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年级-德拉科负伤
佐伊花了好久才顺着混乱的人潮从球场退去,回到城堡,她告别曼蒂和秋,想去医疗室看看德拉科的情况。
她知道,以德拉科张扬的性子,如今他躺在医疗室里,一定希望多几个人去探望、并表达对他的关心的。
医疗室人满为患,从没像现在这么热闹过,混杂着消毒水味和刚比完赛的汗味,来看哈利的同学挤满了半间屋子,格兰芬多的队员们都在。
德拉科躺在另一张床上,抱着手臂哼个不停,从来都一丝不苟的金发散乱了,几缕发丝垂到眼前,显得狼狈又可怜。斯莱特林的几个队员以及克拉布和高尔愁眉苦脸地围在德拉科床前,不知是为了输掉的比赛还是受伤的德拉科。
佐伊私认为是因为输了比赛。
“别再哼哼了马尔福先生,你已经可以出院了!”庞弗雷夫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端着满满一托盘药剂,显然为乱成一团的医疗室而烦躁。
“哦,戴蒙德斯小姐,你也是来看波特先生的吗?他在里边儿,他不太好,洛哈特把他手臂的骨头全变没了!现在得让骨头重新长出来!”庞弗雷夫人快步经过佐伊,说着,就挤进了病床前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佐伊为难地看了看哈利的方向,咽了口唾沫,“呃……不,我来看看德拉科,哈利显然不需要更多探视的人了……”庞弗雷夫人已经听不见佐伊了,她正在哈利床边一边调配着药剂,一边不悦地抱怨洛哈特。
身后的德拉科又开始哼唧起来,佐伊连忙转过身,走到他床边。
虽然猜到德拉科会耍赖,但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时,佐伊还是有点拿不准他的伤势了。“你手臂怎么样?”她小声问。
“你一个拉文克劳过来做什么!奉劝你别动什么打探消息的歪脑筋。”一旁的斯莱特林队长弗林特注意到佐伊的围巾,略带敌意地站起身。他高大魁梧,佐伊的目光只能将将看到他胸口队服上的斯莱特林标志。
佐伊还没来得及回复弗林特,德拉科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众人纷纷看向他。
“我的胳膊要断了——”他抱着胳膊□□着。
德拉科没料到这个戴蒙德斯会来看自己。
她那颗黑色的脑袋从医疗室门口探出来的时候,他心里一紧,以为她是去看波特的,可听到她说是来看自己时,德拉科竟然觉得有点儿开心。能多一个人来看望自己,好像还真不错,凭什么所有人就都该去关心那个波特!他明明也很难受,第一场比赛就输给了波特,而自己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他一直哼个没完,除了是想让大家关心一下自己之外——真的挺疼的。
德拉科这会儿还不太想让这个戴蒙德斯被赶走。
“他胳膊拉伤了,不过没有断……”克拉布还算客气地对佐伊说。
佐伊松了口气,瞥了德拉科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德拉科不理会她,脑袋转开,哼唧却没停下。不过,德拉科这般娇生惯养长大的,大概是没经历过拉伤的疼痛吧,才会这会儿疼得直哼。
“得了,马尔福,打起精神,魁地奇比赛里拉伤是常有的事,”弗林特拍了拍德拉科的护膝,似乎还因输了比赛有点不悦,“躺在这儿也不会让你的胳膊好得更快的,还得跟这群格兰芬多呆在一起。”说着,他恶狠狠地回头,正好与听到他的话看过来的弗雷德和乔治对上视线。
德拉科这才安静起来,眉头微皱,似乎有点不满,还有点委屈,视线偷偷向佐伊飘过来。
佐伊站在这群斯莱特林中间,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只是静静盯着德拉科躺在床上抱着手臂做思想斗争,用眼神鼓励他:德拉科,走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德拉科也不太想继续在这里听那群愚蠢的格兰芬多对波特表达关心和问候了,于是他阴沉着脸从床上坐起身子,仍护着手臂,表示自己可以走了,克拉布和高尔连忙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德拉科挣开了。
魁地奇队员们去训练场更衣室拿回德拉科的东西,克拉布和高尔就继续缓慢地跟着德拉科向斯莱特林休息室走去。
佐伊默默跟在他们后面,注意到德拉科脑后的金发在枕头上蹭乱了,脖颈后面的汗染湿了队服,而绿袍子上沾满泥泞,她想起一周前还得意地说斯莱特林会拿到魁地奇杯、自己会抓到金色飞贼的男孩,那么骄傲,势在必得的样子。
她不禁有些心酸,德拉科输掉了自己成为找球手的第一场比赛啊,他的难过只会比其他人更甚。
“马尔福先生,斯内普教授——”
走在前面的克拉布和高尔突然的问候让佐伊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着前面的三人走下了地窖,正身处陌生昏暗的走廊,她忙顺势躲到了一旁的石像后面。
“这儿没你们俩的事了,”卢修斯冷冰冰的声音贴着走廊阴冷的石壁传了过来,“你们可以回去上课了,我还有几句话想跟德拉科说。”
一阵飞快的脚步逐渐远去,佐伊忍不住好奇地探出头看过去。克拉布和高尔听话地跑走了,墙壁上跳动的火把照着三个人孤零零的身影——穿着魁地奇球服的德拉科,一身黑袍的斯内普教授,和脊背傲慢直挺的卢修斯。
等克拉布和高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卢修斯才懒洋洋地开口,啧了一声,“看看你的样子,德拉科,给你买了最好的扫帚有什么用呢,还是输给了波特,连那些骑老古董上场的韦斯莱都比不过。”
佐伊本想趁机溜走,可卢修斯的话小钩子似地钩住了她的脚,钩得她一个趔趄,步子就再也迈不开了。
她转回身,扒着石像偷看过去,德拉科背对佐伊顺从地站在父亲面前,低着头任由父亲数落,不反驳,也不做解释。
德拉科,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父亲你受伤了,手臂很疼?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也很痛苦,你不喜欢听这些话。
“我从魔法部请假赶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怎么输掉比赛的。”卢修斯摇了摇头,灰蓝色眸子冷漠极了,“你还真是,无论做什么都输给波特啊,德拉科,我对你很失望。”
德拉科的肩颤抖了一下,像是牵动了一根看不见的细线,那一下颤抖似乎一直传到佐伊心里。
如果你说不出口,那我就替你说吧。佐伊咬了咬牙,从石像后面走了出来。
“德拉科不需要您来专程提醒他输了比赛,马尔福先生,或许,您可以问问他受伤的手臂是不是还在疼。”佐伊走过去,站到了德拉科身旁,语气轻飘飘的,但在空荡的走廊上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德拉科猛地抬头看向佐伊。他全然没料到佐伊的出现,灰蓝眼睛里抬起时闪动着烛火的光。
卢修斯的眉毛高高挑了起来,而他身后默不作声的斯内普交叉双手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孩,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呵——戴蒙德斯,”卢修斯下颌的肌肉都在愤怒地抖动,可说出口的语调仍然冰冷,“拉文克劳?”他瞥过佐伊胸前拉文克劳的标志,讥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起,多管闲事已经变成拉文克劳的宗旨了?”
卢修斯的眼神瞥向斯内普,斯内普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佐伊有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有理会卢修斯的话,顾自继续说道,“在数落德拉科的不是前,你可能更感兴趣那只游走球为什么会发狂。”她抬头盯着卢修斯渐渐抑制不住愤怒的面容。
卢修斯苍白凉薄的嘴唇轻蔑地伏动了一下,“我没想到,可悲的埃德蒙就是这样教育女儿的。”
“我倒是能想到您会怎样对待您的儿子。”佐伊有些为难地挤出一个微笑。“现在,请您原谅,弗立维教授让我带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去找他,好询问一些刚才游走球的事,我得先带他走了。”说着,佐伊一把拉住一旁沉默不语的德拉科的手,将他拽离了原地。
“给我站住——”卢修斯拉长的盛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德拉科下意识顿住了,佐伊也心虚地脚下一滑,却又加快了脚步,拉着德拉科飞快跑上了通向大厅的大理石台阶。
卢修斯怒不可遏地拔出了魔杖指向佐伊,斯内普却在这时闪身站到了他身前,目光锁住他的魔杖,一脸无可厚非的神情似乎像在说:就放他们去吧。
斯内普轻轻开口:“毕竟是在霍格沃茨,卢修斯,多少,顾及一点儿——”
卢修斯放下了魔杖,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就是邓布利多做校长的结果,霍格沃茨变成了什么样子。学生一届不如一届,校董会考虑他还适不适合做这个校长的。”说着,他厌恶地皱起鼻子,转身大步离开了。
斯内普依然交叉着双手目送卢修斯气势汹汹地离去,耸了耸肩,才转身意味深长地看向两个孩子消失的方向——那个戴蒙德斯的女孩倒是说出了他只会在心中默念的话,孩子就是孩子,远做不到她父亲那般通透。
佐伊一直拉着德拉科冲出地窖,冲出了城堡,似乎忘了要下脚步。她心里其实也慌极了,在地窖里只觉得浑身冰冷,现在走到室外,阳光照在了身上,她才觉得自己慢慢恢复了知觉。
德拉科一路都任由佐伊拉着自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不说话,也不反抗。他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做了。
直到他看到佐伊正领着自己走向禁林外的打人柳,德拉科这才有点抵触地用起力来,示意自己不想往前走了。
感受到德拉科的挣脱,佐伊带着询问的目光回过头来。
“你不是说,弗立维教授找我……”德拉科有点别扭地偏开头,声音发闷。
“我骗他们的,”佐伊吐了下舌头,“弗立维教授找你做什么?”
德拉科逞强地做出不满的表情,“可我还有课。”
佐伊瞅着他,挑起眉毛,于是松开了抓着他的手,顺着他说道,“那好吧,那你回去上课吧。”
德拉科却不做声了,又抱起拉伤了的右臂,也不肯迈动脚步离开。
“那你干嘛带我来这儿?”他有点嫌弃地看向打人柳,感受到了来人,那粗壮的枝干已经开始抖动了。
“在这儿等着!”佐伊朝德拉科神秘地眨眨眼,竟然径直朝打人柳走过去了。
“喂——”德拉科下意识想叫住她,佐伊没理会。
她灵敏地躲开了打向她的前三条枝干,却被第四跟枝条绊倒了,一头卷发扬起来。德拉科忍不住笑出声,目光却始终跟着女孩。
佐伊从有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又躲开了一波攻击,终于跑到盘虬的树干跟前,有些兴奋地冲德拉科挥手,德拉科正要提醒她从后面抽过去的一根枝条,佐伊却伸手按了粗糙树干上的一个节疤,狂躁的树瞬间安静了下来,慢慢恢复了原样,树叶发出莎莎的声响。
德拉科有些震惊地定在原地,眉毛飞起来,他以前竟然不知道还能有办法制服打人柳。
“过来吧,德拉科!没事儿了——”
听到佐伊的呼唤,德拉科才略带迟疑地走了过去,那棵树果然没再乱动。
看着德拉科惊魂未定的表情,佐伊笑起来,长袍上还因为绊倒沾上了土,她却一点儿不在意,指向树上的节疤,“很有趣,是不是,我前阵子试过几次,越来越熟练了。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上学时常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看书,很少会有人打扰他。”
说着,佐伊又指了指德拉科身后,德拉科转身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前,他连忙闪到一边,不安地盯着深不见底的洞。
“这个洞,我父亲没告诉会通向哪儿,他显然不希望我顺着它爬进去,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有趣的地方,不是太感兴趣。”女孩耸了耸肩,踱步到树下的大石头旁坐下,轻快地晃动了一下双脚,然后拍了拍旁边的石头,示意德拉科也坐过去,“不来吗?被太阳晒得很暖和。”
德拉科不屑地哼了一声,昂起头,过了一小会儿,觉得那个洞口实在吓人,才连忙迈开步子走过去坐下。
果然暖洋洋的,和有点阴沉的天幕不一样。
他抬起头,这里离城堡已经挺远了,安静极了,只能听见风声和禁林里传出的鸟鸣,远处峭壁上的城堡的剪影在薄薄一层乌云下显得更加古老沧桑。安静的打人柳似乎在缓慢呼吸,枝叶伸展,在微风中抖动,一副温柔的假象,却能令人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
德拉科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似乎感觉到了德拉科情绪的平复,女孩这会儿才轻飘飘地开口,“过一会儿,这片乌云就要飘走了——”她抬头透过打人柳的枝叶看天空,并没看他。
德拉科愣了一下,也抬头看向天空,搭在膝头的右臂却在这时被佐伊轻轻捉住了。拉伤的手臂被触及,他下意识想要抽回来,女孩却拽住了他护臂上的绑带,手臂没能抽走。
佐伊埋头认真拆解起他小臂上系的很紧的护臂,头顶的黑发不时蹭一下他的鼻尖,痒痒的。可德拉科不太敢动,无法抬手去搔鼻尖,弄得他想打喷嚏,似乎能隐约闻到女孩身上一股淡淡的果香,像青苹果。
德拉科的目光落在离自己那样近的黑发丝上,不禁出神,如果把脸埋进去会是什么感觉?在一瞬间,德拉科突然希望手臂上的护臂再系得更复杂些,好让女孩慢一点解开。
“球服都是这样吗,有什么必要系这么紧——”佐伊终于把最后一小段绑带解开了,不满地念叨起来,轻轻将沉重的护臂从德拉科手臂上褪下来,一直埋在德拉科身前的脑袋也抬了起来。
德拉科有点慌张地直起靠得太近的身子,再慢一点儿鼻尖就要撞到这个戴蒙德斯抬起的后脑勺了。手臂顿时轻快不少,似乎也没刚才那么疼了。
“当然了,不然怎么保护手臂。”他故作镇定地接话,“连这都不知道,你是巨怪的脑子吗?”
佐伊朝德拉科挑了挑眉,没还嘴,抽出魔杖对他的小臂轻声施了个冰冻咒。隔着球服,德拉科渐渐感到一阵清凉,拉伤的疼痛逐渐减轻了。
他满意地举了举手臂,然后冲她撇了撇嘴,“看来,你还不是那么笨,戴蒙德斯。”
佐伊将魔杖插回长袍,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你想说谢谢,马尔福。不客气。”
德拉科哼了一声,却也没否认。
似乎说到“马尔福”让佐伊不禁沉思起来,许久才轻轻开口,“你爸爸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突然提及卢修斯,德拉科的眼神微微阴沉了一下,他转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似乎也在沉思。
“父亲对我有很高的期望,你知道的,马尔福家族的期望。”他喃喃说道,更像是自语。
“我知道。”
“但我,总没法儿让他满意,”德拉科垂下头,“父亲要我结交波特,我却忍不住厌恶他,父亲要求我的成绩,我却连那个格兰杰都考不过……”
佐伊看着有些无助的德拉科,阳光被打人柳的枝叶打碎,在金发上落满斑驳的影。她意识到这个纯血家族出来的孩子自幼的别无选择。
偏执的家族教给他作为纯血统应时刻保持的毫无用处的荣耀和优越,给他丰裕的物质满足,告诉他头发该梳得一丝不苟,长袍应一尘不染,成绩要拿学院第一,麻瓜低人一等,所谓的朋友是利益的互取所需,人与人间只有利用。他们把他塑造成了个在纯血家族眼里挑不出毛病的贵族小少爷,锁进了金笼子,等着他未来再以同样的方式塑造他的下一代,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他们的“纯血”,早已不是皮肤下血管中奔流的血,而是头脑深处根深蒂固的执念。
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你开心吗?”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似乎已道答案。
“什么?”这个问题让德拉科始料不及。开心?他只懂满意,如同他讨好父亲,令父亲满意,克拉布和高尔讨好他,让他满意。但那似乎都不是开心。
什么是开心?骑在飞天扫帚上捉住金色飞贼时的得意,波特被惩罚时的幸灾乐祸,还是这个戴蒙德斯关心自己时内心的暖意?父亲似乎从来不曾开心,总是严肃,总是瞧不起任何人。指责母亲的不妥,耳提面命对自己的要求,重复着其他家族的败落,马尔福不能步他们的后尘。
“德拉科,如何要求你是他们的事,可决定你成为什么样的人的,只有你自己的决定。”佐伊冲愣住的德拉科眨了眨眼睛,“你从来都不是别无选择,选择一直都在你自己手里。”
他意外地没有立刻还嘴。嘴唇开合,似乎在重复佐伊的话,眼眸透亮,清澈见底。
佐伊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天空,然后站起了身子,拍了拍长袍上的土,“太阳落山,该回去吃饭了——”
说着,她将怀中一直抱着的德拉科的护臂塞回他手里,转身一蹦一跳地向城堡的方向走去,黑卷发也在身后一蹦一跳。
德拉科还在出神,直到头顶的打人柳忽然抖了一下,他一个激灵,从石头上一跃而起,生怕它甩过枝条来打他,连忙去追赶已经走出去好远的戴蒙德斯。
男孩跑过去,在背后猛地拽了女孩的头发,然后飞快向前跑远了。女孩在原地愣了一下,佯装要冲过去抓他。
晚风从禁林的方向吹过来,身后的打人柳又开始扭动起来,而两个孩子打闹着,一前一后回到了城堡的灯火照耀的地方。