋或者红糖之类的东西，也算是变相的报酬。
但也有像赵婶子这样一毛不拔的人，她当时想着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也不好计较，只是想着下次不再帮忙了。
想到刚才纪眠的话，纪月不由呼了口气，她到底是没有眠眠勇敢。
“那就这样说定了，以后遇到这事都得收报酬才是。”纪眠说完又看了还要纪月，心想，或许以后买个缝纫机回来，她画样式，纪月做衣服，她们强强结合，来的人应该会很多吧。
这些天的观察下来，纪眠她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那就是纪月并没有空间。
纪眠不由深吸一口气，就当她穿了个假书吧，或者女主的空间是因为她这个蝴蝶翅膀才消失了，所以是她连累了他们才是，该抱歉的该是她才对。
等到了晚上，除了纪眠，其他人再次上山，他们走了不一会，外面就传来呜呜声，竟然吹大风了。
外面的风很大，有的顺着墙壁的缝隙和房顶的缝隙灌了进来，纪眠连忙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她有些担心外出的三人，山上的风更大，万一把树枝树干的吹断，砸到他们怎么办？
好在纪眠的担心没持续太久，顾小玉一行三人就折了回来。
纪眠心里挂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吹大风，山里更危险，家里也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再缓缓吧。”顾小玉轻轻拍了拍纪月的肩膀。
自从那次的事后，小月对赚钱的事越发执着起来，说到底还是她没本事，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没有。
“刚好小明早点去睡，明天上课可不许打瞌睡。”纪月说着弹了弹纪明的额头，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以前会在课堂上打瞌睡。
纪明捂着被她弹的地方，一脸的保证：“我知道了，大姐。”
纪月的视线又移到旁边的纪眠身上，她语气格外温柔：“眠眠就不用我叮嘱了，学习的事眠眠是最上心的。”
纪眠面上笑的一脸温和，心里确实生无可恋。
上辈子好不容易上完学，没想到到了这里竟然要从头到来。
不过好在这里的高三应该没有她当年的魔鬼。
她虽然考上名校，但她知道自己不是天赋党，好成绩全是靠自己勤奋得来的。
因为明天要上学，顾小玉把之前重新装了新棉花的棉衣递给姐弟俩，想着手里的布票，她抬头看向三个孩子：“今年过年给你们做新衣服。”
他们都很懂事，已经好几年没有给他们做过棉衣了，他们都不曾抱怨一声。
“妈你也做一身，到时候咱们做个亲子装，走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亲子装。”纪眠说话的时候余光不由瞥向旁边的纪月，见她神情有些疑惑，纪眠更加确定她是从以前的时代穿过来的。
“我有衣服呢，衣服多着呢。”顾小玉连忙摆手拒绝，几个孩子都在窜个子，衣服得做大点才是。
而且小月和眠眠也长大了，再不攒嫁妆就来不及了。
“到时候再说吧。”顾小玉的拒绝在纪眠的意料之中，到时候直接做出来吧。
纪月也是这个意思，她点了点头：“嗯，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呢，还早着呢。”
这三个月她努力多攒点钱，到时候过个丰盛的年。
纪眠已经过了期待过新年的年岁，但想到这是来这里过得第一个年，她又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
“眠眠和小明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纪月和顾小玉打算把百葛根切一下，这样干的快一些。
听到要上课，原本还开心的纪眠仿若被针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泄了气。
而且想到上课，纪眠自然就开始犯困，乖乖的进了房间。
纪明原本想帮忙，见状也赶紧回了他的房间。
堂屋里一瞬间只剩下顾小玉和纪月母女两人，顾小玉抬头看向对面切百葛根的女儿，低声开口道：“小月，你怨不怨，眠眠和小明都能上学，你却不能。”
“妈，你这说的什么话，这都是我自愿的，再说了我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这句话也不算纪月的借口。
虽然她努力了，但她的成绩还赶不上纪明，纪月想，大抵是她真的不是学习的料吧。
“这十根手指都有长短呢，再说了，你绣花的本事家里可没人赶得上。”在顾小玉心里，三个儿女都是优秀的。
听到顾小玉的这番安慰，纪月有些哭笑不得：“妈，放心吧，我没觉得难受，你说的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除了读书，其他事总要有人做嘛，而且我很喜欢绣花。”
说道最后，纪月又想起上辈子自己被眼前的利益迷惑，封针好几年，这辈子她一定会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的。
母女俩动作都快，再加上这次百葛根数量也不多，很快就被切完了。
第二天一早，因为纪眠和纪明要上学，顾小玉特意煮了三个鸡蛋，纪月虽然不放学，但也得补一补。
姐弟三人都自觉的分了一半到顾小玉碗里，见顾小玉手忙脚乱的动作，纪眠轻笑一声：“妈，要不以后你就煮四个，咱们一人一个，要么就两个，咱们一人一半，可不兴搞这样的区别对待。”
眼眶里的热意让顾小玉连忙垂眸，努力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当初三勇去的时候，她大姐二姐都劝她直接回娘家，不要孩子才好改嫁。
顾小玉舍不得孩子，自然拒绝了这个提议，为此到现在和娘家那边的关系都还僵着呢，不过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吃过饭，纪眠和纪明就背着书包出门，结果前院那边异常的热闹，纪眠和纪明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返身回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