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段杓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柔和，莫名让孟泠的心定了定。
他有些拘谨地走到段杓那张桌子边坐下，刚落座，一张干净的碟子就被推到了他面前。
段杓修长干净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白色瓷器的边缘上，很快就收了回去。
他侧过脸冲餐厅里面招了招手，一个白色的机器人顺着餐厅墙壁上一处深深的凹槽飞快滑了出来，虽然速度很快，手上的托盘却十分平稳。
它滑到了两人的桌子附近，机械臂伸长，将托盘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上将，请享用您的午餐。很荣幸为您服务。”
放完托盘收回手臂，机器人转向孟泠，礼貌地问候道：“先生，请享用您的午餐。祝您今天愉快。”
机器人离开后，段杓伸手揭开了托盘上的盖子。
肉排还是热气腾腾的，还有两三道精致的甜点和汤。看卖相就让人食欲大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饿了，孟泠觉得这里的午餐看上去比执政厅的餐厅里做的好吃。
“它们的脑子里只有数据和命令，一生也体验不到味觉是什么样的……什么是好吃的食物。”段杓将其中一盘肉排放在孟泠面前，似乎在随口说着，“不过即使这样，它们居然也能做出很好吃的午餐。”
热气腾腾的肉排和调料的香味钻入孟泠的鼻子里，他听到段杓的话有些愣，呆呆地看着段杓把托盘上的菜式都放到桌子上，心底有一丝奇怪的感觉。
这句话和段杓的割裂感太强了，但脑子里冒出这个观点的时候，孟泠突然开始疑惑，他了解段杓吗？
以前的往来仅仅知道名字和身份就足够了，但是现在……
孟泠用餐刀切开肉排，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段杓看着他将一块肉排放进嘴里，眼睛眯了眯，“好吃吗？”
突然听见问话的孟泠忙不迭地点头，表情一下子从走神到怔愣的转变看上去有些滑稽。孟泠自己也意识到了，有些尴尬地笑笑。
段杓并没有如孟泠忐忑的那样挖苦讽刺他，今天的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绅士温和。
但是很奇怪的是，孟泠总觉得他和昨天不太一样。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孟泠又不知道。
他只能把内心那一丝淡淡的不安压下去。
孟泠是真的饿了，而且星舰上的餐厅很符合他嗜甜的口味，等两碟水果和冰淇淋制成的甜品都被他消灭得一干二净，抬起头的孟泠才发现段杓正沉默地盯着他，眼前的食物只动了一半。
段杓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安，但是孟泠怎么也找不出来这种不安的来源，他只能归结为是自己疑心多产生的错觉。
“怎么……”孟泠小心翼翼的，“你不饿吗？”
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含着些很难掩藏下去的讨好神情，此时此刻，段杓竟然很难在其中找到熟悉的奸诈和狡黠。
段杓想，要不是那个电话的话，他或许也要被骗过去了。
“嗯，我不太饿。”段杓回答道。
孟泠马上噤声，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你吃饱了吗？”段杓问道。
孟泠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吃饱了。”是要结束了吗？
其实孟泠内心里有一丁点失望，这和他原本以为的“共进午餐”好像不太一样。
不过孟泠也没有多少经验，或许大家都是这样的，他想。
“好。那我们走吧。我想带你到处参观一下。”段杓说道。
孟泠刚刚还有些黯淡下去的情绪随着这句话一下子高涨起来，眼睛不自觉亮了起来。
他放下餐布，跟着段杓起身离开了餐厅。
餐厅的旁边类似于“甲板”，和餐厅一样同样是探出舰体的部分，顶端透明材质做成，用以观察和观赏太空。
往舰体的中部靠拢，各种各样的房间和结构布置得整齐有序。观察室、操控室、会议室；甚至在中部还有一片近七八千平方米的大空间，地面上铺着真的草坪，两侧还有足球球框，舰壁则有明亮的舷窗，看上去并不比地面上的广场草坪逊色，这里用作舰队的军官和士兵们平时运动和娱乐的场所。
“前面是起居室，下一层还有。上层有档案室和指挥室……”段杓简短地指明方位。
听到指挥室时，孟泠突然出声了，“我想……我可以参观一下指挥室吗？”
段杓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他们乘坐舰内电梯很快就到达了上层，这层布局相对较为紧凑，前沿科技感更强。
指挥室就在尽头，从方位上来讲就在紧靠着餐厅的斜上方。
指挥室里有几百块大小不一的投影屏，现在舰身处于关闭状态，所以它们是熄灭的。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让人不由自主生起一种向往。
除了投影屏之外，还有几十个脑桥整齐地被排列在操控板上。
孟泠一眼就看见了最中间那张椅子前方的操控板，挂着一个银白色的脑桥，那应当是属于这艘星舰级别最高的指挥官——也就是段杓本人的。
孟泠对指挥室感兴趣的程度有些超过了段杓的意料。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孟泠毕竟是军校出身的人。虽然段杓记得当年孟泠对和星舰相关的课程都不怎么感兴趣，一门心思在军校里钻研政治、法律和财政。
参观关闭状态下的指挥室，多多少少让孟泠有些遗憾。不过段杓能允许他参观主舰的指挥室就已经让人十分惊讶了。
所以大体上孟泠今天是非常满足的，还隐约有些高兴。
“还有一个地方没参观。”段杓忽然说道。
跟在他旁边，眼神里闪动着笑意的孟泠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以为指挥室已经是最值得参观的了。
段杓带着他走这么久，也没有显得不耐烦。主动要带他去参观，孟泠当然不会拒绝。
孟泠跟着段杓走进了电梯，从电梯门关上到打开不过一秒钟，两人就抵达了星舰的最顶层。
相比楼下，这里反而是光线并不太强的。没有设置舷窗，只有并未全部打开的内部光源，空气闻起来也很闷。
上学时学的东西孟泠还没忘光，他记得大型星舰的底端和顶部，都可以被用做中小型星舰的停泊港。
而段杓带他来了这里。
孟泠的眸子微微睁大，眼神里闪动着期待。同时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非常安静的停泊港中，愉悦地加快了速度。
“参观星舰如果只在港口，就太无聊了一点。”段杓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孟泠傻傻地跟着他的脚步，眼睛晶亮、呼吸微微急促，连常年苍白的脸也泛起了一点红。
在军校的时候，大家就对自己的私人星舰非常有占有欲，段杓并不例外。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把和自己关系不好的人带上自己的星舰，除非收钱。
孟泠脑袋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